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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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從失魂落魄中清醒,這也才發(fā)覺,自己身處馬路中央,對面交通燈上,顯示的是紅色!左右來往的車子,忽然全都停止! 而她的身體,被一個寬闊的懷抱深深抱住,那英俊的面龐,溫潤如玉,是她熟悉的!那黑藍(lán)相見的眼眸,同樣布滿了她熟悉的關(guān)切和擔(dān)憂。 “來,快走!”高峻略微松開她,長臂改為擁住她的香肩,回到路旁等紅燈的地方。 嘎然停止的車子,重新了車水馬龍。 高峻注視著她,稍會,問道,“你怎么了?過馬路為什么不看燈?” 凌語芊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xù)盯著某處發(fā)愣,少頃,扭頭往前走起來。 高峻濃眉微微一蹙,抬步跟上,邊走,邊繼續(xù)問她。 兩人大約走了一百米,凌語芊猛然停下,側(cè)看著他,低聲問,“高峻,你媽當(dāng)年為什么要生下你?明知你的身份是私生子,是不被接受的,為什么不打掉?” 出其不意的疑問,立刻把高峻震住。 “你有沒有問過你媽,為什么她明知賀一然已經(jīng)成家立室,卻還要和賀一然在一起,明知賀一然已有兒子,卻還要懷上你?”凌語芊繼續(xù)問,語氣難掩悲憤。 “我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并不知道他有家室,我媽懷孕后,立刻和他提出分手,然后偷偷把我生下來!”高峻也開始了解答,溫和的嗓音出現(xiàn)罕見的激動。 凌語芊咬唇,又接著說,“她不該生下你!既然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有勇氣和賀一然分開,那她應(yīng)該將你打掉,來個徹底了斷!” “她舍不得我,雖然賀一然該死,但我不該死,因為我體內(nèi)流著她一半的血,我生長的地方,是她的身體內(nèi)!”高峻也刻不容緩地補(bǔ)充和解釋,繼而話鋒一轉(zhuǎn),“芊芊,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什么忽然談起這樣的問題,難道是,賀煜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賀煜和李曉彤……他們該不會有了孩子吧?” 凌語芊嬌顏一怔,身體驀然一抖,出神地看著高峻,約有十來秒,繼續(xù)往前走了起來。 高峻追上,拉住她,繼續(xù)追問。 可惜,凌語芊再也不會回答他,雙方爭執(zhí)一陣子后,她提出辭別,乘坐的士,直奔回家。 是薇薇開的門,母親則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畫面,卻眼神散渙。 凌語芊先是沉吟了下,緩緩走過去,在母親身邊坐下。 凌母總算看向她,淡淡地道,“回來了?” “嗯!”凌語芊點頭,凝望著凌母,稍后,毅然問出,“媽,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假如爸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和他離婚,再也不會要他,這些話,現(xiàn)在還有效嗎?” 