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洪老三伸手揉揉右臂,仰天大笑數聲,喜悅的差點要下床,被醫徒攔住了,讓他必須躺夠三天。 眾位親兵聽到洪老三的笑聲,都跑進來探望。 何敬焱露出笑容,終于開口道:“你們有什么疾病,這就都報給副將軍。明個我一并說給師侄女。” 李炳躺在床上微瞇著眼睛,腦袋已經生出頭發,臉上的肌膚已經全然轉變成暗紅色,猛看上去十分嚇人,可也比之前看著順眼些。 他自幼習武,身體底子非常好,已經五十三歲,比大舅子曲快手還要大一歲,以前都不顯老態。 此次他九死一生,迅速老了下來,吃了李晶晶制的補藥,又得到親人細致的侍奉,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很快的恢復。 李云霄剛跟賀氏背過書,進來瞧見曲氏給李炳喂秋梨膏,行了禮之后,得意的道:“爺爺,我meimei可厲害了,今個又救了兩條人命。” 李炳剛才已經聽李云青簡明扼要的說過了,仍是問道:“你meimei救了什么人,你給爺爺說說。” 李云霄小臉蛋紅撲撲,親昵的趴在床邊,跟李炳從頭到尾講起,說到激動處,兩只小胖手在半空中比劃著,眉飛色舞。 “你覺得你meimei做的對嗎?”李炳聽幾句問一句,當了一回好聽眾。 他已不止頭一次聽李云霄說事,每回都耐心聽完,還讓李云霄說說想法。 李云霄道:“對。meimei救人救得好啊。” 李炳問道:“晶娘心地這般善良,會不會救匈奴?” “不會的。我meimei不會救匈奴。我meimei說過,最討厭匈奴了。”李云霄頭搖得撥浪鼓。 李炳問道:“你討厭匈奴嗎?” 李云霄搖頭堅定的道:“討厭。我原先不知道匈奴是干什么的,這幾天聽軍士叔叔說匈奴殺了好多的老百姓,占了土地,特別的壞。” 李炳目光射放仇恨光芒,一字一句道:“但使青城飛將在,不叫胡馬過陰山。”(改編自古詩) 李云霄跟著念了一遍,問道:“爺爺,這是你寫的詩?” 李炳低聲道:“爺爺的一個朋友寫的。” 李云霄輕聲道:“我聽娘說過,青城在北地,被匈奴奪走了。” 李炳激動的道:“霄郎,青城已被我朝奪回來了。” “是嗎。”李云霄拍著小胖手,興奮的道:“爺爺,我去告訴我娘。” 曲氏長年在曲家村,只因曲長久、曲多在縣城書院讀書,多少知道些朝廷大事。 不久前,她去了潭州,在國公府別院住了一個多月,曾聽秦敏業說起過,定朝已經連攻青城三次失敗,死了幾萬將士。 “炳哥,青城又歸了我們?” 李炳心情亢奮,高聲道:“不錯。我在北地做生意,出事前幾天,聽街里的百姓說朝廷打下青城,把匈奴趕跑了。” 曲氏喜道:“那可好了。我聽國公府的老老夫人說,親家姐夫的大哥世子就在攻打青城,匈奴跑了,他就能平安回長安。” 李炳問道:“你說的可是秦敏業的大伯秦楠?” 曲氏點頭道:“對。世子就是叫這個名字。怎么,你在北地認識他?” 李炳忙掩飾的干咳一聲,道:“我只是做生意,哪會認識秦世子。我聽街上的百姓說,秦世子帶著秦家軍跟著太子去了西北,要把匈奴徹底趕回草原。” 曲氏疑惑問道:“朝廷不是已經打下青城了嗎,怎么還要打?” 李炳不容置疑的道:“西北有幾個城府一直是我們的,開朝末代狗皇帝割給了匈奴,我們這回要趁匈奴兵敗奪回來。” 曲氏對政事不是很感冒,只是因為跟秦慧淑做了親戚,順便就關心起秦國公府的人,聽李炳說的這么復雜,就不再問了。 