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手串
張逢夏說:“自天衍宗出現(xiàn)后,修真界勢力劃分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六道一出現(xiàn)就受到了所有散修的支持,天衍宗一躍成為與三門派齊平的第四大派,甚至三派籠絡的高手都與六道交好。” “挖墻腳?” 正逢夏點頭,真元力講天衍宗三字擴大,三派字跡變淺:“如果六道更精明世故,苦修不是那么恪守本心,三派大可圍攻天衍宗鞏固自身地位。可惜六道為人太正派了,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比他更有人緣的人。任三派如何詆毀,最終都自打嘴巴得不償失,只好任其發(fā)展了。漸漸地他們發(fā)現(xiàn),六道的正派也不全然是壞事,他從不主動與他派爭奪利益,三派掌門人為了壓制彼此紛紛拉攏六道,才形成了如今三足鼎立天衍居中獨大的局面。” 秦晌摸到了其中關竅:“你擔心六道飛升后天衍宗勢弱會被三派排擠?” “苦修練到極致無人可敵,但有個致命弱點。”張逢夏嘆道:“修行進展太慢。幾百年來六道竭力培養(yǎng)后輩子孫,也只有覺字輩弟子能堪大用,又只有覺醒勉強有接班掌門人的資格。但一派掌門不能只有修為沒有人脈。六道讓覺醒在他渡劫前拉攏各派掌門,臨時抱佛腳。說得難聽些,除了六道,天衍宗再找不出第二個能讓修真界服氣的人物了。天衍宗后繼無人哪,六道迫不得已本門內渡劫匯聚靈氣,為覺醒繼任殫精竭慮。” “……我以為覺醒已得各派認可。” 張逢夏訕訕一笑:“都是看在六道面子上罷了。” 他又說:“六道渡劫各派應邀前來護法,自是六道人緣好,各派掌門也是瞧準了機會來打探虛實,三派虎視眈眈,六道飛升后他們勢必打壓天衍宗擴張自己勢力。算盤打得好,誰知又跑出個你。” 秦晌笑:“看來我出現(xiàn)得不是時候。” 張逢夏將隱隱弱化的天衍宗三字再次點亮:“你一來就以實力震懾各派,六道將你身份挑明,竟然是比他更強悍的掌門師兄,眼看就要到嘴的肥rou要跑了,三派自然著急。有人問六道飛升后天衍宗何人當家,若六道禪位于你,雖然實力驚人,你畢竟根基不穩(wěn)容易抓錯漏,六道老謀深算想到了這點,還是傳位覺醒讓你護持覺醒。天衍宗就成了鐵桶一個,再也找不到破綻。” “六道學壞了,我心甚慰。” 秦晌滿臉得意十分扎眼,張逢夏撇過臉去把話說完:“我猜,六道飛升后三派會設法離間你和覺醒,只要你不安于長老之位,他們還是有機可趁。” “嗯。”秦晌起身抹去三派名號,只留天衍宗在他手中把玩:“這點不用擔心,我沒興趣參與門派爭斗,既然六道讓我守護天衍宗,為了六道,為了尤,我盡力一試。” 張逢夏松口氣,道:“天衍宗最大的好處就是心正不偏,覺醒看重你,你留在此處會很舒心。” 隱隱地,秦晌聽出他話里的一絲酸味,他笑道:“你幫我講解了許久,墨研宗在這其中占的什么位置,你敢叫板羅霄派,修真界鼎立之足也該有你一個才對吧。” 張逢夏笑著收回真元,天衍宗消失在秦晌指尖:“墨研宗舞文弄墨,不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修士聚齊在一起賦閑罷了,無心參與修真界雜七雜八的事情。” “可你既留在天衍宗,就是向其他門派表明了立場,六道渡劫時大伙兒都瞧見了,你與天衍宗是一道的。” 張逢夏瞪他一眼,對秦晌當時惹得自己魯莽行事還是心有怒氣,冷冷道:“正因墨研宗現(xiàn)如今與天衍宗休戚相關,我才與你說這些。” 秦晌嘆道:“逢夏,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論是為了天衍宗還是為了我,我都謝謝你。” “……”哪里還需要思考兩人關系,張逢夏為他分析利弊,權衡得失,其實已經(jīng)給了秦晌答案。張逢夏寬了心,對秦晌說:“我在這里等你是為了確認你平安,既然六道已將你身份昭告修真界,我不宜在此久留,先走了。” 今時不同往日,秦晌作為散修,與張逢夏走得近人們只當他攀附墨研宗,而如今秦晌身份貴重,他們的親密關系就會讓人猜度天衍宗和墨研宗是否聯(lián)盟。秦晌再不情愿也要顧及天衍宗,只好放手:“好,回去后記得給我寫信,我期待你雀信的到來。” 