凌母即時一愣,眼里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正因為這抹異樣的光芒,讓凌語芊肯定,對愛情要求專一、性子剛烈的母親,已經(jīng)想著放棄父親。因而,她繼續(xù)思量片刻,把今天在醫(yī)院遇見的事,大體告知。 假如說昨天的打擊是五雷轟頂和萬丈深淵,那么,今天這個消息則好比一個原子彈,將凌母炸得粉身碎骨、魂飛魄散,墜入十八層地獄。只見她眸間涌上一股沉痛,張開嘴,牙齒對準(zhǔn)舌頭狠狠咬下去。 凌語芊一直留意著,急忙伸出手,塞到凌母口中,緊接著,凄厲的慘叫自凌語芊嘴里發(fā)出,她痛得整張臉龐都扭曲起來,但并沒有理會,而是哭著喊出,“媽,不值得,不值得!” 曾經(jīng),一次家庭聚會中,父親其他朋友都帶了兒子來,自己和薇薇卻都是女孩,母親心血來潮問父親覺不覺得遺憾,父親說不會,因為他擁有天底下最寶貴的女兒。 母親很甜蜜幸福地笑了,忽然又問父親會不會將來后悔了,去找另一個女人為他生個兒子。 父親就說假如真那么混蛋,愿意接受天打雷劈。 母親卻說,不,不用老天爺來懲罰他,她要親自懲罰,她會咬舌自盡,然后化成厲鬼,和父親同歸于盡! 如今,父親應(yīng)驗了,母親則說到做到! 有句歌詞說,愛你愛到殺死你,母親對父親的愛,就是這種毀滅性的愛! 凌母已經(jīng)松開手,凌語芊卻依然沒有將手掏出去,最后,是凌母握住她的手,緩緩移出,看著那白皙嬌嫩的手指鮮血淋淋,熱淚終于自凌母眼中奪眶而出,一滴滴地打落在凌語芊的手指上,沖刷著那些鮮血,從而也沖刷著她的傷口。 眼淚是堿性,帶有咸味,像是在傷口撒了一把鹽,更是痛得凌語芊齜牙咧齒,難受至極,可她都忍著,說出心中的某個秘密。 “當(dāng)時我懷琰琰七個月答應(yīng)爺爺回賀家,其實我和爺爺達(dá)成一個協(xié)議,等琰琰一歲的時候,爺爺會安排我和賀煜離婚,琰琰交給我撫養(yǎng),他會給我一百萬的瞻養(yǎng)費,讓我?guī)еx開賀家。” 如她所料,凌母即時目瞪口呆。 “不過,我想我會提前走,到時我們搬離g市,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生活,又或者,我們可以求助高峻,去美國。他跟我說過,他認(rèn)識一個朋友,是技術(shù)很好的腦科醫(yī)生,說不定可以治好薇薇的病,我們?nèi)ッ绹人呐笥选!绷枵Z芊繼續(xù)幽幽地述說,心中那股堅定也已經(jīng)更加強(qiáng)烈。 這樣的決定,假如是以往,凌母必定會開解,會勸慰,但現(xiàn)如今,她只是睜大眼睛,定定看著凌語芊。 這時,凌語薇忽然也跑過來,挽住凌母的手臂,哽咽道,“媽,我們聽從jiejie的安排,我們走吧,我們再也不要爸爸了,爸爸已經(jīng)不是爸爸,再也不配當(dāng)我們的爸爸了!” 聽著薇薇的話,凌語芊不由想起父親在醫(yī)院說的某句話。爸,你看吧,不是我們沒資格當(dāng)你的女兒,而是你再也不配當(dāng)我們的爸爸,再也不配當(dāng)mama的丈夫! 凌語芊吸了一下鼻子,也挽住凌母的另一只手臂,“我決定了,我們?nèi)ッ绹桑谀抢镏仡^來過,你和薇薇幫我?guī)х页鋈スぷ鳎蚁胫饕遗蛨猿郑覀兊娜兆硬粫D苦,畢竟,再苦的日子我都經(jīng)歷過,也順利熬過去!” 再苦的日子,都經(jīng)歷過! 是啊,那幾年,女兒簡直過著非人的生活,還以為那些苦難已經(jīng)結(jié)束、就此結(jié)束,殊不知,一切冥冥中皆有注定。興許,這就是命,自己命苦,連帶兩個女兒的命也跟著苦! 凌母繼續(xù)淚如潮涌,悲切痛哭,手臂從凌語芊和凌語薇手中抽出,改為擁住她們的肩膀,將她們摟在她的胸前。 凌語芊和凌語薇也紛紛側(cè)臉,順勢深埋在這個慈愛溫暖的懷抱中,悲痛辛酸的眼淚,也不止狂瀉。 