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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芳華(錦繡權(quán)色)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元熹帝目光微閃,“這有何難,從今日起你就稱動了胎氣,需要靜養(yǎng),誰也不見,不出宮門半步。知情的太醫(yī)一個不留,全部除掉。不論是定國公還是旁人,就是有心追查,也是死無對證。”

    “那就好。”

    “你安心歇著,我去安排此事。”元熹帝愉悅地道,“此事若是成了,日后大可將定國公也這么除掉。”

    “臣妾恭送皇上。”

    隨后,云凝陷入了掙扎之中。

    之前給元熹帝潑冷水,是聽從了顧云箏的吩咐。可眼下元熹帝對顧云箏起了殺心,她到底要不要告訴顧云箏戒備起來?

    受制于人的滋味很難受,每日都憋著一口氣。假如元熹帝的人真能得手的話,她的心腹大患就除掉了,諸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將會隨著顧云箏埋骨地下,隨后元熹帝一定會即刻將計劃施行,讓霍天北也陷入兩難的境地。

    霍天北離開京城之后,她就可以讓云笛回來,元熹帝于情于理都會重用云笛。

    可是元熹帝的人如果失敗的話……后果也是不堪設(shè)想。唯一能放心的是死士不會招出受誰唆使,失敗時便是自盡身亡時。

    權(quán)衡許久,云凝決定靜觀其變。即便是此事不成,顧云箏懷疑到她頭上,她也可以用元熹帝不準(zhǔn)她出宮門為由撇清干系。

    思及此,她眉宇舒展開來,窩到貴妃榻上小憩。按她估計,不出三日便見分曉。

    ☆、第067章

    秋日,午后。

    東次間內(nèi),顧云箏與霍天北相對而坐。前者在繡一個香囊,后者埋首公務(wù)。

    燕襲的語聲自門外傳來:“稟夫人,楊柳已代替夫人出門,去往錦溪書院。”

    “知道了。”顧云箏漫不經(jīng)心應(yīng)一句。

    “夫人若無別的吩咐,屬下告退。”

    “去吧。”

    霍天北抬眼看了看她,“燕襲已經(jīng)是錦溪書院的舍監(jiān)了。”

    “是,可他依然愿意大事小情親自稟明。”

    “楊柳之前似乎是云貴妃身邊的一等宮女?”霍天北并不是太了解楊柳的過往,只是依稀記得這個人曾在誰身邊。

    “對。楊柳最初是祁連城的人,如今已離開宮廷,還是為祁連城效命。”

    “為祁連城效命的人,怎么替你出門去了?”

    “你說呢?”

    “……”霍天北沉默下去,開始將她將楊柳諸多行徑聯(lián)想到很多政務(wù)上,最終能掛鉤的,是萬博新連上十八道奏折的事。他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她。

    顧云箏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我要留在府中,保自己性命無虞,借此也看看云貴妃的本性到底是善是惡。”

    這話讓人能聯(lián)想到的就更多了。沉默片刻,霍天北問道:“你讓云貴妃阻攔皇上對我的打壓了?”

    “沒錯。”顧云箏淺笑,“若是她事成,那自然最好。可她多半會事敗,沒有帝王能夠不在乎地位被人長久威脅,如此以來,皇上對你或是你身邊的人,十有*會起殺心——你日后也要留神些。”

    “說的是。”霍天北半真半假地嘆息,“到此刻,倒有些同情皇上和貴妃了。”

    “我也是。”顧云箏這才道出心中不解,“你是怎么了?這兩日都耗在內(nèi)宅與我對坐。”

    “不想你再去錦溪書院。”

    “……”顧云箏無言,卻笑起來。

    男人的心,有時候只得一點點大。

    霍天北考慮的卻是另外一回事,“楊柳既然是祁連城的人,當(dāng)然是聽命行事。是他要楊柳冒充你的?”

    “對,他對云凝了解最深,早就擔(dān)心這種事。”

    “……”這一次,輪到霍天北無話可說了。

    顧云箏繼續(xù)慢吞吞繡香囊。

    “偶爾你會不會覺得,別人對你比我更上心?”

    “不會。”顧云箏慢條斯理答道,“自開始到如今,為我做得最多的是你。我最壞的時候,你都坦然接受;到我一步步變好的時候,你才開始懈怠。與其說懈怠,我更愿意相信是你愿意信任我,否則,也不會允許我出入錦溪書院。”

    霍天北輕笑,“別的我都是受之無愧,至于你出入錦溪書院,卻是自開始就不大情愿。”

    顧云箏抬了眼瞼,與他相視一笑。

    他真能淡然接受的話,她也不會不好過,卻會失落,此刻聽了他這話,便唯有喜悅。

    怎么樣的女子,受不得的事情之一,都是在意的那人不會為自己吃醋。

    高興歸高興,該解釋的也是要說的:“我出入錦溪書院,也是要看看祁連城如何教導(dǎo)學(xué)子。”

    “我明白。”霍天北無奈,“你自己把握分寸。”

    “放心。”

    翌日晚間,偽裝成顧云箏衣著打扮的楊柳遭遇數(shù)名死士突襲。死士半數(shù)被殺,半數(shù)逃離。

    帝王、權(quán)臣的較量,就此拉開帷幕。

    霍天北聞訊后,先吩咐了賀沖幾句,去了祁連城住處一趟,隨即去往宮中。

    元熹帝此刻自然也已聽說刺殺失敗,惱火不已,嚴(yán)令死士下次必須得手。

    剛要離開養(yǎng)心殿去往云凝宮中就寢,霍天北求見。

    元熹帝一聽頭都大了,“見什么見?不見!說朕不舒坦……”

    霍天北卻在此時施施然走進來,淡然笑問:“皇上哪兒不舒坦?可要臣喚太醫(yī)來?”

