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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一板一眼的太厲害,她手底下的人沒有油水,白看著別屋的人那樣豐厚,早就不滿了。這次外面的事一出,那些人情知大奶奶庫里的米糧只夠這屋里的人吃,她們后街的親人怕是要餓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不僅偷了些糧食給自家,還將米糧換做銀錢——那些人生了反骨,說在大奶奶屋里熬著只受罪,便要趁這亂子撈足了錢逃跑…… 若非寧府的人搬來的太快,鳳姐重新分配了人手巡邏守衛,這些人早就逃走了——說到底是貪心惹的禍。 更諷刺的是,這些人如此順利的往外運送的路徑,用的居然是李紈先前‘打通’使用的那一條。走的是后角門送穢物的路子,整條路都有李紈手下人的親故…… 第54章 生機·急流勇退 賈母只覺眼前一黑。 卻聽鳳姐突然問道:“杜姑娘、林姑娘和二姑娘居住的平明樓的小庫沒有歸攏到一處嗎?” 她也說的是“杜姑娘”, 到如今,杜家自家起來了,杜云安金尊玉貴的并不只是沾王家義女的光兒了, 于是眾人口里漸漸稱呼她“杜姑娘”,“安姑娘”倒叫的少了。尤其熙鳳的丹桂苑中都改了口, 為的是避開當年“平安順喜樂”陪嫁大丫頭的舊事;而鳳姐亦如此, 卻更因她服氣杜云安本身的才干能為——不知什么時候起,從這位自恃伶俐的璉二奶奶嘴里說云安,不是叫“我家的那大meimei”“我meimei”就是跟別人說“你們杜姑娘”。 林之孝家的一愣:“平明樓里三位姑娘不在,連同那些能做主的嬤嬤和姐兒們都跟去了,我們怎敢動親戚家小姐的庫房?” 這話放在別的時候很對, 放在火燒眉毛的此刻就忒迂了。 鳳姐就看賈母,這屋內上座下立的都是管事的人,都知道三位姑娘要好, 自家二姑娘的東西跟另兩位表小姐的應當是放在一處的,并沒分開。因此就算先前想起這茬的,也不敢先開口,生怕到時擔不是吃掛落兒。 賈母為李紈的事正不自在, 老人家沒想起來是因仗著自己的私庫充裕,誰知竟鬧了內賊。 “罷!到這地步, 我這老砍頭的也不要面皮了!”賈母哀嘆一句:“如今我們家竟也到抄親戚小輩庫房的境地了!” 鳳姐聽著這話不祥,忙起身笑道:“老祖宗多心了,此事無妨!我先才想起來一件事, 恍惚那日老縣君來接兩個meimei時, 我meimei要跟我說什么來,只是被事情一岔,我就走開了。想來就是說的叫我照管她們屋子的事。” 眾人聽見, 都想起那日是因寶玉突然發了癡病,二奶奶顧著老的小的,就沒能再送二位表姑娘。 鳳姐說著,就沖平兒使眼色。 平兒跟著她,那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然爐火純青,忙從角落里站出來笑道:“奶奶不提,我都忘了,實在該打嘴!兩位姑娘是囑咐這事來著,說其他的也還罷了,那個存放吃食的小庫里恐擱不住日子,別叫東西壞在里邊了。我原慮著有二姑娘,也沒上心。” 鳳姐忙道:“該打!罰你一個月月錢!” “老祖宗該放心了罷,咱們家這幾個姐兒嬌著呢,怎能叫她們吃陳米舊糧,如今索性將她們的院門開了,將糧庫騰空了,回頭我給她們重新填進新米去。”鳳姐笑道:“今歲的年租挑我先挑上等的緊著她們。” 當著內院這些管事的面兒,鳳哥兒總歸是給她給府上扯來的一塊遮羞布,賈母掩住憂慮神色,點頭道:“你親自去看著他們弄罷,別叫人碰壞了你meimei們院子里的東西花草。” 鳳姐忙應了,她也正自懸心:已到了年終歲尾,平明院人口不少,便是剩下能剩下多少呢?兩府合一起的人口都上千了,這么些張嘴,每一日耗費的米糧都驚人,方才內管事們都在,她們自己是內院管事,或丈夫或兒子便是外院的管家,因此根本瞞不住人。一旦糧食的缺口大了,就怕這些內外管事合伙造反吶。 邊想著,邊一行到平明樓的院門了。 平兒扶著熙鳳的手,只覺得自家奶奶的手心濡濕,兩人的手指頭尖都止不住的輕顫。饒是平兒這厚道人,這會子心里也罵大奶奶無能,竟叫她自己屋里的下人離心至此!成日價那些老婆媳婦還嚼舌根,說珠大奶奶比璉二奶奶仁厚、可人敬服,這才是大戶人家的菩薩奶奶——哼!她的人串通反叛做下那么大的事,她居然一點兒沒察覺,這哪兒是菩薩奶奶,分明只是個會出氣的死人罷! “開門。”鳳姐定定神,命林之孝家的。 因是長住,杜云安和林黛玉幾乎帶走了所有她們的人。老縣君留迎春住下后,鳳姐趕忙又將迎春屋里的人給送去了,下剩的幾個粗使的,鳳姐怕她們弄臟了姑娘們的屋子,便命她們暫且到自己院子里當差,將平明樓的大門鎖上了。 林之孝家的接過平兒腰里掛著的鑰匙,正擺弄那大銅鎖,后頭攆上來兩個婆子:“二奶奶,二奶奶!” 熙鳳看一眼,并不認得,平兒忙道:“是這院子的人,奶奶先前令到咱們那里聽用幾日,姑娘們回來再過來。” 聽是平明院的人,鳳姐不免也客氣了,因問:“二位mama做什么來?” “可不敢,折煞老婆子們了。”其中一個急忙團起手行禮。 這二人快言快語,不賣關子的忙將她們的來意說了:“原是聽聞府里要將糧庫都合做一起,我們忙趕來的。”說著就從懷里掏出庫房鑰匙來:“那里面還有些蔬菜瓜果之類,今日二奶奶不來,過兩日我們也要稟報開庫取用,不然放壞了腌臜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