整個客廳里,到處彌漫著愁云慘霧,充斥著悲傷凄切。 凌語芊一直呆到傍晚,她還打了電話回賀家,跟張阿姨說家里有要事,今晚不回去睡,委托張阿姨幫她照顧寶寶一個晚上,沒給時間張阿姨多加關(guān)切和困惑,掛了手機(jī)。 凌母聽到她這個決定,大感愕然,又看著她堅決不移的模樣,便也沒有多說,吃晚飯后,自個關(guān)在臥室里。 凌語芊先是到凌語薇的睡房坐一會,看著凌語薇入睡,終于,回到自己的臥室。 清雅幽香的臥室,布置得和她出嫁前一模一樣,房間的角落里,依然垂掛著那件紅色玫瑰制成的花裙子。 她走過去,包扎著紗布的手,緩緩撫到裙子上,一根根手指,在一片片花瓣上顫抖、哆嗦,一會,她忽然把裙子解下來,放到床上,然后,脫去衣服,小心翼翼地將裙子穿在身上。 鏡子里的她,即便容顏已經(jīng)變得有點憔悴和蒼白,即便身體變得有點消瘦,卻依然不損她的美麗,與第一次穿上這件裙子時同樣的美,美得儼如一個誤墜人間的花精靈,讓人屏息。 她先是盯著鏡子出神地凝望了片刻,隨即過去書桌那,打開曾經(jīng)陪她長大的老式錄音機(jī),磁帶啟動,九十年代的老歌頃刻瀉滿整個房間,她事不宜遲地,隨著音樂輕盈起舞,由輕緩,到速促,花瓣順著她身體擺動而自裙子上剝落,片片殷紅,在她身體周圍飄飛、灑落,間中透出一點點晶瑩的閃亮,那是她的眼淚在飛。 不休不眠耗費整整100個小時制作的裙子,令她感動至極,為心愛的他獻(xiàn)上初夜,隨后徹底沉淪,也因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父親所說的某些話,不排除他在發(fā)泄心中憤恨和自個脫罪,但也不可否認(rèn),那也是一針見血的事實。假如她沒有認(rèn)識天佑,一切便不會改變,畢竟,父親事業(yè)成功的那些年沒有對不起母親,如今有外遇,是在他的斗志和道德被窮困潦倒磨滅之后。 所以,母親受這樣的切膚之痛,是她造成;所以,這件裙子不該存在,再也不該存在,早就不該存在…… 舞動的身子,逐漸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來。 凌語芊先是靜靜佇立了一陣子,隨即閉上眼,深深一個呼吸,將一切不舍從心中排走,然后,抬手,來到領(lǐng)口處,裙子自她身上剝落,不久,原先的衣服回到她的身上。 她拿來一個盤子,先是將剛才跳舞灑落的花瓣撿到盤子內(nèi),隨即撕下裙子上的花瓣,柔軟的花瓣,儼如一塊塊鋒利的刀片,每摘下一片,仿佛刺在她的指尖上,給她帶來一陣痛徹心扉,漸漸地,隨著摘下的花瓣越來越多,那種痛,從她指尖延伸到她的手臂至身體各處,當(dāng)所有的花瓣都摘下來,美麗的裙子只剩一個框架時,她也仿佛全身肌rou被一片片割下,凌遲般的痛。 在煤油的引動下,花瓣慢慢燃燒起來,發(fā)出吱吱響聲,漸漸地越燒越旺,空氣里傳來一股燒焦的味道,帶著淡淡的香氣,那是花的余香。 熊熊大火,映紅凌語芊的臉龐,照射到她的瞳孔中,那里面,火一般的狂炙,卻又如雪一般的晶瑩。淚水在火中跳躍,帶著零零火星從眼眶噴出…… 老式錄音機(jī),剛好轉(zhuǎn)到孟庭葦?shù)囊皇住墩l的眼淚在飛》 悲傷的眼淚是流星 快樂的眼淚是恒星 滿天都是誰的眼淚在飛 哪一顆是我流過的淚 不要叫我相信流星會帶來好運 那顆悲傷的逃兵怎么能夠?qū)崿F(xiàn)我許過的愿 誰的眼淚在飛 是不是流星的眼淚 變成了世界上每一顆不快樂的心 誰的眼淚在飛 是不是流星的眼淚 昨天的眼淚變成星星 今天的眼淚還在等 每天都有流星不斷下墜 飛過我迷蒙的眼睛 不要叫我相信流星會帶來好運 那顆悲傷的逃兵怎們能夠?qū)崿F(xiàn)我許過的愿…… 曾經(jīng),她對著流星許愿,希望薇薇的病早點好起來,恢復(fù)正常; 曾經(jīng),她對著流星許愿,希望父母永遠(yuǎn)恩愛,白頭偕老; 曾經(jīng),她對著流星許愿,希望自己和天佑能生生世世相伴相隨; 可惜,這些愿望最終都沒有實現(xiàn)…… ——你有當(dāng)過我是你父親嗎?