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換地兒有用嗎?”見長庚似乎樂見自己代他發(fā)問,錢寧慧便繼續(xù)和尹浩交談。 “沒用,有用的話就不找你們了,”尹浩瞥了兩眼錢寧慧和長庚,“說實話,一開始想到是你們那個實驗害我成這樣,我挺想找人把你們弄到監(jiān)獄里去的。” “別,我也是受害者……”想到對方多半是有錢有勢的高干子弟,錢寧慧慌忙擺手。 “只是想想而已,”尹浩沒有理會錢寧慧的撇清,繼續(xù)侃侃而談,“后來我找到一個北大心理系的朋友問了一下內情,他說實驗中一閃而過的看不清的圖像是關鍵,就像20世紀放電影時,不斷插播一秒鐘廣告信息,可以提高可樂和爆米花的銷售量一樣,這個實驗中的圖像會勾起部分人潛意識中的精神創(chuàng)傷,只要進行適當?shù)男睦硎鑼Ь蜁B犓@么解釋,我才打算找你們先試試看。” “如果治不好,對不起,我就準備找公安局的朋友調查你們了。以我的人脈,就算要動用國際刑警組織也不是辦不到。”這一次,尹浩沒有再掩飾他居高臨下的氣勢。 “應該沒問題,長庚很厲害的,所有類似的案例都被他治好了。”仿佛又回到了上班時接待客戶的那陣,錢寧慧下意識地賠著笑臉,努力調節(jié)氣氛。不過話一出口,錢寧慧又有些心虛起來,長庚未必有自己吹噓的那么厲害,至少自己這個案例他就無能為力。 “還是先請您談一下癥狀吧。”見尹浩滔滔不絕的開場白似乎告一段落,長庚終于開口。 “我們一定會為您保密的。”見對方還有一點猶豫,錢寧慧趕緊補充。 “好吧,”尹浩頓了頓,語速不再像先前那樣流暢,似乎顧慮到自己的身份,需要斟酌如何措辭,“我讀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女朋友,南方考到北京來的,挺嬌小,笑起來挺甜的那種。我們交往到畢業(yè)的時候,我給父母說了,想讓他們通過關系給她找份北京的工作。可是我父母嫌她家出身低,堅決不同意。” “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對家里的意見并不理會,照樣偷偷和她來往。但我父親是個性格很剛硬……甚至有點粗暴的人,他發(fā)現(xiàn)了以后怒不可遏,不僅把我狠狠訓了一通,還找到了那女孩子上班的單位,讓他們把她辭退了。” “這……”錢寧慧擦汗,看來尹浩家真是個惹不起的主,萬一長庚治不好他,那麻煩可就大了。 “嗯,他帶兵的,所以習慣了一切行動聽指揮,否則就軍法從事,”尹浩苦笑了一下,“那個時候他對我說,如果不親口斷絕和那女孩子的來往,就讓她在北京找不到工作,或者把我扔到某個山旮旯里當兵去。我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約了那女孩子見面,沒有解釋什么就提出和她分手,還讓她從此離開北京。結果……”他吸了口氣,“也不知她是神情恍惚還是存心想不開,沒兩天就在一場車禍中死去了。” “哦……”錢寧慧輕嘆了一聲,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有長庚還是一副專業(yè)人員不動聲色的表情,淡淡地追問:“后來呢?” “后來?后來一切就過去了,我也開始交往新的女朋友,記起她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了。直到我一時好奇,被朋友介紹做了你們那個見鬼的實驗……”說到這里,他的手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手指微微顫抖。 “你戒煙很久了,不是嗎?”長庚忽然說。 “是的,她死的時候我一口氣抽了三包,后來就戒了,只是剛才忽然又想抽一口,”尹浩看了看長庚,終于對這一直沉默寡言的治療師有了一絲佩服,“其實,在開始夢見她以后,我就覺得自己很想抽煙,想要恢復成以前和她相處時的樣子。” “你是做了實驗以后開始夢見她的嗎?”錢寧慧問。 “是的,每天晚上都夢見,而且很真實,真實得每次都把我從夢中嚇醒。”尹浩揉了揉頭發(fā),有些自嘲,“都怪我以前耍貧嘴,跟她說一輩子愛她,就算她死了也把她做成標本放在臥室里,結果還真就應驗了。” “人體標本?”錢寧慧感覺又有一絲冷氣從脊梁骨躥了上來。 “是啊,每天晚上我一睡著,就會看見一個人直挺挺地站在我床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就是那么直挺挺地站著,似乎在默默地注視著我。于是夢里的我就躺不住了,非要爬起來看個究竟,然后就認出來是她。