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杜明謙不著痕跡地抽出了手,淡淡地一笑:“王爺,現(xiàn)今我們可是被禁足三日,而非休沐三日,圣上若是知曉定會大怒,臣修書一封同家兄說明即可,放心,臣不會將今日的始因說出去的。” “嗯?”晏殊樓反手又把杜明謙的手抓上了,用力一按,好似非要確信出什么東西來才肯放手,“你當真不在意?婚后三日歸寧,一生只得一次!” 杜明謙無奈地撇了撇嘴:“事已至此,臣在意又有何用,”悄悄地把晏殊樓的手捏起,放回到了他的腿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無法更改。” 晏殊樓盯著那甩開自己的手皺皺眉:“銘玉,你無需多說,歸寧一事,我必定是要陪你走一趟的,你便放心罷,我自有辦法解決父皇。不過,你當真不在意?不然,為何屢次將我的手甩開?噢,我知曉了!”他一拊掌,齜牙一笑,“你在鬧、別、扭!” 杜明謙立時把晏殊樓的手抓了回來,十指相扣! 果然回到了王府不久,就有宮人來報,天子上朝前去看了晏昭其一眼,見其還在抄書,一時心疼,便免了其責罰。得了便宜,晏昭其又蹭上去同天子撒了撒嬌,言道自己皇兄皇嫂被其責罰,會誤了歸寧之日,望天子也能一同免責。天子看在晏殊樓兩人也幫晏昭其抄了一夜書的份上,消了點氣,派人偷偷地給晏殊樓傳訊,準其到杜侍郎府“禁足”一日。 得到這消息,晏殊樓樂得眉頭都挑了起來,得意洋洋地環(huán)胸看著杜明謙,而杜明謙卻是無奈至極,搖首不言。。 考慮到杜明謙一宿未睡,疲憊至極,晏殊樓便讓人給杜侍郎書信一封,告知其他們午膳過后再歸寧。匆匆沐了浴,晏殊樓就讓人將自己的被褥枕頭放到偏房去,把主房騰給杜明謙睡。杜明謙哪敢受禮,忙說自己嫁過來,王爺不愿與他同居便罷,怎么還能讓王爺睡偏房自己睡主房,晏殊樓卻是不耐解釋,揮揮手就讓杜明謙出去,自己把被子一蜷,就面壁……睡了。 面壁思過說得難聽,其實不過是給他休息三日,就是不得食用葷菜,只能用素,且不能出門不得聽樂,意為要耳根清靜,不觸外物,方能定心思過。 晏殊樓確實也累得慌了,前日方因杜明謙暈倒受了驚,昨日又被白虎之事弄得心驚膽戰(zhàn),心情起落不定,大悲大喜。待他醒來時,已將近晌午了。 “篤篤篤。”時刻剛好,便有人叩了門,原是長史莫聆到來。 莫聆得令一進門,當先把門闔上,接著才將今日得來的消息告知晏殊樓。 原來今日在朝上,天子詢問了眾臣關(guān)于白虎之事的看法,大臣各分兩派,一派認為根據(jù)璟朝律法,獸類傷人便得誅,而天子與庶民同罪,白虎與地位相當,雖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懲罰是少不了的。而另一派則認為白虎乃是神明,不可罰,當罰傷它的燕王。 雙方各執(zhí)一詞,辯駁了將近半日,最后,以晏品城一句“白虎傷人,理應(yīng)重罰”而結(jié)束爭吵。當時全殿驟靜,有心庇護圣獸的天子,氣得鼻頭冒了煙,當場斥罵晏品城不將為父放在眼底,便退了朝。至此,眾人再不敢隨意評判,揣度圣意。 聽完這些消息,晏殊樓笑得眉頭都彎了,這會兒,想救下圣獸的天子,定會全力追查罪魁禍首了,而他便只需待在王府做做戲便可。至于晏品城……呵,不急,慢慢來。 