你要真的為我著想,當(dāng)年就不會不聽我的話,讓我畢生心血化為烏有…… ——要不是你,我會變成這樣?我辛苦用心培養(yǎng)你,你卻偷偷背著我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在我最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為了那個窮小子放棄我,所以你說,我生你有何用?你還配當(dāng)我凌云霄的女兒嗎?你還有資格當(dāng)凌家的后代嗎?如燕給我生的兒子才是我凌云霄的后代…… ——他前幾天才給過我一筆錢,你以后休想再拿這些東西威脅我,有精力不如多想想辦法怎么留住他的心,讓你將來無憂無慮,也好繼續(xù)補(bǔ)償我。 ——怎樣,很痛苦吧,這是你不聽話的代價!想逃離我?沒那么容易!記住,還有九個月,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讓你永遠(yuǎn)記住我——你的禽獸丈夫,是怎樣愛你,怎樣讓你欲仙欲死,我保證,一定會讓你主動取消那個該死的念頭,一定要你離不開我。 ——覺得很愕然很生氣?不錯,是我安排策劃的,我說過,只要我不同意,你休想離開,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既然你不聽話,那就乖乖生寶寶,生完這個,以后還會有,我會讓你永遠(yuǎn)都不能離開,永遠(yuǎn)都不能離開! ——這是你的報應(yīng),不肖女,這是你當(dāng)年任性妄為的代價和報應(yīng),代價和報應(yīng),代價和報應(yīng)……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通通都不是,通通都不是,啊!啊! 一聲尖叫中,凌語芊從床上彈起! 她神色驚慌,美目四處亂竄,看著周圍寂靜無人,這才發(fā)覺,自己又做噩夢了! 昨晚,她不但把裙子燒了,連帶天佑送她的那些小禮物和她為他畫的圖紙,一并化成灰燼。苦苦堅守了四年多的愛,也在那一瞬間徹底瓦解和消散! 她躺在床上,聞著大火燃燒后留下的灰燼氣味,絕望的眼淚洶如潮涌,緊接著她還想起父親的責(zé)怨和批判,想起賀煜的冷嘲熱諷,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著之后這些話化成一個個噩夢,將她死死纏繞,深深困住! 吁——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撩撥一下凌亂的發(fā)絲,抹去噩夢中沁出來的汗珠,隨即下床,準(zhǔn)備到窗口吹吹風(fēng),然而她腳跟才著地,猛覺肚子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她,整個人就那樣撲倒在地上。 好痛,為什么會這么痛! 她立刻皺起了眉頭,伸手緊捂著腹部,正納悶著怎么回事,又覺一股熱流從體內(nèi)倏然涌出,緊接著,第二次,第三次…… 她先是一怔,漸漸地,美目瞪大! 天,不會是…… 她迅速低頭,如期見到她的褲子已染上一片紅色,體內(nèi)的熱流繼續(xù)不間斷地沖出,褲子更紅更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