    “……”元熹帝只得坐回到龍椅上,反問道,“這么晚急著見朕,是為何事?”

    “臣發(fā)妻返回府中時,遭遇埋伏。幸虧是別人喬裝她,否則,她怕是會受到驚嚇。”

    元熹帝眨了眨眼,聽得有人喬裝成顧云箏的樣子,心里暗罵一聲你們這對兒狡詐的狐貍!實在是可氣至極!

    “皇上近日很是繁忙,臣能想得到是為何事。”霍天北悠然趨近兩步,“皇上何需用臣身邊人開刀,實在是起了殺心,不如此刻便下令將臣抓起來丟入天牢。”

    元熹帝抬眼看住霍天北,半晌不語。他是真有心聽從霍天北的建議,可他不敢。霍天北看似平靜,語聲也很是溫和,目光卻如深潭秋水般寒涼。兩人不過幾步之遙,侍衛(wèi)進門前,霍天北動手可怎么辦?那他不就一命嗚呼了么?

    沉默之后,元熹帝干笑道:“定國公會錯了意,朕可沒那意思。”語聲干巴巴的,說話時手也緊張地握成了拳。

    “臣真會錯意的話,再好不過。”霍天北抬手擊掌,又道,“這幾日臣也沒閑著,得知一事后命人嚴(yán)查,今夜已有結(jié)果——云貴妃犯了欺君大罪,不知皇上知不知情。”

    語聲剛落,兩名勁裝女子挾持著云凝走進門來。

    此時的云凝花容失色,雙眼中盛滿驚恐,看到元熹帝的時候,眼角有了水光。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

    一名女子取下裹著云凝身軀的偌大斗篷,現(xiàn)出那窈窕的身形——腹部平坦,哪里有一絲懷孕的樣子。

    元熹帝立時站起身來。

    霍天北閑閑問道:“皇上入后宮,只在云貴妃宮中就寢,她這個樣子,皇上是知情的吧?”

    “你、你、你……”元熹帝慌張地走向云凝,話卻是對霍天北說的,“你好大的膽子,反了你了!反了反了……”

    霍天北輕一揮手,“將貴妃娘娘帶下去。”

    兩名女子稱是,帶著云凝轉(zhuǎn)身就走。

    有太監(jiān)上前去試圖阻攔。

    一名女子亮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劍,目光有著森然殺氣。

    太監(jiān)嚇得腿肚子直轉(zhuǎn)筋,怯懦退后。

    兩名女子帶著云凝揚長而去,似是走在無人之境。

    心焦之下,元熹帝的腦子轉(zhuǎn)得特別快,意識到了為何出現(xiàn)這般情形,“祁連城……一定是祁連城幫你,你們兩個居然聯(lián)手威逼朕……”最了解宮中情形的,只有祁連城。

    霍天北笑而不語。

    元熹帝無助地看著云凝身影轉(zhuǎn)過宮門,離開自己視線,長嘆一聲,慢吞吞走回到龍書案后,緩緩落座,“說吧,你們要怎么樣?”

    霍天北失笑,“眼下是皇上想怎么樣。”

    “……”

    “倘若召集文武百官,讓云貴妃這樣出現(xiàn)在百官面前,他們會怎么樣?幾位王爺又會怎么樣?”霍天北有些惋惜地看住元熹帝,“到時皇上也難逃干系,落得個貽笑大方的結(jié)果。”

    “……”

    霍天北走到龍書案旁邊,手落在案上玉璽,輕輕掃過,“這東西,臣此時要爭的話,信手拈來。的確是,名不正言不順,臣的日子不好過,可皇上又會過上怎樣的日子?沒想過這些么?”

    元熹帝再看向霍天北,眼中閃過畏懼。他看到的不單單是一個年紀(jì)輕輕的權(quán)臣,還看到了他手中的千軍萬馬。

    “宮里的事,臣即便再不上心,也少不得有人私下議論,及時相告。”霍天北斜斜倚著龍書案,掛著和煦的笑,審視著元熹帝。

    元熹帝不能完全理解他,他很多時候也不能理解這個昏君。這昏君有些荒唐的心思、做派可謂瘋狂,尋常人不要說做,連想都想不到。

    就如云凝假孕的事——換個稍稍正常一些的人,都會從宗室中找個人接到宮中養(yǎng)在膝下,日后繼承江山基業(yè)。可元熹帝卻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寧可找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也不肯要宗室中的子嗣。

    他能接受身世讓人不齒的靜寧,卻不與手足相親。

    霍天北取出一道奏折,放在龍書案上,“這是十名官員聯(lián)名彈劾萬博新的折子,臣壓了多日,今夜想想,還是讓皇上過目。萬博新多年來的罪行,都在這折子里。該怎么做,皇上定奪,臣靜候佳音。”

    元熹帝慢慢拈起那道奏折,心沉到了谷底。

    萬博新……在這一刻,已經(jīng)等同于是個死人。

    所做的一切準(zhǔn)備,所耗費的精力、心血全部付之東流了。

    元熹帝又抬眼看了霍天北一眼,覺得此刻對方就像個虎視眈眈的狼,而他自己則似是處于狼爪下的羔羊。

    霍天北拱手告退。

    元熹帝一直凝視著那道奏折,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一行淚無聲滾落。

    登基這么久之后,這是他第一次哭。

    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所謂他的天下,真的不再屬于他了。

    他是個罪人,是個遲早要將江山拱手讓給別人的罪人。

    君臣之間的話已經(jīng)挑明了,他日后能過的,是真正的傀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