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八章·抄書 杜明謙真想打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對晏殊樓懷有戒心,暖心到他手里,轉眼便被他擱到房里存得密實了,看都不多看一眼,如今晏殊樓如此一問,他還當真不知如何回答,說好用也不對,說不好,也不成。 迎著晏殊樓那雙希冀的眼睛,杜明謙心虛得不敢直視。 對方遲遲沒有反應,晏殊樓還以為杜明謙不知那是何物,于是解釋道:“暖心便是當日我下聘時,令媒人送給你的,你沒收到么?莫不是那該死的媒人貪了?!” “不,我收到了。” “那便好,”晏殊樓咧開了唇角,將方才的不開心忘了去, “暖心是我特意為你尋來的,服用者可以緩解畏寒癥。”接著,滔滔不絕地說自己尋的過程如何艱辛,如何地辛苦。 “特意為我尋來?”杜明謙卻不為所動,眉尾興味地挑出個弧度,懷著深意地凝視晏殊樓,“王爺,你我當時相識不過數日,為何特意為我尋來這東西?” 晏殊樓笑容頓僵,心道一聲不好,又暗暗慶幸當初自己沒在醉風樓前將暖心給杜明謙:“嗯……我在酒樓同你共飲后,對你心生好感,遂打聽了你的事情,得知你畏寒,故令人尋來這東西贈與你了。總而言之!這東西是本王歷盡千辛給你尋來的,你定不能辜負本王的一片苦心!” 杜明謙內心的疑慮越來越盛,雖然晏殊樓三言兩語將問題涵蓋過去,但當時在醉風樓時他已見到了暖心,那時他們方相識不久,總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晏殊樓便對自己有了好感,還打聽了自己身體狀況罷,唯一能讓自己信服的解釋,便是晏殊樓也是復生過的了。可自己又沒有十足的證據,且也無法排除晏殊樓可能在醉風樓前見過自己。還是多加試探晏殊樓來得穩當。 杜明謙回以一笑:“原來這便是暖心的功效,原先我還不知,便放起來了。左右現今離冬日還早,不急著用。” 晏殊樓點了點頭,腳步一拐,往出宮的方向而去。方走幾步,后方天子的近侍于公公便追了上來。 “哎喲喂,燕王殿下,你讓老奴一頓好找!”于公公一揩額上的汗,給晏殊樓揖了一禮。 “于公公,有何事么?” 于公公左右一看,小心地壓低了聲:“圣上有令,十六殿下年幼,今日受了驚,恐難抄書,故讓您暫緩回府,到啟陽宮陪陪十六殿下,安慰安慰。” 天子分明是后悔給晏昭其布置如此多的抄書任務,但拉不下臉來反悔,只能讓晏殊樓留下幫晏昭其抄書了。晏殊樓臉上浮現了半分笑意,轉手拉著杜明謙就往啟陽宮趕去。 杜明謙差不多是被晏殊樓拽進啟陽宮的,晏殊樓松開手時,他的手上已經落了一圈的紅印,真是的……這人總是這般莽撞。 “昭其,昭其!” 聲音方落,晏昭其就拖著自己的小玩偶沖了出來,一見到人,連小玩偶都丟開,直接往晏殊樓的身上撲:“皇兄皇兄,抄書抄得我手好疼哇。” “抄書手疼正常,鬧什么!給我瞧瞧,哪兒疼了?”前邊還斥人家,一會兒就轉了語調,晏殊樓拉著晏昭其的手給他呼呼起來,“好了好了,一會兒上些清涼藥便不疼了,你也該,叫你喂嗷唔,你還喂,也不看著點。” 晏昭其淚眼汪汪地吸了吸鼻子,對著杜明謙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一雙眼閃亮閃亮的,無辜極了,讓杜明謙都無法拒絕。 “昭其還小,又怎知曉這些呢。王爺你也別怪責他了,寫了那么久,他也累了,快去哄他睡個午覺罷。” 晏昭其偷偷地給杜明謙扯了個鬼臉,拉著晏殊樓撒嬌地打了個呵欠:“皇兄我困了,快來哄我睡覺。” “這方什么時候你便困了,不準睡,繼續抄書。” “皇兄……”晏昭其嘴巴一扁,搖著晏殊樓的胳膊晃來晃去,“皇兄,我手好疼,你舍得我手壞掉么。” 晏殊樓向來疼這個弟弟,一直都無法拒絕,無奈之下,只能帶著他入了內室,給他脫鞋除襪,抱上|床去:“成了,你快睡,我還得幫你抄書呢。” 晏昭其透過鏤空圍屏朝外一望,只見杜明謙撩袍下坐,對著那還未抄完的紙上,沾墨點字,輕巧地寫了起來。