她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神情很溫柔很安靜,她的皮膚卻毫無溫度,讓我立刻想起她已經死了。我正奇怪死人怎么還能站在這里,隨即就發(fā)現(xiàn)她是被一個鐵架子撐著的,就像我小時候見過的動物標本那樣。她的胸腹上有一道拉鏈一樣豎著開的口子,是制作標本時用來將內臟掏出來的……”見面前的錢寧慧露出了一些不適的神色,尹浩沒有再繼續(xù)描述細節(jié),而是直接敘述到結尾,“我正不停地觀察著她,她肚子上的那個口子就忽然裂開了,露出了空蕩蕩的腹腔,一下子將我裹了進去,我嚇得要命,立時就醒了。然后第二天晚上,又是一模一樣的夢,第三天、第四天也一樣……哪怕我從原來的住處搬到這里來,這個夢還是緊跟著我。” “每次都是這個時候就醒了嗎?”長庚揪著尹浩的一句話問。 “嗯,確實挺恐怖的,要是我也要慶幸醒過來了。”見尹浩默默點頭,模樣有點頹喪,錢寧慧試著設身處地地為他解釋。 “你希望我的治療達到怎樣的效果呢?”長庚又問。 “怎樣的效果?”尹浩似乎對這個問題頗為不滿,“我希望能好好睡覺,這些天精神不濟我開車好幾次都差點出車禍了!” “車禍,”長庚垂下眼瞼,似乎在思考什么,“你覺得她希望你也因車禍致死,作為報復嗎?” “這是你說的,我沒說。”尹浩警惕地盯著長庚,但閃爍的眼神和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那么,我?guī)湍阃怂伞!遍L庚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盯住了尹浩。 “忘了她?不……”尹浩剛想拒絕,隨即陷入了困惑。 “她已經死了,已經不存在了,是否忘了她,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長庚捕捉著尹浩游移的目光,繼續(xù)誘導。 “不,她已經變成了鬼,鬼是知道一切的,包括知道我那時的苦衷……”尹浩臉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了,先前還居高臨下口若懸河的男子,現(xiàn)在仿佛變成了迷茫的小學生,不敢須臾離開長庚的視線。 “對,她知道一切。所以如果她還是恨你,還是想報復你,就證明她不是善良的好女孩,你就該忘了她……”長庚說到這里,揮手止住錢寧慧的異動,而尹浩在他強大的精神力影響下,終于點了點頭,斜斜地靠在沙發(fā)上陷入了催眠狀態(tài)。 “再確認一次,她究竟是不是想報復你。”長庚說完,尹浩的眼球果然轉動起來,仿佛又開始經歷那個夢境。 “喂,你怎么能那樣說人家女孩子呢?”見尹浩只顧做夢,錢寧慧終于忍不住向長庚小聲抗議,面帶怒色,“且不說對死者不敬,你沒看到尹浩壓根不想忘了她嗎?你憑什么又要刪除人家的記憶?” “你以為我想刪除他的記憶?我現(xiàn)在根本就沒那個精神力,”長庚疲憊地往后一靠,閉上眼睛,“拜你所賜,早上沒睡好,現(xiàn)在只好拜托你了。” “什么,我?”錢寧慧嚇了一跳,真的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你開什么玩笑?沒看見他有錢有勢嗎,我要是弄砸了他真有本事把我們弄到牢里去!” “你看著辦吧,反正你見過我怎么做。別吵了,我現(xiàn)在好累……”長庚憊懶地斜覷了一眼錢寧慧,竟然跟對面的尹浩一樣,專心致志地睡覺去了。 “你死機了嗎!”錢寧慧踹了他一腳,見長庚還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而那邊尹浩的表情已經漸漸驚恐,似乎隨時都會醒來。錢寧慧又急又氣,七竅生煙。然而攤上長庚,就仿佛面對一臺死機的電腦,無論怎樣拍打鍵盤、鼠標也不會有一絲反應,錢寧慧只能手忙腳亂地選擇自救了。 她抽出那張畫著古怪紋飾的紙,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一樣湊在了尹浩面前,勉力模仿長庚平緩的語調:“你看見了什么?” “小珺,”尹浩似乎很忙,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她……確實是小珺。” “還有呢?”錢寧慧不知道怎么問才好,只覺得腦門上已經有汗水沁了出來。 “小珺是空的,就像是……”尹浩吃力地形容著,“掛在架子上的衣服……” “她已經死了,別害怕。”錢寧慧用力抓著手中的紙,努力在尹浩面前搖晃,“看著這個,它會保護你。” 尹浩睜開了眼睛,迷惘的目光顯示他并沒有醒過來。錢寧慧生怕他看不見紙上的圖樣,在他眼前湊近了些,搖晃了幾下。