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
“你……” 子歸抹去眼淚,表情立刻就變了。有著秦晌面容的子歸不再突兀違和,他仿佛真的是秦晌,歷經了許多不幸與堅持,始終不曾放棄,明明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秦晌恍然間看到了另一個真實的自己。 “不用煉化了,我已經能用了,這就是我的rou身,從來都是。”子歸嘆息,望著天空說:“我想起來了。我是仙佛界一株菩提樹結出的菩提子,可是菩提樹本不是仙界之物,釋迦摩尼當年圓寂在菩提樹下,那是在凡間。釋迦摩尼升入仙佛界時打開了天道鴻溝,他衣袖里的一顆菩提子機緣巧合被他帶入仙佛界,在那里生根發芽,最終結出了我。其實,我們本為一體,釋迦摩尼將我扔下凡間時曾說了四個字‘不知所謂’。我當時不懂,現在明白了,他是說我失去了根本,僅靠著攀附別人活著,仙佛界容不得我。” 秦晌詫異,立刻就想明白了原委:“你是說,菩提手串就是用凡間的兩棵菩提樹結的果實制成的,它就是你的本源。” 子歸點頭,表情很可憐:“我被釋迦摩尼拋棄了。” “……”秦晌不會安慰他,釋迦摩尼這么做或許是無心卻帶動了因緣。子歸身有純正佛力,引發修真界斗爭,陰差陽錯與秦晌結識,沒曾想尤千年前就有子歸的本體菩提手串,繼而重獲新生。 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因果報應逃不出天道輪回。 “你已經固魂了?” 子歸一掃陰霾,摸摸臉掐掐胳膊,腳踩地,笑嘻嘻就要蹦起來:“對,這種感覺真新鮮,原來rou身是暖的,軟乎乎的。” “別玩了……。”秦晌很是疲憊地嘆氣:“沒想到這么快就固魂,早知如此就先行幻化容貌,現下可怎么辦。” 子歸捏起頰rou將臉扯變形:“挺好的,我很滿意。” 秦晌再嘆:“難不成你要同我一起出去,兩個秦晌?” “啊。”子歸慘叫,被掐紅的臉頰留下了指印:“張逢夏認錯了怎么辦,我不要跟他雙修,快想法兒給我換個臉。” 秦晌苦惱:“修士可用法訣做障眼法或用法寶變化容貌,可你源自仙佛界,這個世上沒有法寶能與菩提子抗衡。” “啊啊啊啊啊。”子歸懊惱地撲倒在床上捶床板發泄郁卒,錘著錘著發現砰砰作響的木板十分有趣,更使勁錘,輪著手錘,按著節奏錘,竟忘了煩惱玩上了。 秦晌不理會小孩心性的子歸,靠在窗臺上看著花壇中雨后新土的兩節嫩筍,道:“你這么出去定會被人視作巧于變化的妖物,不如假戲真做吧。” 子歸翻身而起,歪頭問:“什么意思?” 秦晌彈指,心甲透入子歸體內穿在他本命元神上,子歸摸摸心口疑惑地看著他。 見他還能穿心甲,秦晌松口氣:“從此刻起,你就是我身外化身,你沒有元嬰又有我心甲遮蓋氣息,足以亂真。” “當你的□□?” “對。” “行不行啊。” “試試吧。” 秦晌進入客房后覺醒守候在門外,張逢夏匆忙離去后房內久久沒有動靜。他礙于禮數不敢向內窺視,確保客房周圍安全,立于房前等待。 “覺醒師侄,請進來。”秦晌傳聲。 “是。”覺醒拍拍勁服下擺,跨入門檻。 大門和廳堂在一條直線上,走道兩側是花壇,僅以寒松照壁阻隔視線。繞過照壁后覺醒一眼就見到花壇邊的秦晌。他負手而立,似在欣賞面前的一株海棠花。 “師伯。”覺醒恭敬行禮。 “恩。”秦晌轉過身來看著覺醒,微微歪著頭打量他,不發一言。 “師伯?”覺醒起初以為秦晌在想心事,后又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不似往日沉穩,一雙眼靈動得很,仿佛在打量,不,打趣他。覺醒檢查自己衣著摸摸臉上沒有沾染樹葉等贓物,師伯這個神情是何用意,覺醒心里發毛:“敢問師伯有何吩咐?是覺醒做錯了什么嗎。” 秦晌眼睛大亮,湊上前去摸摸他的發頂,笑嘻嘻說:“乖。” 覺醒大駭,急忙退后一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有著師伯面孔的家伙。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只冒充師伯的妖物,可運真元內視,這就是秦晌沒錯,覺醒迷惑了,以至于他被“秦晌”再次近身摸頭愣在當場。 “不得胡鬧。”