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四章 蘇玉點了點頭:“多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秦硯又啜了一口熱茶,隨后緩緩道,“既然蘇少將軍已然無事,你還是早些回蕭將軍那里休息罷,此時已然寅正,也沒幾個時辰能睡了。” “竟然已經寅時了。”蘇玉呢喃,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秦硯柔和眉眼下那片疲憊的陰影,開口反駁道,“為何要我回去休息?按理說你已經搬去了蕭將軍那里,無論如何也應該是你走才是。” 秦硯瞥了蘇玉一眼,忍不住低聲笑道:“我確實已經搬了過去。只是因為我將定元丹化入了蘇少將軍的藥汁中中和藥性,是以我也無法確定蘇少將軍究竟何時可以醒過來。若是他醒來的時候我不在身旁,多少會有些危險,所以我還是要在這里守著他。” “這不行。”蘇玉斷然否決道,“你今日為大哥醫治已然十分消耗精力了,而且蕭將軍此次回來又帶回了幾千傷兵,明日你必然比今日更加繁忙。若是你真的如此不眠不休的連軸轉,只怕傷兵們的身體沒好,你便先病倒了。” 說到此處,蘇玉又握了握手中秦硯遞給自己的那個冒著暖氣的茶盞,抬頭瞥向帳中空出來的另外一個床榻道:“既然大哥這邊確實需要你照應,你就睡在這帳中罷,我在這里守著下半夜,若是大哥真的醒了,我再叫醒你便是。” “也好。”秦硯思忖了一下,回答道。從矮桌前起身走到蘇逍身旁的空床榻上。將身上沾了血漬的外衫褪下,秦硯側過頭來對蘇玉叮囑道,“我只睡一個時辰,還請蘇二小姐到了卯時便將我叫起來。” 蘇玉點頭應了,催促道:“既然只有一個時辰,你就快些睡,莫要再啰嗦了。” 秦硯無奈一笑,翻身躺了下去。 經過六七個時辰全神貫注地處理傷口,秦硯想必已然累極,蘇玉只覺得他方一沾上枕頭,耳邊便傳來了秦硯清淺沉穩的呼吸聲。蘇玉將手中已然冰涼下去的茶盞輕輕地放回到矮桌上,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榻前。 蘇玉依然記得自己出帳時蘇逍滿身是血的模樣,此刻他上半身纏滿了繃帶伏在那里,看起來竟比自己離開時要精神了一些。動作輕柔地為蘇逍打理好有些蓬亂的頭發,蘇玉靜靜凝視著蘇逍,此刻的他緊闔著雙眼,棱角分明的面龐沒有任何表情,安靜到完全不像是他。 蘇玉的手撫過蘇逍棱角分明的面龐,停在蘇逍的鼻子下方。 沒有呼吸。 無聲輕嘆一口氣,手又滑到了在蘇逍的頸間——亦沒有脈搏。 蘇玉離開凌安來到睢城也才過了短短幾日而已,可就在這幾日,卻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現在細細回想起來,總覺得如過了一年那般漫長。只是一年之前,二哥與大哥都安好,雖然當時自己住在秦府不能常常與他們相見,彼此卻也過得和樂安康,哪里像是現在這般。 在今日以前,蘇玉從未聽說過定元丹這樣的丹藥。事實上,若拿出這顆定元丹的不是秦硯,蘇玉也斷然不會同意將如此匪夷所思的東西用在蘇逍的身上。如今看來,這顆定元丹必非凡品,而秦硯卻毫無任何猶豫地將它給了蘇逍。 心中對于秦硯做法,蘇玉不是不感動,甚至除了感動,還有一絲別的感情摻雜在其中,蘇玉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是什么。 今日白青有一句話說的太對,和離之前蘇玉有多了解秦硯,如今秦硯于她來說便有多陌生。蘇玉一直以為變的那個是秦硯,卻沒想到這人自始至終都在自己的身邊。反而越走越遠的,卻是蘇玉自己。 將手從蘇逍的臉龐縮回,蘇玉站起身來走到軍帳門口,輕輕將帳簾掀開了一條縫兒。 初陽從遠山的頂部露出一抹尖尖角,天邊已然開始慢慢泛紅,正是卯時到了。 蘇玉回眸瞥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秦硯。這人雖然睡下,可眼底白皙肌膚上的那層濃重陰影仍沒有退去,整個人如浸泡在了nongnong的疲倦中一般。 