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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線房有自己的幾間屋子,沒吩咐不許胡亂跑出去,晚上也不許歇在別處,就是你親姊妹的屋子也不行。”金修家的說了兩句,就叫人:“銀線,給云安分床鋪,另外給她些針線碎布,明兒個再帶來見我。” 一個年級大些的丫環趕忙上前,接了杜云安手中的一個包袱,笑道:“快跟我來。” 卻比杜云安設想的通鋪要好上許多,竟然是和銀線住了一間。那銀線笑說:“原來這屋子住著的彩線到了年紀,年前給放出去了。后來添人,我看了幾個,都不愿意和她們住,可巧你來了,正好同我一處。” 云安就知這叫“銀線”的丫頭在針線房是個能做些主的大丫頭,趕忙道謝。 銀線擺擺手:“針線房年前放出好幾個熟手,著實得進不少人,這床鋪早晚是要睡人的,我不過是圖個眼緣。”說著,就有個小丫頭捧著個笸籮送來,另還有一小包袱碎布頭。 云安接了謝過,銀線笑道:“一會子我帶你去前頭浴房,你今夜好歹得把外衣改的合身,不然明兒金大娘要罵人的。” 這屋子不大,北墻放了兩架床,東西墻靠著兩個大豎柜,臉盆架子、梳妝小柜臺都是雙份的。北墻兩架床當間用四扇翠絹屏風隔開,屋子當間有個圓桌并幾個繡凳。銀線自己睡的是東側的床,西邊的給了杜云安,杜云安看時,這床帳倒都干凈,她按銀線指點的,踩著凳子打開豎柜頂層,果然里面整齊放著被褥。 “都是漿洗房新送的,前幾日日頭好的時候我給曬過,保準干凈。” 銀線搭了把手。 鋪好床鋪,把東西理好,杜云安帶來的包袱只占了那柜子的一個小角。她在家習慣了東西在手邊,色色不缺,當下只覺什么都少,但也只好忍著。 洗過澡,杜云安才知道被分來這針線房倒真是撞大運了:因針線房都是女人,連個小廝都用不著,是以專隔出一片寬敞的地方撥給使用,自有浴房、繡房和下人住處,不像廚房、茶房、漿洗房的人等都被分散去各處倒座住不說,洗頭洗身連燒水都是件難事。 這針線房雖不是整進的院落,但在內院的西南角,兩面是內宅的墻,離著二門近不說,離正院和花園子也不遠。 次日早晨,門口窗前是一泡兒陽光,銀線指著她們昨晚晾在屋內的小衣:“這屋里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曬著日頭,我和彩線jiejie好容易吊起來這條繩子,以后咱們不好叫漿洗房洗的衣裳,或者閑里自己的繡幅,都能掛在這處,又能沾點暖和味兒,又不會被曬到褪色。” 這日上差,金修家的瞟見云安合身的淺青色襖子并茶色下裙,點點頭,針腳還不賴,就給了一塊木制四方形的小牌:“在當間寫上名字,掛在腰上,丟了壞了及時報給我,不然挨罰。” 杜云安見那牌子正面糊著厚絹,背面刻著針線房三字,左上角有個篆寫的“王”,王字很小,筆畫飄忽,怕是故意避忌。云安借了繡坊描花樣子的筆,在白絹上端正書“杜云安”三字,扇風讓它快干。 “你識字?”金修家的上來問。 “回金大娘,識得一些。”杜云安站起來說。 “會撥算盤算數不?”金大娘忙問。 杜云安點點頭,金修家的一拍掌:“誒唷,可算有個頂事的啦!快,理線打下手的活不用你啦,快跟我過來!” 說著就拉她到一旁明間里,按坐在一個書案后,指著亂糟糟的一桌子紙條書簿:“你先將這些條子上已領了春衣的姓名謄寫到這個本子上,寫好了給我瞧瞧。”話音未落就有人傳話,說太太叫人,金大娘趕忙去了。 正房里,李夫人攏了攏手腕上的香珠,按按額角,嘆氣問:“大嬤嬤還咳嗽嗎?” 一個穿銀紅比甲的大丫頭忙上前給她按摩太陽xue,一面回道:“還咳嗽,夜里愈發厲害些,只怕還得將養些時日。” 外頭春光正好,李夫人卻覺諸事不順: 頭一樁,就是娘家來信說她那長年體弱多病的兄弟自去年冬里病后,病根未除又添咳血之癥,病的越發嚴重,問京中可有名醫。 第二件,她最親厚信任的嬤嬤染了風寒,一個月還未好,叫她驟然只覺失了臂膀,有些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著。 若說前頭兩事讓她擔心惦念,最后一則就光頭疼厭煩了:李夫人素日待如己出的侄女鳳哥,她那在金陵老家的娘眼見女兒快要出門子,跳出來指手畫腳,還派來兩個老嫗在鳳哥耳邊調三斡四、搬弄是非,無端端添了無數的麻煩。 李夫人對妯娌厭倦非常,心里連“嫂子”都不叫,往日待侄女鳳姐的心,一時也涼了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留下爪印,(▽)~ ———— 第6章 眼熟 “能寫會算,繡活也不錯,我可是撿著寶了!”金大娘無不得意的說:“你知道我這針線上都是女人,從前頭借個謄寫計算的簡直難上又難,大家都講個避諱。” “每次都是千求萬請的央告賬房的小幺兒幫忙,那幫猴兒們正經事上不精,卻個個學那些賬房老爺們迂腐模樣,好似我這兒是盤絲洞似的!”金大娘啐了一口:“我呸!如今可不稀罕他們了,云安丫頭做的又快又好,還肯下力氣。她將府里下人的年齡尺寸一概錄到冊子上,每頁一個,更改極容易,省了好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