那邊賀氏聽了李云霄的話,喜出往外。 當年開朝末代皇帝在長安時,她爹爹就是在早朝主張聯合義軍攻打匈奴,被jian臣污蔑勾結義軍,落得誅九族男子、女子為奴成官伎的凄慘下場。 她去找李老實,讓他去前山弄些燭紙給她爹爹燒香,告訴她爹爹匈奴已被趕出青城。 李老實與李云青晚上輪流值夜,白天去前山當帳房。 兩人自小習武,身體強過常人,前山后山兩邊跑,有些辛苦,但不覺疲憊。 李晶晶從藥室制藥出來,聽到家人議論此事,等到用過晚飯,特意把何敬焱叫到樹林外,問道:“何叔叔,青城已經打下了,我爺爺是不是不用再去北地做生意了?” 她特意在“做生意”三字上加重語氣。 何敬焱裝作沒聽出來,緩緩道:“我師父病好之后,要做什么事,我不知道。” 李晶晶繼續問道:“那你給我講講朝廷打下青城,我爺爺參與了嗎?” 何敬焱低頭不語。 “我就知從你嘴里問不出來。”李晶晶氣呼呼走了,“我去問李立。他要再不說,我就直接去問我爺爺。” “晶娘,你別去問了。”何敬焱將李晶晶攔住,俯身抱起她,無奈道:“你是個聰慧的小娘,我師父現在病得這般重,你莫再逼問他。算叔叔求你,好不好?” 李晶晶已不是第一次被何敬焱抱了,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瞪眼道:“我爺爺這回病了,我奶奶傷心的都快沒命去。我不想我奶奶再來一回。” 何敬焱面色溫和,道:“我師父向來說一不二,他已跟你承諾過,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 李晶晶擔憂的道:“我爺爺膽子那么大,對自己又那般狠。我就怕他再來一出。” 何敬焱柔聲道:“不會的。你要信我師父。” 不遠處傳來呂道明的呼喚聲,“將軍,湖南道都督在前山觀里迎客廳候著,要見您一面。” 何敬焱面色微變,抱著李晶晶走過去,跟呂道明道:“之前我求他做了件事,讓他用都督令調了兩個大醫師。我去見見他。你跟我一起去。” 他在這里呆了半個月,知情的人并不多,湖南道都督是其中之一。他若不是欠著都督的人情,才懶得去見。 李晶晶一直有望蓮守護,何敬焱仍是把她送回竹樓,特意囑咐道:“湖南道都督來了觀里見我的事,很快就會傳開,會有更多人到此地,這里頭說不定就有壞人。你每天早晨采藥草,莫離了樹林去山里。” 李晶晶點頭,帶著望蓮回去看望李炳,跟李家人道:“何叔叔說,從今個起,觀里會來許多陌生人,沒什么事就不要出樹林了。” 賀氏低聲道:“爹,湖南道都督特意到此拜訪敬焱。”又將數月前勝郡王到了湖南道到處結識權貴的事說了。 李炳冷哼一聲,“一個郡王離了長安就打著王府的旗號,四處揮霍金銀結交權貴人才,是他還是他背后的王府有所圖謀?” 當年何冬將子侄陸續送到北地,讓他從中選徒弟。 他共收了三個弟子,太子何義軒、郡王何敬海、郡王何敬焱。 他沒有收何立王爺的兩個嫡子何敬群及何敬勝為弟子,除去對何立有看法外,瞧不上兩個郡王。 何敬勝到處拉攏權貴的事,他在青城時就得知了。 他的身份是細作頭子,定朝大小官員的事都瞞不過他。 他知曉了,就等于何冬知曉。 “爹所言及是。”賀氏點頭,接著說了勝郡王拉攏秦國公府幾個庶子庶女的事。 李炳緩緩道:“怡娘,我現在手不能動。你讓你jiejie給秦雄晃寫信,就說是我說的,國公府是靠上戰場殺敵得了富貴,不是靠跟各王府搞裙帶關系,再不好好管管庶子庶女,哪天惹出大禍,等著摘匾吧。” 