男人之間不在乎一朝一夕,只要心意相通來日方長。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張逢夏凝視秦晌那張笑得不真實的臉,不由自主想起了他那段令人心碎的往事,心中墜墜的覺得酸澀。 像是認命放棄,他嘆氣道:“保重自己,別再為了旁人輕易舍棄生命,不要讓我擔心。”抱住秦晌,將頭抵在他的頸項,感受到他的體溫和他獨有的氣息。 秦晌僵住,旋即反抱住張逢夏:“你放心,不會了。” 兩人的胸膛緊緊挨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在耳邊鼓動,秦晌收緊了手臂將他的窄腰環(huán)住,問:“要雙修嗎?” 張逢夏笑了,推開秦晌搖搖頭:“下次吧,我走了。” 秦晌頗為遺憾,輕輕啄吻他的唇,交換了彼此的第一個吻。張逢夏一滯,追上來加深了這個吻,等兩人亂了呼吸喘不過氣,才不得不松開。張逢夏沒有多說一個字,笑著走了。 張逢夏走后,秦晌將張逢夏喝剩下的水灌入腹中,感受他指尖留下的淡淡真元,回想起那個滿是這種滋味的粉嫩元嬰,嘴角劃出一個愉悅的弧度。 只剩秦晌一個人時,憋了許久的子歸終于能出來透口氣了。不過他出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呼吸新鮮空氣,頂著與秦晌相同的臉,小心翼翼接近他,一雙純凈的眼寫滿心事。 “……怎么了?”放下杯子,秦晌后悔同意他借用自己的臉,令北蠻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居然小女兒家作態(tài),虧得他的部下都不在人世,被他們瞧見大約都投降北蠻去了:“想說什么就說,這是作甚。” 子歸虛抬雙手按在他肩上,鄭重道歉:“對不起,我錯怪你了,你其實是個好人。” 秦晌身子向后仰,明知他沒有實體不會碰到,被自己的臉如此親近總是不愉快:“什么?” 如果子歸有rou身,他此刻一定淚流滿面:“我不該把你看做碧玉子一類人,如此重情重義的男人比書里寫的還好,雖然有怪癖,放心,釋迦摩尼會接納你的。” 秦晌哭笑不得:“我修道不信佛,不必了。” 子歸頭腦發(fā)熱居然想要挖人墻角:“你考慮一下吧,修佛其實挺好的,我看你后腦勺飽滿,剃度不難看。”眼珠子一轉把自己的頭發(fā)都化去,身著袈裟的秦晌和尚出現(xiàn)了。 “夠了,胡鬧。”秦晌忍不住呵斥道,扶額不忍再看,被子歸一鬧騰,好心情都沒了,他今晚勢必做噩夢。為了轉移子歸的視線,他取出了向六道討要的菩提手串。 子歸心神立刻被菩提手串攥住,飄到秦晌面前,恨不得將腦袋塞入他懷里以便更仔細地觀察手串,興奮難以掩飾:“你要用它做我的rou身嗎?菩提子不是凡物,縱使沒有我的靈性,要煉化亦它十分艱難,你…沒問題吧。” 秦晌攥眉道:“變回來。”將菩提手串扔向了子歸。 子歸低呼一聲,明知自己只是虛影碰不到實物,他還是不由自主用雙手去接,要是菩提手串摔壞了怎么好,他不禁責怪秦晌粗心大意。 驚人的是,他接住了!菩提手串安靜地躺在他掌心,他甚至感受到沉甸甸帶著微溫體熱的堅硬觸感,一時間愣住了。 秦晌似乎早就料到,他淡然道:“你們異體同源,用它做你的rou身再合適不過了,你看,果然已能認主。我估摸著再用焚天炫火煉制一甲子,就能助你固魂其中,就算被人察覺身份,也無法輕易剝離神魂,同元嬰rou身一樣堅固。” 子歸小心摩挲著手串,驚異地微張著嘴,仔細感受菩提手串與他水rujiao融的奇特感觸。他作為菩提子時被釋迦摩尼摘下,剛剛開智對一切懵懂無知的他聽不懂釋迦摩尼說的話,只記得一股帶著光芒的溫暖涌入體內,令他能聽能看能想,賦予了他與這個世界溝通的能力,并獲得了釋迦摩尼的佛力。 他握著菩提手串的感覺又與當時的情形不同,早已習慣了飄蕩于塵世之上,對萬物只是認知、無法體悟世態(tài)的他瞬間有了落地蒙塵之感,身體變得很重,耳目更加清明,心中卻涌出一股酸澀和苦痛,仿佛初生嬰孩的悲鳴,知道自己從此落入凡塵要歷經(jīng)劫難。看著秦晌,他忽然明白了,這就是生命,這是活著的感覺。 秦晌看著他神情恍惚地將菩提手串戴在手腕上,身影漸漸清晰起來,直到他再也無法透過子歸的身體看到遠處的風景,子歸雙目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