喚莫聆下去后,晏殊樓高興地在床上抱著被褥滾來滾去,滾夠了就依依不舍地下床來,穿衣著褲,喚人給杜明謙準備了一大車的回禮,作為回門禮,不想失了一分半毫杜明謙的面子。 到了杜侍郎家,一家子都早早得到消息出到了門口相迎,一見晏殊樓,就是齊齊行了一個大禮,晏殊樓忙不迭地將三人扶起,轉(zhuǎn)頭回到馬車把杜明謙迎了出來。 入了正堂,伺候著晏殊樓坐下,杜侍郎看蔣氏一直拉著杜明謙的手神情閃爍地看著自己,想來她定是想同杜明謙說上幾句體己話,遂問道:“燕王殿下,想來他母子二人應(yīng)是有些體己話要說,不知您可否……”。 晏殊樓頭也不抬地喝著香茶,揮了揮手便允了。 蔣氏福了一禮謝過,又征得晏殊樓同意后,便將杜明謙兩兄弟帶至后院了。 “銘玉,不知燕王殿下待你可好?”蔣氏縱是當日雙手贊成將小兒嫁出去,但也免不了擔心,畢竟杜明謙是無法育子的男兒之身。 “娘親,他待我極好,無需擔心。” “哼,他待你也算得好么?”一旁的杜御恭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杜明謙望了杜御恭一眼:“大哥。” 杜御恭同杜明謙的相貌相似,只是杜明謙的容貌偏于柔和,他的面部線條偏于剛硬,更不同的是,杜明謙的一雙丹鳳眼水波流轉(zhuǎn),他的眼卻狹長若狐,平添幾分陰狠象。他又冷冷地嗤鼻一聲,將杜明謙被罰之事的始末告知了蔣氏,并在言辭中透露出杜明謙會頂罪,是因晏殊樓無能之故。 “哎喲,這是怎么了,”蔣氏拉著杜明謙的手拍了拍,“好端端的怎么會讓圣上給罰了呢。” 這等勾心斗角的事情,且涉及到圣獸,杜明謙不愿詳細明說,只拍著蔣氏的手安撫道:“娘親相信王爺是無辜的便成,日后天子一定查明真相,還他一個清白。” “哼。” 微不可聞的輕哼,并不能逃出的杜明謙耳朵,他斜斜挑向杜御恭,皺了眉頭:“大哥我知曉你對王爺有些誤會,但此次確實是他受了冤屈,若是我不替他頂罪,他在宮中定會受人排擠,不利于日后在宮中駐足。”。 杜御恭始終板著一張臉,不予置評。 蔣氏卻看不過眼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杜御恭的額際:“同敬!燕王殿下什么身份,也容得你對其不滿,為娘瞧,你這是嫉妒銘玉尋了個好人家,而你還未娶親罷!” “孩兒不敢。”杜御恭語句謙卑,但神情卻十分倨傲。 蔣氏斜睨了他一眼,忙轉(zhuǎn)首對著杜明謙笑道:“銘玉你切莫放在心上。你大哥同你爹一個樣,就是個死腦筋,不夠圓滑,說話直來直去得罪人都不知。想想他這都入仕幾年了,都未升遷,一直做個殿中侍御史的小官,連個媳婦都討不到。幸而圣上開眼,給你賜了婚,不然待到你兄長娶親了,你再嫁娶便晚了。”。 杜御恭為人正直,但凡見著一點賄賂之事,必將其糾察檢舉,以致常常受到他人打壓,為官幾年都不得升遷,杜明謙是心知肚明的。比起這個,杜明謙更在意他娘親口中所說的圣上開眼賜婚。這話聽起來是殊榮,但依據(jù)前生他對天子以及晏殊樓關(guān)系的理解,天子罔顧他上有未婚兄長而賜婚,不過是心急著讓晏殊樓娶男妃,讓其斷了繼承皇位的資格。雖說璟朝自建朝以來,男后并不少見,但天子為了血脈純粹,均不會將皇位傳給有男妃的人。 杜明謙笑了一笑,轉(zhuǎn)口就閑話家常去了。 歸寧的時間不過短短半日,三人叨了些家常要趕在日落之前回王府了。 送走了杜明謙兩人,杜御恭將蔣氏扶回了房。