沒有依秦硯睡前叮囑的那般將他喚醒,蘇玉盡量不發出分毫聲音撩起厚重的帳簾,抬頭望向帳外遠處那片壯麗的紅霞。 出于保暖的目的,軍帳的帳簾都是用最上乘的毛氈所制,質地渾厚結實。蘇玉只是單手舉了一會兒,便覺得右臂有些發酸,正想送了簾子直接回到軍帳中繼續坐著發呆,手上卻驀地一輕。 有人從她的身后為她將厚重的帳簾掀了起來。 蘇玉不用回頭,便知道那是誰。 “我第一天來到睢城時,便見到了這里的初陽前的朝霞。”身后傳來清冷好聽的聲音,帶著一絲似醒未醒的鼻音,宛如潺潺清澗之水般漫過人心,“與凌安的鐘靈毓秀不同,這里大漠荒山,日出也更加震撼人心。” 蘇玉沒有轉過身去,點了點頭輕聲道:“只可惜我來這里這么些天,竟然沒有在黎明時分出來遠眺一眼朝霞。” “今日不就看到了么?”秦硯將帳簾抬得更高一些,聲音響在蘇玉的頭頂,帶著溫柔的笑意。 “你何時醒的?”蘇玉在這時回眸微仰起頭來看向秦硯的側頰,卻在視線與他相對的時候不由一怔。 此時的初陽雖然依舊帶著夜風的清寒,卻將入目處的一切鍍上了一層暖融的顏色,包括身后之人容色清華的面龐。 秦硯抬起手,溫柔地為蘇玉將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后:“就在剛才,你從我身邊離開去掀帳簾的時候。” “我本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的。”蘇玉目露自責道,“卻沒想到吵醒你的人反而是我。” 秦硯搖了搖頭,如點漆般漆黑的眼睛深深凝視進蘇玉的雙眸道,意有所指道:“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其實睡不睡都無所謂。” “我沒打算走。”蘇玉勾了勾嘴角,轉過身去重新瞭望向已然鋪了漫天的燦爛朝霞,“我確實是想走出帳外看看不同的朝霞,它們也正如你所說的那般,與凌安完全不一樣,也許比凌安波瀾壯闊,也許比凌安震撼人心,但是那又能怎樣呢?” 蘇玉垂下頭來笑了笑:“凌安已然駐進了心中,別容不下其他的朝陽了。” 身后的秦硯久久無聲,就在蘇玉以為他站著睡過去的時候,厚重的帳簾突然一落而下,眼前才露出小半邊臉的初陽便倏然從視線中消失,蘇玉覺得自己的腰間一緊,垂下頭來一看,卻是秦硯修長的雙臂將她從身后緊緊攬住。 面上驚詫之色一閃而逝,蘇玉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最終卻什么都沒做,任由秦硯用下頜輕輕抵在自己的肩頭。 “秦……”蘇玉一頓,卻將后面的官職略去,輕輕喚了一聲,“秦硯。” “嗯。”秦硯聲音低不可聞,呼吸起伏也比方才紊亂了許多,“你方才……” 秦硯說到這里一頓,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方才是在回答我的話么?” 蘇玉頓了頓,將手蓋在秦硯的手上:“是。” 秦硯將蘇玉攬得更緊了一些,氣力大到蘇玉幾乎以為他要將自己嵌入他的胸口一般。 直到蘇玉面上的紅暈要掛不住,想教讓他松手時,才聽到秦硯繼續開口,溫熱的氣息在耳畔輕輕拂過,吹散了方才帳外的那絲清寒,不知將誰的心拂地一悸:“所以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對么?” 蘇玉卻沒有回答,扣著秦硯的手向兩邊松了松,開口道:“你讓我轉過身來。” 秦硯的手確實松了,卻攬著蘇玉的腰身沒有放開。蘇玉在他的雙臂間轉過身來,這才終于望見了秦硯的面容。秦硯表情上看似從容平靜,蘇玉卻從他的眸中看到驚濤駭浪在呼嘯翻涌。 輕撫上秦硯眼窩處那層深深的陰影,蘇玉清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狡黠笑意:“秦大人若是覺得此刻還未睡醒,不如再去睡……” 秦硯的眸光倏然一動,浪濤在這一瞬間倏然平息,伸手一把將蘇玉的手捉住鎖緊在背后,向上勾起的唇不由分說便壓了下來,緊緊攫住了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