他齜牙一樂,抱著晏殊樓的胳膊就不放了:“不睡不睡,皇兄我睡不著,給我講故事罷。” “我不會講。” “隨便講講罷,就講你同皇嫂認識的經過罷,嘻嘻。” “胡鬧!大人的事情你也過問,”一個榔頭敲了下去,晏殊樓臉上不可抑制地浮現了一絲紅暈,斜向外邊背對著他的杜明謙,背影婆娑,身形頎長,仿佛一陣風過便能杜明謙帶走了。 遙遠的記憶翩然從眼前掀開,以前杜明謙也總喜歡在房中靜靜地書畫,萬事萬物都難擾他,他仿佛便是一幅巋然不動的畫,只可供人遠觀而不可褻玩,那時的自己但凡心情不好,總會不自禁地走到他的房外,看著他細心讀書寫字,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模樣,躁動的心都不自覺地感受到了寧靜。 “那……我便說一個負心人的故事罷。” 這個故事很長很長,是融合了晏殊樓前生的經歷以及悔恨而編纂出的,只是可惜他沒講故事的天賦,說不得數十句,晏昭其便聽得乏味地睡了過去,而他卻依舊看著雕花的床頂,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個故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著穿透的魔力,鉆到了杜明謙的耳里。杜明謙抄書的手頓在了半空,久久都無法下筆,一滴墨水順著筆尖重重跌在了紙上,暈開了一抹深邃的黑。當故事在長嘆中收尾的時候,他方發現,筆尖已干,紙張也已污了。 他隔著一方圍屏看著不遠處的晏殊樓,兀然發覺,晏殊樓此刻的神情是如此的不同尋常,摒去了平日的躁狂,只余下溫柔繾綣——晏殊樓的笑意淡淡地漫在唇角,動作輕柔地給晏昭其蓋上被,將他的身體往床內抱了抱,小心周全地對待著。 杜明謙沉寂了許久的心砰然跳動起來,好似一面鼓在胸腔間反復地擂,不將心擊跳而出便不罷休。 “你竟然會模仿他人字跡?”震驚的聲音近在咫尺,將出神的杜明謙嚇了一跳,原是晏殊樓到來了。 杜明謙筆下的紙張雖污,但他模仿晏昭其的字跡還是依稀可見,這字竟同晏昭其的十分之像,無論神韻或是習慣,都挑不出半點不同之處。 “沒什么,往日里在家閑來無事,便拿他人的字跡來練,練多了便會了。王爺時候不早了,我看十六殿下方抄了一遍,尚余十九遍,你我一同分擔著抄罷,也好省卻氣力。”說著,杜明謙便埋頭繼續抄了。 晏殊樓見其無意搭話,深覺無趣,轉身拿了一本書冊對著抄了。晏昭其時而玩鬧,被罰抄書也實屬平常,以致他在日積月累中,練就了模仿晏昭其字跡的本領,可他能做到這點,憑靠的是積累,杜明謙這一方見過晏昭其字跡的人,卻能做到這點,可見其能力不俗。杜明謙究竟藏得有多深,竟有如此令人驚訝的能力。 時間點滴流逝,靜謐的時刻里誰人都不說話,安靜得只聞呼吸的聲音,晏殊樓寫得很不安定,時而抬首去望睡熟的晏昭其,時而偷偷地睇眼打量杜明謙,將近一個下午下來,他方抄了六遍,余下的都被杜明謙攬了過去。 “王爺,你看什么呢,臣的臉上莫非生了花?” 晏殊樓立時僵直了身體,瞪了笑意盈盈的杜明謙一眼:“本王看自己的王妃還不成了?!” “不是不成,”杜明謙拿筆的手輕輕枕在額邊,笑意不減,挑釁的意味卻分明顯露,“只是王爺大可光明正大的看,不必如此偷偷摸摸,臣又并非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偷看的小動作被逮了個正著,晏殊樓的臉瞬間紅了個透,一巴掌把杜明謙的臉蛋推開,繼續執筆寫字,但這手卻不聽使喚地定住了,怎么都落不下字。他又不自禁地把目光斜移到了杜明謙的身上,陽光斜倚,將杜明謙的模樣刻得分明,他寧靜安定的氣質就這么在微晃的影子中絲絲縷縷地沁了出來。他的字寫得很慢,一筆一劃小心翼翼,仿佛筆下的是一幅心上人的畫像,需得周全對待,認真書畫。有那么一瞬,晏殊樓好想變成他筆下的那張紙,去感受著他的溫柔。 日暮紅光,為其病態的臉龐添上一分霞色,墨跡淋漓,襯得他修長的手更加白皙,晏殊樓隔著近在咫尺的空氣望著他,也許,他還可以更近一步,貼近兩人的距離。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將自己的雙唇往那張臉送了過去…… ☆、第九章·對付 “王爺你可是累了?