因為玉盤上的圓形紋飾分不清上下,又嘗試性地轉動起紙張。“別怕,小珺愛你,她不會傷害你的。”錢寧慧其實根本不知道這是否有用,卻只能硬著頭皮安慰尹浩。 然而她的行為似乎并沒有效果,下一刻,尹浩啊地大叫了一聲,整個人在沙發(fā)上縮成了一團。他臉上的表情驚恐之極,想必已經被夢中的小珺尸體標本裹入了腹中,就連手臂也緊緊地抱住了屈起的雙膝,仿佛一個包裹在母體中的胎兒。 若是平時,尹浩此刻已經經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刺激,身體會保護性地自我喚醒。然而,這一次因為催眠的力量,他被強迫著繼續(xù)體驗夢境,想通這一點,錢寧慧忽然生出了深深的犯罪感。 “要不要喚醒他?”她轉頭求救似地望著長庚,那個家伙卻毫無動靜,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錢寧慧氣得去捏他的鼻子,手腕卻被長庚一把抓住,然后他將食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錢寧慧不敢妄動,轉頭去看尹浩,卻發(fā)現(xiàn)他此刻已經舒展開四肢,慢慢從沙發(fā)上站立起來。“小珺,小心些。”他的臉上不再有先前的驚恐慌亂,而是一片柔情蜜意。 “小珺在哪里?”長庚忽然問。 “她就在這里。”尹浩揮了揮手,仿佛他就是小珺。 “那你在哪里?”長庚追問。 “我在她的身體里。”尹浩又揮了揮另一只手,“你看,小珺雖然只剩下一個空殼,但只要我鉆進去,她就可以用我的眼睛看,用我的手腳動。” “那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長庚又問。 “很快樂。”尹浩像是初次享受自主行動樂趣的孩子,揮動著手臂走到窗戶邊,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我和小珺終于又在一起了,只要我活著,她就不會死。” “神奇的圖案,居然可以把噩夢變成美夢,”長庚看了看錢寧慧手中繪著玉盤紋飾的紙張,輕嘆了一聲,“醒來吧。” 聽到最后三個字,尹浩臉上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兩只手臂,忽然明了了什么,慢慢蹲下身捂住了臉。 最初盛氣凌人的男人現(xiàn)在哭得那么傷心,就連長庚和錢寧慧何時離開也未曾發(fā)現(xiàn)。 第六章 遺忘的記憶 走出尹浩所在的軍區(qū)大院,錢寧慧覺得自己的腿依然有些軟,那是劫后余生的緊張和后怕。 “你剛才太不負責任了,萬一我弄砸了,豈不是害人害己?”想起給尹浩催眠到關鍵之處長庚卻將燙手山芋扔給自己的惡劣行為,錢寧慧恨不得在他身上咬幾口出氣。 “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你有這方面天賦。”長庚回答。 “真的嗎?”錢寧慧沒想到他居然會表揚自己,頓時飄飄然了一把。不過她隨即反應過來長庚是海外僑胞,估計把老外那套虛偽的贊揚學了個十足,頓時警醒:“不會吧,你以為夸我兩句,我就會傻呵呵幫你們做事?要知道中國人民都很有節(jié)cao的,我堅決要求付工資!” “我說的是真的,”長庚這一次的神色倒頗為認真,“你剛才轉動了那張紙上的圖像,效果就比我昨天靜止呈現(xiàn)給被試者看要好。現(xiàn)在我明白,這個圖案為什么都雕刻在圓形的玉器上面了。” “莫非你以前沒使用過這個圖案?”錢寧慧奇怪地問,“那你怎么知道它有助于破解死亡幻想?” “是孟家遠發(fā)現(xiàn)的。”長庚回答。 “孟家遠?”錢寧慧驚詫了,“你居然認識他?” “以后再告訴你,”一旦錢寧慧想要探究更多,長庚立刻就恢復成油鹽不進的撲克臉,“至于‘以后’是什么時候,就看你自己的表現(xiàn)了。” “我的什么表現(xiàn)?”錢寧慧迷惑了。 “對于催眠術的掌握程度,”長庚從手機中調出下一個受訪者的資料,“我之所以要讓你一起去拜訪被試者,就是為了讓你盡快掌握催眠的方法。尹浩只是個開始,接下去我會給你更多的實踐機會。” “我干嗎要掌握催眠術,我又不做催眠師!”錢寧慧本能地抗拒這個強加的任務。 “你必須掌握,”長庚的口氣難得地不容抗拒,“因為我不能給你催眠,只能讓你通過自我催眠打開緊閉的記憶之門,破解瑪雅圣瓶的蠱惑。” 錢寧慧愣了愣,又下意識地堅持反駁:“你催眠不了就得讓我自己來嗎?讓你老爸派個更厲害的人來代替你不就行了?” “沒有比我更厲害的人。”長庚脫口而出。 “不知羞!”錢寧慧嘲笑,“你沒有和人比過,怎么知道?” “那倒是,”長庚點了點頭,眼神忽然有些悵惘,“也許是有人比我更厲害的。” “一山更有一山高,這句中國古話知道嗎?”