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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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著,四郎提起盆子里的母雞,熟練的剝去腳爪老皮,在雞腹進幽門處拉一個小口子,掏出內臟,食管等,然后沖洗干凈。又分別把左右翅膀插入脖子下邊的刀口,翅尖從咀內側伸出來,別再雞背上。接著是兩條雞腿被四郎溫柔而小心的敲斷,交叉并起塞入雞腹中。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雞被料理好,也不過是四郎說一句話的功夫,雜役看得目瞪口呆。再不敢多生事端,老老實實按照四郎吩咐做事去了。 四郎以及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對著一旁愣神的大叔說:“起油鍋。” 認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因為這種人往往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讓身邊的人不由得按照他的指令去辦事。本來一臉不屑的大叔也不由得按照吩咐架起了油鍋,等到鍋里的油被燒的微微起泡時,大伯才忽然反應過來:我為什么要聽這個小混蛋的啊掀桌! 結果,還沒等他掀桌,四郎已經把摸好糖水的整雞塞到了他的手里。 于是大叔順手就把雞下了油鍋。等到肌rou被炸成金黃色的時候,又順手撈出來瀝干油,遞給了四郎。 四郎接過去放入釜中,加水直到淹沒整只雞之后,才陸續加入精鹽、生姜,醬油、口蘑、藥包等調味料,又用鐵箅子壓住雞身,旺火燒沸,轉為小火細燜。 亡靈吃了這只雞,就能免去刀山火海,水淹油炸之苦。 很快,鍋里就飄出了一陣陣奇異的雞rou香味。剛才那個雜役聳著鼻子走過來,把料理好的豬肚遞給四郎:“好香好香,香得我肚子里的饞蟲到處亂爬。” 四郎沒說什么,他知道這些人長期接觸陰間的事,但是本身又是什么都不懂得凡人,所以便沾染上了許多不好的東西。表現出來的易怒、貪婪、侮慢等,也許并非出自本意。 四郎從自己的褡褳里取出來道士給他的石蓮子。所謂石蓮子,其實就是經霜后的老蓮子,因為已經堅硬如石,從而得名。 他把石蓮子與淘洗感覺的糯米對半裝入肚子內,用線扎緊,入鍋煮熟。 剛蓋好鍋蓋,就被雜役那張留著口水靠過來的臉下了一跳:“別著急,有的是給你們吃的。待會你們將五更飯菜祭拜給亡靈時,別的都好說,唯獨這道豬肚,切忌要白生生囫圇一個。等到你們吃的時候,卻要切片吃才好。” 雜役和圍在周圍的歌者都咽著口水點頭,四郎便沒有再多說什么了。只低著頭處理煮熟的火腿和鮮豬蹄。 就聽到旁邊那個掌廚的大伯嘀咕了一句:“哼,倒是好心腸。” 四郎笑了笑沒吱聲,那些祭品過后本來就會被喪歌隊的人分食,自己也不怕沾染上什么因果。再多的自己是管不過來了,但是既然這些人這些事就在眼前,力所能及的提一句,又不費什么事。 見四郎抽取火腿的骨頭很費勁,大叔嫌他磨嘰,一把搶過來,利落的抽出了兩只豬蹄的骨頭,然后將其合卷一處,用繩子扎緊,隨手扔進幾步開外的煮過內。 腌蹄、鮮蹄各半,煮熟去骨,,煮爛,冷后切片。 喪歌隊的人盡管有些輕慢死者的嫌疑,但是最后還是挺配合的完成了五更飯菜的制作。 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四郎便走出臨時搭建起來的矮棚,來到院子里。跟煙熏火燎的灶臺比,院子里倒還涼快一點, 殿下剛才嫌棄屋里逼仄,而且味道不好,便說自己出去走一走,如今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四郎見了廚房里的情景,正打算找到殿下一同回有味齋,做好了五更夜飯再送過來,也比悶在那么一間黑洞洞的廚房里,強得多。 “要回去了么?” 四郎忽然聽到殿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循聲抬頭望去,以一輪青白色的詭異月亮為背景,一道黑色的人影屈膝坐在古舊的屋檐上。