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斷喝,覺醒腦中警鈴大作,這才是師伯該有的語氣,而不是假裝大人的小兒戲弄于他。他認定眼前這個是妖物,捉住妖物的手將他摜到地上,膝蓋重墜其腹部。這一下若中了,能生生把妖丹踢出來。 “秦晌”靈活閃避,飄到了秦晌身后,探出頭來對覺醒擠眉弄眼,好不得意。 “師伯!”覺醒以為這妖物偷襲秦晌,正要出手,見秦晌無奈地搖頭,猛拍了妖物的腦門,眉眼間盡是無奈,他懵了,難道師伯和妖物是認識的。 覺醒呆滯,被欺負得有些過了,秦晌勸慰他:“別慌,這不是喬裝的妖怪,是我的□□。” “?”覺醒瞪大眼,不甚靈活的頭腦再次罷工:“師,師伯,這是□□?” 不怪覺醒質疑,有身外化身神通的修士最多能煉出36道□□,道道有主體神識,能各自行動。秦晌□□能言善道與主體意識割離不足為奇,□□與本體共享神識,個性舉止也該一般無異才對,他根本沒聽說過性格如此跳脫與本體截然相反的□□。 秦晌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我修煉的功法與眾不同,身外化身沒有分享神識,而是重塑元神,你可以將他視作獨立的一名修士,除了氣息容貌,我們并無共同點。” “這,恕弟子資質愚鈍,我從未聽說過重塑元神的□□。”子歸對著覺醒擠眉弄眼,覺醒臉更黑了。 “恩。”秦晌目光真摯打動人心:“的確匪夷所思。還記得我說過,修真界天外有天,不要拘泥于已有認知。你不愿相信子歸是我的□□,那你可曾見過沒有元嬰的修士?” 秦晌沒有元嬰,這件事情覺醒真不知道,無故探查別人的元嬰是無禮,覺醒老實憨厚,自然不會做。現在聽秦晌這么說了,他下意識地用神識去輕觸了秦晌紫府,果然空空蕩蕩無一物。 覺醒差點咬了舌頭:“師,師伯,您是散仙?”發現秦晌沒元嬰,覺醒第一反應與他人相同,心里除了震撼還有狂喜,有散仙坐鎮天衍宗,天衍宗還怕誰,想到這里覺醒興奮得滿臉通紅了。 “哈哈,怎么可能。”秦晌打破他的幻想:“我只是一介修士,功法與眾不同罷了,師侄只需要將子歸視作我的兄弟,在天衍宗住著即可。” 覺醒張嘴說不出話,滿腦子都是師伯很奇特,師伯很神秘,師伯什么人啊,下意識行禮應下,說要去給子歸安排住處。 子歸和秦晌看著覺醒飄然離去的背影,步伐飄忽有種受創萎靡之感。子歸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人真好玩,我可以去找他玩嗎。” 覺醒環臂嘆息:“不要鬧了,天衍宗都是些思想僵化的呆子,經不起你折騰,如果因你練功岔氣,你罪過大了。” 子歸試圖在花園里飄來飄去,發現有了rou身行動不便,只好在花叢中跳躍:“嘿,總算有了rou身,我要去好好耍耍,這里是你地盤你最大,不怕被抓,走了。”歡騰地往天衍宗腹地去了,全沒把秦晌的話放心上。 秦晌看看天,又看看空落落的客房,神情落寞地嘆氣。 既然決定留下,秦晌就要擔負起長老的職責。他初來乍到,沒有威望,天衍宗弟子只知道這位師伯祖是功力比掌門還深厚的超級大高手,各個摩拳擦掌要來討教功夫。覺醒為此很傷腦筋。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在師兄弟面前立威又不能引起眾怒,在師兄弟們明里暗里各種明示暗示之后,他只能把秦晌請出來,教大伙兒功夫。 “教授功法?我的混元霸體功駁雜得很,學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功夫,讓我教徒弟……教出個不倫不類的怎么辦。”秦晌說的是實話,他連元嬰都沒有,調動真元的方式與眾不同,不適合在天衍宗內收徒。 覺醒夾在中間很為難,試圖勸說:“那就講經,說說您在外頭的游歷經驗?” 秦晌黑臉,他幾百年來都在凡間游蕩,當他的南朝將軍。給天衍宗弟子講兵法,講帶兵打仗?還是講他如何潛入窮奇門偷盜羅天輪回盤?秦晌再次搖頭,不行不行,更不合適。 兩人大眼瞪小眼,覺醒苦惱要辜負師兄弟們的期盼了,秦晌發覺自己成了一尊泥菩薩,不堪大用。思來想去秦晌決定就當一尊讓人膜拜的大菩薩,六道留他是為了鎮壓那些居心不良的名門大派,居然已經給他找好了位置,他何必上桿子給自己攬活呢。覺醒沒辦法,只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