這方闔上門出來,便見杜侍郎在悄悄地同自己招手,杜御恭走了過去,低聲詢問:“爹,怎么了。” “燕王同銘玉被罰閉門思過,究竟是怎么回事?”杜侍郎眉頭擰成了一個結(jié),昨日他出城辦差,今日方歸,因此并未參加祭拜圣獸之禮,“尚有,為父今早趕回來時,聽到宮中有人傳言,說什么銘玉在大婚時故意暈倒,旨在以行動反抗天子的賜婚,這……這究竟發(fā)生何事,銘玉怎么就背了如此多的罪名呢!”。 “具體情況孩兒也不知,”杜御恭搖首道,“憑孩兒的地位還不足以參加祭拜之禮,孩兒所知的一切均是從大臣口中聽來的。至于針對銘玉的風言風語,孩兒總感覺是有人故意所為,昨日還相安無事,今日便突然瘋了一般地傳了出來,孩兒擔憂,”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會不會是燕王不喜銘玉,而故意設(shè)的局?”。 “不喜銘玉?!”杜侍郎的聲音吊了起來,“怎么可能!那他今日為何要陪銘玉回來?而且,當日還是他在圣上的面前提的親呢。” “什么!”杜御恭大驚失色,“爹你說誰提的親?” 杜侍郎遲滯了一瞬,便將當日在書房之事道出:“當初為父也大吃了一驚,但為父一侍郎身份沒甚可圖的,銘玉也承認他與燕王是故友,故為父也未多想了。為父看今日銘玉的臉色不錯,燕王應(yīng)是沒有虧待他的。”。 杜御恭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孩兒原先還以為是圣上主動賜婚的,只是沒想到……那燕王為何要主動斷了自己的繼承資格?” “為父也想不明白,”杜侍郎嘆息一聲,“莫非你覺得此事有異?” “依孩兒對燕王的了解,此人心機過重,好大喜功,性情暴躁,怎么看都不像是會為了情愛而放棄皇位之人,是以當日銘玉嫁給他,孩兒是一百個不樂意,只是孩兒以為是天子賜婚,不敢胡言罷了。現(xiàn)在,孩兒擔心燕王令是目的。爹,那當日他提出愛慕銘玉時,可有說為何會傾慕于銘玉么?” 杜侍郎捋了捋短須,沉吟了半晌回憶道:“好似說什么他同銘玉幼時相識,分別后對其念念不忘。” 杜明謙常年身居家中,甚少出門,又怎會同晏殊樓這一皇子有所接觸,莫非晏殊樓,想起了那件事?不,不對,杜御恭又甩了甩頭,若是如此,銘玉定會同自己說起的。既然銘玉未說,那只可能是,晏殊樓意外發(fā)現(xiàn)了銘玉的能力,想利用他……。 不成,杜御恭駭然一驚,他得提醒銘玉,切莫對晏殊樓上心! 于是,杜御恭面色一整,火急火燎地就轉(zhuǎn)身去寫了一封信,讓人追上去送給杜明謙了。 可惜,送信的人始終慢了一步,杜明謙已進府了。送信之人出來匆忙,沒有身份表征,王府的守衛(wèi)是不給其入門的。送信之人無奈,看莫聆還在府外忙活,便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讓其替他將書信轉(zhuǎn)交給杜明謙。。 莫聆接過書信,賞了送信之人一些碎銀,轉(zhuǎn)身就回府去了。 可惜送信之人不知,王府戒備森嚴,管制嚴格,他一身份不明之人送信過來,為免信中有詐,莫聆是不會直接將其送給杜明謙的,而是轉(zhuǎn)交給晏殊樓,由其決定該如何處理。 打聽到了晏殊樓所在,莫聆趕了過去。 正在莫聆趕來時,晏殊樓正心情愉悅地拉著杜明謙的手,在王府一風景小道上閑逛,晏殊樓邊走邊開心地給杜明謙介紹風景,說得興起了,就不知不覺就帶著他走到了偏僻的小徑。 