這幅場景叫四郎一瞬間有種似曾見識的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這么一個孤寂又驕傲的背影似的。這個人就好像是從亙古以來,就一直坐在那里,或許是在守望什么。叫人見了覺得有點可怖,又有點羨慕被這個黑影守望的人或者物。 四郎被自己忽然而來的感想雷了一下,他晃了晃頭,把這些奇怪的想法晃出去腦海,然后仰著臉脆生生的說:“想回去了。要和主人一起回去!” 神經病殿下不知為何又在屋頂耍帥玩深沉,聽了四郎的話,殿下站起身,單腳在屋頂一踏,身后的長袍翻飛,有那么一剎那幾乎蓋住了流淌的月色。四郎眼前黑了一下,就看到殿下笑吟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走吧。”殿下朝自己終于守候而來的珍寶伸出了手。四郎也很放心很信任的把手放了上去。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飛了起來。 嗯,是真的飛了起來。 有風在耳邊呼嘯,夜色里隱約有些不安分的魑魅魍魎在地上游蕩。四郎似乎聽到一陣陣嘈雜的說話聲在寂靜的江城里回響。 有父母焦急的呼兒喚女,有嚶嚶的啼哭聲和女人的嬌笑聲,還有小兒撒嬌的聲音,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就像是在舉辦廟會一樣熱鬧。 四郎看到淮水河邊,煙雨樓那一帶,燈火輝煌,比沒落前的河市還要熱鬧,好多長相極為俊美的人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戴著面具留連其間,也有不帶面具,天生就面目猙獰的家伙。一個羽扇綸巾的書生帶著一個狐貍面具,在一個玉器攤子前挑挑揀揀,四郎一晃眼看過去,覺得看那身形,好像是被華陽關了小黑屋的狐貍表哥。 兩個戴著斗笠,斗笠下一團黑的人用個小艇載著大西瓜,往來于河港中叫賣,一也帶著狐貍面具的正太跑過去,買了一塊人家切好的西瓜,然后被一個只能看到背影的男人抓住牽著手,拖著他邊走邊啃。 一只野豬穿著人的衣服,乞丐一般唱起了蓮花落,就坐在離有味齋不遠的地方,被槐二出來狠狠踹了一腳,吭哧吭哧的跑了。 街上跑過一群小孩,有的臉上一會兒是狼一會兒是人,還有的小孩子身形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眼白。 這些聲響就像是一團攪在一起的蚊蚋,占滿了夜空。 “這是……”四郎的話在呼嘯掠過的風里四散開去。 殿下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肯定的說:“對,因為江城陰陽兩界重合,河市沒落了下去,但是,卻成為魑魅魍魎、蓮蓬百鬼的聚集之地。妖鬼集便應運而生。這就是百鬼夜行的目的地。”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有味齋門口。四郎驚詫的看著燈火通明的河市。因為黑霧之事,河市里的生意忽然慘淡了下來,靠近洄河的這片地方幾乎被傳為鬼蜮,追逐利益的商戶紛紛搬離此地。帶動著依附這些大商號的平民也搬出去很多。唯獨有味齋還在堅守。 然而,誰能想到,凡人離去后,原本已經被廢棄的河市在夜晚居然這樣熱鬧,鬼怪們紛紛占據那些死過人的瀕河小屋,于夜間在江城的大道上成群結隊、昂然而過,過著和凡人別無二致的生活。 ☆、101·陵園瓜6 如今才進五更,是一夜中最黑的時候,也是最冷的時候。因此,這是一天中第二個可能出現百鬼夜行的時間點。和人間的集市一樣,有些法力弱小的鬼怪在天將初曉之前,就開始收拾攤子,然后三三兩兩的結伴回家。 出現時帶來恐怖,離去時悄然無聲。 妖鬼集開始散去的時間約莫就在凌晨三點的樣子,正是凡人睡得最為香甜的時刻。所以江城的大街小巷空無一人,游蕩了一夜的猙獰鬼怪們無聲無息的在路上匆匆而行,躲避著即將到來的白晝。 唯獨一些法力高強的大妖怪,依然戴著面具慢悠悠的在河市里閑逛,留戀不已,不肯離去。