要不你歇著罷,臣來抄便好。”杜明謙恰時一轉身,收勢不及的晏殊樓便跌到了杜明謙的懷里。 “沒什么,只是有些頭暈罷了,”晏殊樓很快地坐回身體,佯作不適地揉了揉眉心,“我再抄一會,不必理我。” “王爺?” “說了別理我!”將身一背,晏殊樓咬牙切齒地敲了敲桌,方才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結果卻泡湯了,銘玉啊銘玉,你在這時轉身作甚! 看著發悶火的晏殊樓,杜明謙卻勾起了唇角,想親他,想得倒美,在他還未對晏殊樓放下心時,他不會讓晏殊樓親近他的。如是一想,內心又翻云覆雨起來,滋味復雜難言,連落在紙上的字都亂了神韻。明明說好要封閉自己的心,可那個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心闔上大門時,硬擠了進來,生生地將那道門撐開了一條縫,讓他的溫柔繾綣流入自己的心中,一次一次讓自己動容。 初珩,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接近我究竟想作甚,是如你故事所說的,想彌補我,還是想利用我…… 《訓誡》一冊厚倒不厚,但內里的字卻是密密麻麻的,饒是兩人幫晏昭其抄,還是抄了一日。天邊的霞光微綻時,杜明謙慵懶地打了一個呵欠,擱下了筆來,看晏殊樓還在打著呵欠奮筆疾書,起身給他倒了一杯香茶:“王爺喝茶,醒醒腦罷。” “唔,”寥寥挑起一眼,晏殊樓困得看人都模糊了,將手頭上的抄完后,抄過香茶便灌,隨口說了一句,“太累了,方抄得七遍,銘玉你抄了多少了?” “我啊,”杜明謙不咸不淡地捧著香茗,吹了吹上邊的茶沫兒,“約莫有十二遍罷。” “噗!”一口清茶差些噴到了杜明謙的臉上,自己一日方抄了七遍,杜明謙卻將近抄了自己的兩倍,這是何等驚人的抄寫能力。晏殊樓愣愣地擦出唇邊的水漬,古怪地將杜明謙打量了一眼,這人究竟是什么東西構成的,怎么好像什么都比別人厲害一等。 杜明謙單手挑起了自己耳邊的發,本想調侃幾句,卻被晏殊樓抓來的手給止住了話。順著晏殊樓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因長期握筆而被壓紅的指尖,淡然一笑:“紅通通的,也甚是有趣。” 晏殊樓眉心一皺,跑去拿來了一瓶清涼的藥液,細心地給杜明謙涂抹上去,動作笨拙地吹了吹:“好了,這下便不疼了。” 杜明謙蹬鼻子上臉了:“王爺并非我,怎知我不會疼了呢。” “說了不疼便不會疼,這可是上等的藥,怎么可能還會疼!”晏殊樓的耳朵尖瞬間紅了,瞪了杜明謙一眼,憤憤地丟開了他的手,但半晌又抓了回來,“還疼的話……那再給你擦擦!” “噗,”被晏殊樓趕起床的晏昭其,捂著嘴巴在床上打滾哈哈大笑,“皇兄你那么兇,萬一皇嫂不要你咋辦。” “你小子啰嗦,快起來,還有一遍沒幫你抄,得你自個兒抄作作樣子。” 晏昭其嘟囔著下了床,背著晏殊樓扯了個鬼臉,正好晏殊樓回頭看到,氣得就要過去敲他個榔頭。杜明謙及時救駕攔住了人,晏昭其就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 “銘玉,你幫這欠揍的小子作甚!” “若真打了他,心疼的還不是王爺你,王爺你現今當做的,便是回府休息去。” “也是,啊……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晏殊樓揉了揉眼,“走罷走罷,累死人了。” 杜明謙并未馬上離去,他轉身對著跑回來揚手送人的晏昭其小聲叮囑:“一會兒呢,你將最后一遍抄個大半,切勿抄完,作作樣子給來檢查你進度的父皇看,并大聲哭訴自己抄了一夜手都疼了,屆時不怕你父皇怪責你了。” “好、好厲害!”晏昭其高興得蹦了起來,抱著杜明謙轉了幾個圈,就蹦蹦跳跳地回屋去了,還乖乖地揚了揚手,“皇嫂我回去啦。” 揚揚手同晏昭其道別,晏殊樓在啟陽宮前站定,頓了半晌,腳步一拐,直往天子寢宮朝臨殿而去。 