錢寧慧終于占了一回上風,不由得有些得意揚揚。她率先鉆進路邊停下的的士,沖著長庚意氣風發(fā)地問了一句:“下一個住址是哪里?” 也許是因為長庚的心理暗示,也許是迫于去除自身死亡幻想的壓力,錢寧慧學習催眠術果然進步迅速。接下來的兩天內,她跟著長庚又拜訪了好幾個被試者,對于催眠和解除病例的心理癥結也有了不少新的體會。 但是錢寧慧沒能再找到那種久違的得意感,甚至不敢再輕易嘲笑長庚。她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進益多快,長庚總是有層出不窮的本事隱藏在后面,她的進步并沒有拉近他們在這個領域類的距離。長庚就像是根地平線,無論她跑得再快,都遙不可及。 也許長庚是對的,他的催眠術造詣獨步天下。如果不是擔心給她造成心理損害,他早就強行打開她封閉的記憶之門了。 錢寧慧心里雖然這么想,口頭上卻不肯示弱:“有本事你再給我催眠一次,我正好可以再鉆進你的潛意識里,把關于瑪雅死亡瓶的底細都摸清楚。” “會的。”電梯門打開,長庚擋住門讓錢寧慧先出去,言簡意賅地回答。 “喲嗬,挑釁是嗎?”完成了今天的拜訪,剛在外面的西安餐館里灌飽了羊rou泡饃,錢寧慧此刻有的是精神鬧騰,“那一會兒就來,你敢嗎?” “不敢看到過去記憶的,恰恰是你。”長庚回答。 “跟你說過多少次,我根本沒什么可挖掘的秘密。”錢寧慧莫名地感到委屈,在青年公寓的走廊上拔高了嗓音。然而她的聲音驀地頓住了,慌亂地回頭確認了一下長庚的位置,壓低聲音叮囑了一句:“待會不管我說什么,你都得配合我!”隨即大步朝前面奔去,口中大叫了一聲——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此刻站在公寓防盜門外的,是一對50多歲的中年夫婦。他們看見錢寧慧,臉上都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錢mama的眼睛,更是向錢寧慧身后的長庚多打量了幾眼。 “我們報團去日本旅游,在北京轉機,晚上沒事就來看看你,”錢爸爸一副要給女兒驚喜的得意神色,晃了晃手中的大包,“看,里面都是你喜歡吃的。” “好呀好呀。”錢寧慧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暗暗叫苦。父母都在等著她開門,可她的房間里很多地方都留著長庚的痕跡:睡衣、拖鞋、毛巾、牙刷,還有晾在陽臺上的換洗衣服……這一切,該怎么跟父母解釋?他們看上去隨和,卻是觀念最保守的那種類型,肯定不能接受未婚同居之類的現(xiàn)象。如果跟他們說實話,有關死亡幻想的話題又絕對會讓他們寢食難安,白白打亂他們的平靜生活…… “小慧,怎么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就在錢寧慧糾結萬分之時,好奇的錢mama已經笑瞇瞇地盯著長庚問了出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錢寧慧心慌意亂之下打開門鎖,脫口說出一句話:“他是機器人!”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錢爸爸不滿了,一邊責備錢寧慧一邊拉開了公寓門。 “你們好,我是機器人加百列。”長庚忽然平平穩(wěn)穩(wěn)地開口,還伸出手和錢爸爸握了一下。 “你真是機器人?”錢爸爸震驚了。 “我是有機芯片高仿真人工智能機器人,還處于研發(fā)調試階段,很高興認識你。”長庚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錢爸爸和錢mama則驚訝地對望了一眼。 錢寧慧轉過臉去捂住嘴巴,才沒有撲哧一聲笑出來,心里卻恨得發(fā)癢。可惡的長庚,她不過就說了一句讓他配合,他就故意“配合”成了這個樣子!這下好,弄得她騎虎難下了。 “小慧,他真的……”錢mama撇下長庚,過來摟住女兒,眼中滿是訝異和關切。 “是啊,他是西班牙薩拉曼卡大學剛研制出來的。我們單位不是高科技企業(yè)嘛,所以幫著做一下全天候測試,這周剛好輪到我。”錢寧慧怒瞪了一眼長庚,心說“你要裝就讓你裝個夠”,索性順著他的話演繹起來。 “你怎么證明他是機器人?”錢爸爸瞄了一眼仍舊攤在沙發(fā)上的枕頭和枕頭上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式睡衣,表情嚴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