直到五更將盡之時,遠處傳來一聲雞啼,天邊已經泛出了絲絲縷縷的白,這些大妖怪才維持著莊重嚴肅的儀態,不緊不慢的緩緩離去。 于是,在夜光隱退,黑白交替的街道上,依舊時不時有些灰蒙蒙的幻影閃過。叫早起的凡人以為自己看到的是輕薄的霧靄。 聽殿下說,本來這樣的妖鬼集會一直持續到卯時(五點到七點)。因為今日是夏至,一年中白晝最長的一天,所以才散的這樣快。 自從河市里搬來不少新鄰居之后,華陽姑姑便忽然間多出了許多姐妹淘。 四郎和殿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有幾個用把團扇遮住臉孔的美艷女子,站在天水巷背陰的屋檐下面,和華陽一起大聲說笑。如鈴鐺般清脆的笑聲好似水波一樣在巷子里飄來蕩去,好像生出了一把把小鉤子,直欲勾人魂魄。 天氣依舊熱得不行,就算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也會汗流浹背,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大蒸籠里一樣。恐怕無間地獄里的苦熱,也與現在江城的光景仿佛。 有味齋地處河市,隨著白晝的來臨,店里便漸漸冷落下來。 四郎做好了飯菜,提著食盒去給在祝家做七的道長送飯。殿下被青溪拉去商談事情,四郎不想去打擾他,覺得大白天自己應該沒事,就帶著號稱百事通的小黃鳥指路,提著食盒,挎著竹劍就出了門。 河市里依舊飄蕩著絲絲縷縷的黑煙,有些人家搬走的太快,丟棄了許多笨重的家具在路邊,被水老鼠咬的破破爛爛。路邊奄奄一息的大柳樹下,偶爾能夠看到一只腐爛了的人腿。 轉過一個彎,四郎就看到街角躺著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其間還有群紅眼睛的老鼠在里面鉆來鉆去,叫人毛骨悚然。 那邊屋檐下傳來哈氣聲,四郎轉頭一看,野狗的眼睛也是紅色的。這條巷道有些背陰,土墻投下的陰影中,四郎看到成群結隊的餓狗在舔舐從鬼怪口中漏出來的食物。有時候是一個人腿,有時候是半邊肩膀。 河市上空徘徊著成群結隊的烏鴉,這些烏鴉的眼睛也是紅的。聽說吃死人rou的動物,眼睛都會變成這種紅色。 白晝里,河市的大路上幾乎見不到一個活人。當然,河市里并非沒有了活人。這里匯聚了許多小偷、逃犯等見不得光的人、也有從北方逃難而來的乞丐、年老等無家可歸的人。 走著走著,四郎就會看到墻根底下,洄水河邊倒著一具尸體。有的是新餓死的窮人,也有死于前幾日河邊那種詭異的黑霧,甚至有人因為被水老鼠咬了一口,傷口潰爛而死。聽說這種水老鼠嘴巴里帶著毒,被它們咬過的人會傳染上瘟疫。 有了這種說法,河市里能搬走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地的尸體。太守如今正忙著和冉將軍你爭我奪,哪里還顧得上派人來收尸只貼了一個布告,叫河市里的人早點搬出去,便撒手不管了。 路過飛虹橋時,四郎看到白家米店還在正常營業,周圍也有幾家沒有搬走的街坊,只是店里的伙計以及留下的街坊們臉上都帶著一種惶惶不安的神色,臉上帶著一種木然的哀戚。 四郎看到他們冷漠的看著自己,并且互相竊竊私語,對自己指指點點。 四郎心下奇怪,尖起耳朵一聽,這些人在說:“那怪物又來了,怎么辦?” 其他人就說:“噓,別出聲,路上不是有個人嗎?就讓他被挑去。” 四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些原本和藹可親的街坊怎么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恐懼什么。 過了片刻,四郎就聽到一陣車轱轆在地面滾動的聲音,這聲音一來,人人都逃難般躲進了自己家中,大白天卻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路上又悄無聲息了,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異常的清晰。四郎把手摸到竹劍上,有些警惕的向四周看去。 炎炎夏日里,巷子盡頭似乎起了滾滾黃塵,遮天蔽日的。