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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心里撇嘴,后腦勺掛鏡子,光照見別人照不見自己!你賈家長房宗婦尤氏的娘就不是寡婦再醮了,她還帶著前頭男人的兩個女兒都隨后夫姓“尤”呢!人家烏夫人的兒子可沒把親爹的姓給丟了,只這一點就知道那也是個不慕權貴的硬氣兒郎。看謝爵爺對烏夫人寵愛的那勁兒,給前頭的兒子改姓上族譜很難嗎,要知道除了原配生的長子,其余所有孩子都是烏夫人所出。 “那姑太太的意思,是看不中謝鯨?”李夫人放下茶盅,看著王夫人問。 在南安太妃那里沒正經傳來準信兒之前,王夫人也不舍得就放過謝鯨這樣的人選,她倒是一腔為女兒打算的慈母心腸,因此笑道:“但凡為兒女親事,做娘的,這多好的人家都能給挑出不足來。我不過是在嫂子跟前說一嘴,其實謝鯨很好,我需得再打聽打聽他家里——這女孩兒嫁過去,一半兒是要女婿人品才干好,一小半兒還得和婆母性情投契才好。元兒受了這幾年的苦,我心疼的厲害,不得不替她多打算著些兒,嫂子勿怪。” 李夫人聽她這話,十分有道理,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為云安百般思量將來的心事,也經不住心下一軟。遂笑道:“meimei這話不假,元兒的親事自然由你和妹夫做主,你回去好好與你家老爺商量商量。過幾日你哥哥請妹丈吃酒……”這便是叫她們夫妻商量了,若是覺得合適,賈政自可吃酒的時候向王子騰露出意思來。 李夫人的話本是表示外甥女元春的親事,她夫婦二人愿盡力cao心的意思,可王夫人聽了卻心頭一跳。 這卻為何呢,原來李夫人先前告訴王夫人元春入皇子府無望,王子騰正想法子把甥女撈回來的話,被王夫人捂得嚴嚴實實,到此時還未叫賈政知道。其實最早的時候王夫人也并非有意隱瞞,只是她要跟賈政、跟賈母商量的時機幾次被耽誤,期間王夫人獨自思量許多后便掩了實話先試探過一二,這兩人的反應俱叫王夫人異常失望。王夫人不肯甘愿,心一橫便打著賈母的招牌自己活動起來,不吝惜用銀子開道兒,倒真讓她摸到了真佛的腳趾頭。 “請哥哥等我的信兒罷。”王夫人作為難狀說:“嫂子,我家老爺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他來做主元兒的事,一準是往那些進士文生里尋摸,只怕一時不大得意如謝鯨這樣行伍里的孩子,還需我慢慢勸說勸說。” 李夫人覺著賈政糊涂,他們賈家的根基在軍中,子孫后代可以改武為文不假,但在文臣這一邊沒站穩腳跟之前,卻還不能一氣把武將中的底子全丟了,此時,將女兒嫁給武將是最好的法子。更何況謝鯨還是勛貴出身,就更合適匹配了。 到底是十分看好謝鯨,李夫人不免多說了一句:“我與烏夫人打過交道,性情也還好。況且我聽說謝鯨與他那位兄弟還挺親厚,那孩子恍惚是姓宋,并不曾在謝家里,早就出去立門戶了。”謝鯨和他外家對烏夫人從不曾有半句不好的話,人家帶過來的兒子也并未賴在謝家,謝家內宅還算清明,不比這都中大多數勛戚烏七八糟的內宅好多了去? 這話就告一段落,王熙鳳后頭正兀自震驚,大姑娘要出宮了?她真真一點兒都不知道,這是為何?姑媽先前不是說大meimei日后要做娘娘的嗎?聽她那話音兒,不止要做王妃娘娘,更有皇宮里娘娘的意思呢。 其實元春比鳳姐還大幾歲,只是堪堪比賈璉小些兒,因此鳳姐從前叫大jiejie,如今只好改稱呼大meimei——她算算元春的年紀,又想一想謝鯨此人,對比賈璉,縱然鳳姐與賈璉青梅竹馬長起來的感情非比尋常,卻也含著一口酸,不能昧著良心說謝鯨不如賈璉。 熙鳳正自出身,忽聽那邊她太太說:“多謝嫂子為元兒辛苦,我的心和嫂子的一樣,也替侄女兒看中了一門好親事。” 兩廂李夫人和王熙鳳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杜云安,李夫人挑挑眉,安安的親事她確實打算了起來,只是這些天看過一遭來,也只有一個謝鯨入了眼,卻可惜年歲上差的大了點兒,恐怕謝鯨等不到她認回云安。 這時王夫人已笑著告訴:“是我家近支的一個好孩子,他爺爺是國公爺的親弟弟,如今還健在呢,老太爺此時掌管家塾,管教孫子極嚴,那孩子日后必然會有出息。” 李夫人臉上就淡了兩分,乃問道:“哦,我卻沒聽說過?” 王夫人含笑道:“老太爺名諱賈代儒,是最有學問的一個人,那孩子叫賈瑞。家塾中老太爺有事不能在的時候,都是這孩子管著子弟們讀書,那些小孩子們竟都極服他的話,這可極難得。他父母早亡,這一點雖是不足,但好在人口簡單,我私心里為安姐兒打算,她到底不是從咱們這樣的家里長大的,唯恐人多事雜的那樣人家她應付不來……況且等瑞哥兒過兩年考過了功名,又有老爺們在外照應著,這家業很快也就起來了,并不會委屈了安姐兒。嫂子想想,是不是門好親事?” 李夫人臉上的神色收了又收,當日她還不知道云安是親甥女的時候,替她打算的王家庶支的出息孩子也比這賈瑞好了不止一籌,聽聽王若毓這口吻,居然有臉皮捧得這樣高——誰不知道他賈家的家塾這些年連個秀才都沒教出來,況且什么有學問的賈代儒,賈家除了一個賈敬是考中的進士,其他最有學問的竟是十四歲考上秀才的賈珠,可這賈珠從未進過他家書塾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