這時,左方的假山處,傳來了竊竊私語之聲。 “聽說了么,王妃大婚暈倒,其實是其故意所為!” “不會罷,他為何要如此做?” “聽聞他是不滿天子的賜婚,是以方故意暈倒。其實要我說來,這王妃也忒邪乎了,進府之日暈倒,翌日進宮便被罰了禁足,還連累了王爺,嘖,每一件事均是對天子的大不敬啊。” “可不是么!誒你說,王妃可會是因體弱,被什么陰魂給纏上了,所以一進府便帶來了霉氣。” “呵,你說何人進府帶來了霉氣?” “還能是誰,自然是……”那說閑話的女子頓時一僵,驚悟到這問話的竟然是一男子,而這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晏殊樓! “怎么不說了,嗯?”晏殊樓的雙目含冰,一股冰冷的威壓向兩位侍女壓了過去,“方才說得不是興起么,再給本王說說?” “王……王爺恕罪,王爺恕罪!”一瞬間的功夫,兩位侍女就撲倒在地,篤篤篤地磕起了響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恕罪?你倒說說,”晏殊樓冷意不減,彎下了身子將其中一位侍女下頷捏了起來,強迫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對著自己,“你犯了什么罪?”。 “奴……奴婢犯了……”侍女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都抖得續(xù)不上話了,“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奴婢不該亂嚼王妃的舌根,奴婢知錯了。” “你知錯了有何用!”晏殊樓雙眼危險的一瞇,“你傷王妃的話,能吞回去么!” 侍女臉色大變,哆嗦著喊自己知錯了,求王爺恕罪。 晏殊樓卻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本王給你恕罪?想得倒美!”他狠狠地一腳踹翻了兩位侍女,陰鷙著臉厲聲罵道,“看來本王對你們太過仁慈了!本王王妃可是真龍?zhí)熳託J定的王妃,自有真龍庇佑,自帶祥瑞之氣!爾等蠢奴竟如此大言不慚,毀本王王妃聲譽,該當何罪!來人,喚全府的人到練武場,再將這兩人拖到練武場,杖責百下!本王倒要看看,尚有何人膽敢亂嚼舌根!” ☆、第十一章·偷親 練武場的嘶聲漸漸離了耳,杜明謙在晏新的帶領(lǐng)下,朝房間的方向而去——晏殊樓罰人后,不忍讓他見到這血腥的畫面,便讓他先走一步。 另一廂,晏殊樓冷笑著坐在場上,閑適地翹著一雙腿,飲著新進的香茶,冷眼看那被打得皮開rou綻的侍女,以及嚇得不敢吱聲的眾人。 畢竟乃女子之身,十幾棒下去,那兩侍女便斷了氣,晏殊樓滿意地看著人將兩人的尸首拖下去,他閑適地撣了撣袖站起,負手而立,一句話也不說,只掛著抹冰冷的笑容,從眾人面前走過。 不發(fā)一言,其勢勝過發(fā)言。 至此,再無人敢對王妃有一丁點兒的不敬,見之均是恭敬有禮,言辭有度。 晏殊樓怒氣沖沖地回房后,莫聆逮著機會便那封給杜明謙的信遞交給晏殊樓,說明了信件來由。 “你來打開!” 莫聆從懷中取出錦帕,包裹了自己的手,將其打開,抽出一張紙寫滿字的紙遞給晏殊樓:“王爺請。”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