四郎急忙躲在一戶人家的矮墻下。 昏黃的塵土里出現了一輛板車。板車一路緩緩而行。板車一出現,那些躺在路邊的尸體和白骨都立了起來,走到了巷子跟前,密密麻麻好像一片小樹林。 板車在這片尸體前停下來。四郎探頭一看,一個戴著草帽的少年身邊跟著一條巨大的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怪物。 少年想一個將軍一樣,檢閱著這些立起來的尸體,又像一個屠夫一樣,挑選著新鮮的豬rou。只見他時不時揮動手里寸長的鋼刀,把那些剛死不久的尸體的頭割下來,扔給身邊的怪物。 怪物就俯首在他腳邊,吮吸人頭里的腦汁。吃得咂咂有聲。 四郎看得呆住了,這不是那個賣西瓜的瘦弱少年嗎?雖然他帶著草帽,可是那雙標志性的、詭異的繡花鞋四郎絕對不會認錯。 小黃雀忽然低估了一句:“真倒霉。”然后又補充道:“你打不過他們的。半妖,快把rou都交出去,或許能免一死。” “閉嘴!”四郎低聲說,恨不得捏死肩膀上的豬隊友。 那只怪物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么,猛地轉過頭,抽動著鼻子向四郎躲藏的方向跑來。 四郎的心臟砰砰跳動,他握著竹劍的手直冒冷汗,聒噪的豬隊友小黃雀終于噤了聲。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四郎瞪大眼睛,撿起一塊石頭,用符篆一層層包好,又用食盒里的米飯粘貼的嚴嚴實實,準備等這只怪物再近一點就飛符篆出去打它。 可是,怪物卻在離四郎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原來,四郎剛才走得匆忙,食盒打開來,最上層的一只醉糟雞掉了出去。 這道菜是把肥母雞煮熟晾冷,然后將酒糟剁細,上籠屜蒸透,然后將酒糟和入雞湯內。 之后,四郎將雞與鹽,白糖,高粱酒裝入陶罐里,密封腌制四個時辰。然后再次開蓋,將雞翻一個面,加入先前做好的酒糟雞湯汁,五香粉和紹酒,攪拌均勻后又密封腌制四個時辰。 這樣做出來的醉糟雞色澤香艷,rou質軟嫩,味道醇香,連骨頭都是酥脆的。顯然,怪物也懂得欣賞四郎的手藝,一口就含了進去,咀嚼幾下就吞了進去。 四郎探頭出去,目光剛好和那只怪物對上了。 四郎:……orz 怪物:……^^ 怪物嘴巴油乎乎的,看到四郎之后,臉上咧出一個很奇怪的,像是笑一樣的表情。 “哥哥,你在那邊磨蹭什么?”少年割下一個人頭,轉頭一看,腳邊的怪物不見蹤影,急忙過來尋找,四郎慌忙把頭縮了回去。 怪物似乎吃飽了,少年再喂它吃手里的人頭,怪物就嗚嗚的拒絕,少年也不強迫它。 “那就留到晚上吃吧。”說著,少年就把人頭啪一聲扔到了板車上。 “今天哥哥的食量不大,我很不高興。難道是因為哥哥嫌棄我找到的人腦不夠新鮮嗎?那我再去活人里面給哥哥挑一個好不好?”少年輕柔的聲音傳來,四郎卻聽得寒毛直豎。 這時,那只怪物嗚嗚了兩聲,似乎在撒嬌,少年輕輕笑了起來:“真是拿你沒辦法啊。好吧,白天就聽哥哥的。到了晚上,哥哥可要聽我的哦。” 說著,巷道理再次響起了車輪滾動的聲音。 等到板車的聲音咕嚕咕嚕遠去,那群尸體又走回了原位躺好,有些沒有頭,暈頭轉向的走了幾步,啪一聲撞到了墻壁上,霎時污血四濺。 四郎心驚膽戰的爬出來,拼命向外跑去。一直跑出去好遠才鎮定下來。這回連小黃雀都沒有嘲笑他了。因為剛才真是千鈞一發。若是被那個穿紅繡鞋的變態發現了,他們兩個絕對無法輕易脫身。 等到了祝家,道長被花娘子纏得十分不耐煩,看到四郎急忙走出來。 四郎把路上的事情說給他聽。 道長沉默片刻,才說:“大概是遇見了奈何橋的守橋人了。不必擔心,那只怪物雖然喜歡食用人頭,卻不會去主動傷害凡人。倒是那個弟弟更加邪性。怪物雖然吃人頭,但是最喜歡吃的還是熟雞,你這次也算是誤打誤撞了吧。” 完了就不再多說什么,半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就坐回去繼續念經,并且讓四郎在一邊幫忙敲銅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