摘匾輕則降品級取消爵位,重則抄家滿門斬首。 賀氏自是聽出李炳話外音,不由得心驚rou跳,語氣慎重道:“爹爹看得透徹。我想國公爺能聽得進爹爹的勸。” 曲氏與李家子孫個個聽得一頭霧水,沒有一個開口。 李晶晶是聽明白了,可是只有五歲,也不能說話。 李炳聽不到兒孫議論政事的聲音,心里略發打定了主意。 當晚賀氏就寫了一封信,仍是讓李晶晶派望蓮送到潭州國公府。 這回賀慧淑收到家后,往長安寫了信后,就立刻與秦敏業乘著馬車來到太清觀后山竹樓。 賀慧淑身子又豐盈了些,穿著一襲九成新的紫裙,梳著簡單卻顯得莊重的雙髻,只戴著一根藍寶石金鳳釵,不施粉黛,帶著秦敏業,跪下磕頭道:“侄媳拜見叔叔。” 李炳斜眼瞧著賀慧淑,和顏悅色道:“你快起來。” 李晶晶上前雙手扶起賀慧淑,笑問:“姨,姨父舍得讓你來了?” 賀慧淑羞得臉微紅,道:“你姨父骨傷未痊愈,我就讓他在府里守著老老夫人。” 李去病剛才已瞧見秦府奴仆帶的木箱,知道里面裝的是書,歡喜的扶起了秦敏業。 李炳只留下賀氏姐妹、秦敏業、曲氏、李晶晶,讓其余人都出去。 賀慧淑不敢坐著,站著感激的低聲道:“侄媳多謝叔叔示警我們秦家。” 李炳緩緩道:“你是個聰明的,肯定勸過你爹,可惜他沒聽進去,是以我剛讓你寫信,你就來了。” 賀慧淑點頭,蹙眉道:“叔叔料事如神。侄媳以前勸過爹,可惜爹聽不進去。” 她以前給秦國公寫信,都是開口念,由秦躍寫,后來就變成由秦敏業寫,如今又是秦躍寫了。 如果她的身份是女兒不是兒媳,那肯定在信里要說得直白嚴厲的多。 李炳問了賀慧淑關于秦躍、潭州國公府的事,夸贊道:“你在潭州為國公府贏了不少好名聲。” 賀慧淑謙虛的道:“那是侄媳該為秦家做的。侄媳年青,有時也會做錯事。” 李炳道:“誰能無錯。你已經做的很不錯。” 賀慧淑得了這么高的評價,內心十分高興,望了一眼賀氏,輕聲道:“將來侄媳meimei會為叔叔家做的更好。” 李炳笑道:“我與你爹此生做了幾件對的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把你跟怡娘變成兒媳婦。” 曲氏點頭道:“你跟怡妹子都極好。”后面她想說只是李家虧待了怡妹子。 賀氏得了李炳夫妻當面稱贊,面帶微笑。 當晚賀慧淑母子就在竹樓歇息。賀慧淑自是與賀氏一屋。兩人早早躺下吹了油燈說話。 賀慧淑輕聲道:“此次不適易說過繼的事,等李叔叔病好了,我再跟你一起求他。” 賀氏應了一聲,突然間笑道:“晶娘今個可是給你準信了,你身子養好了,可以懷孕了。” 賀慧淑羞道:“你姐夫病還沒好呢,我想懷也得等他病好了。” 她倒是沒打趣賀氏。家里老人重病臥床,賀氏與李老實這時若是要了孩子,會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賀氏道:“怎么不能懷。別以為我不知道,姐夫還在別院養病,就沒放過你。” 賀慧淑恨不得鉆進地洞里去,忙轉了話題,道:“焱郡王是叔叔的弟子,真是英才俊杰,如今業郎最崇拜他了。” 賀氏用極低的聲音道:“我爹說三個弟子當中最得他真傳的就是敬焱,其次是海郡王。”后面的話就不能說出來了。 賀慧淑點頭道:“可惜叔叔沒有女兒,若是有的話,定會許配給焱郡王。” 賀氏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