前生晏昭其喂了白虎后,白虎突然肚疼打滾,正巧被天子看見,罰他禁足。事后晏殊樓偷偷去查,發現此事乃晏品城所為,只可惜苦無證據,天子又不相信是晏品城所為,這事只好不了了之。復生后,雖然可能因他的人在給晏昭其東西時,都會檢查一遍之故,rou干中并未被落毒,但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了晏品城的暗算。不過他可不會讓自己吃悶虧,既然對方想害他,那他便將計就計! “殿下,這是朝臨殿的方向。”引路的許公公疑惑地提了一句。璟朝皇室有規矩,每位進宮的皇子在宮中均會由固定的內侍伺候,由其負責接應皇子并引路。許公公原是賢妃身邊的人,賢妃過世后,天子感念賢妃之子尚年幼,便責令許公公來伺候晏殊樓兩兄弟,于是許公公便成了晏殊樓往來啟陽宮與宮外的接應人。 “我知曉,”晏殊樓點了點頭,臉色不變地繼續前行,還小聲地叮囑道,“一會兒在人前,記得我要求你做的事。” “老奴省得。” “是了。”晏殊樓站住了腳,扯過許公公,附耳輕聲地說了幾句話,許公公不住地頷首示意,松開許公公時,他面上已經恢復了深冷。 特意繞到朝臨殿附近再往承天殿而去,不期然間便同來上朝的六皇子撞了個正著。晏品城虛歲二十,年尾將及冠,天子已經讓其參與朝政,而他的寢宮不巧便在朝臨殿的另一反向,因而晏殊樓從朝臨殿方向出來,正可與他碰個對面。 “五皇兄。”晏品城禮數向來不差,恭恭敬敬就給晏殊樓行了個禮。 晏殊樓不冷不淡地點了點頭,沒多說幾句便拉著杜明謙離開了。 前方不遠處便是承天殿,許公公再不可往前一步。他迎上了仍駐足原地的晏品城,登時臉色一變,換作了諂媚小人的模樣,對著晏品城點頭哈腰。看晏殊樓離得遠了,晏品城輕笑著將一塊玉佩塞到了許公公的手里:“許公公,五皇兄從何處而來。” “六殿下,您這可問煞老奴了,”許公公的腰彎到了底,臉都看不著了,“六皇子比老奴還熟這宮中的路,這同您的寢宮相左還能通向何方?” 晏品城臉色稍沉,復又挑起了笑意,再將一塊品質更好的玉佩塞給了許公公:“許公公,有話不妨直說,你可知,本殿平日可沒少給你好處。” “六皇子說得在理,說得在理,”許公公高興得眉毛都挑上了天,左右一顧,小心地壓低了聲音,附手在唇邊道,“昨夜圣上招見燕王殿下,具體何事,老奴也聽不清楚。只依稀聽到什么,讓燕王殿下斟酌它該不該殺,燕王殿下好似說了什么那是父皇的圣獸,重罰不得,結果怎么著,”許公公一拊掌吊起了晏品城的胃口,“圣上竟然發了火,說什么燕王殿下只會曲意逢迎,不做實事,還說什么視人命如草芥,唉,老奴年紀大了,不大記得了,總之圣上將燕王殿下訓了足足一夜,這不,燕王殿下現今還累著呢。” 晏品城心底一沉,聽許公公的話,莫非父皇竟是有心要重罰白虎?既然如此,那便好辦了。 他微勾唇角,得意地將一錠碎銀拋給了許公公,甩甩袖走到了一處角落,對著自己親近之人叮囑道:“你派人去散布謠言,言道燕王妃在大婚之日暈倒,是因其對天子賜婚有所不滿,而故意所為。此舉乃是對天子大不敬,理應重罰!” “是!屬下即刻去辦。” “哼,杜明謙,想幫他頂罪,還得看你有沒有本事!” 另一廂,晏殊樓前腳方離了晏品城,后腳便撞上了晏廣余。 “三皇兄。”喚晏廣余的口吻中多了幾分生氣,晏殊樓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人。復生前的他,因性子暴躁之故,不得人心,除了晏昭其,其余大部分皇子皆對他避而遠之,也只有晏廣余對他不冷不淡,同他較為親近些。 晏廣余點了點頭,一雙手負了起來,慢慢踱過晏殊樓,在擦肩時迅速地在晏殊樓耳邊留下一句:“我昨日見到曹于,神色詭異,時不時便會抬眼瞧六皇弟,你小心。” 晏殊樓臉色不變,似對這起因早已知曉,淡然地回了一句多謝,帶著杜明謙走了。 ☆、第十章·歸寧 出了皇宮,兩人上了馬車后,晏殊樓心花怒放地握住了杜明謙的手:“既然被罰閉門思過三日,那正好就有多余時刻,可以陪你好好歸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