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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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就多謝趙師長的大度了。”團長老祁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全身上下肌rou亂顫,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滴滴答答地往外淌,“剛才的誤會,且容我回去后跟游擊隊人解釋一下,他們知道您老哥如此寬厚,想必也會心悅誠服地跟著咱們一起走。” 說罷,一撥馬頭,轉身就往回走,好不容易才將他給騙出來,得到了一個“擒賊先擒王”的機會,騎一師的人哪肯輕易放手,只見趙瑞悄悄使了個眼色,警衛連長尤世定立刻帶著親信追了上去,左右包抄,就準備將老祁當場扣下。 “怎么,幾位還想送送祁某不成。”團長老祁早有防備,立刻從腰間拔出了手槍,通訊營長王志等人先前雖然心中還念著與晉軍的舊情,但是在看了趙瑞的一番表演之后,也徹底絕望,紛紛將手槍拔出來,與尤世定等人怒目相對。 “祁老哥,你這就讓我難做了吧。”晉軍師長趙瑞四下看了看,確定自己在對方手槍的精確射程之外,冷笑著舉起的帶著白手套的右爪,“你們九十三團雖然隸屬于傅作義將軍麾下,但也沒脫離第二戰區管轄不是,,閻司令長官的手諭你都不理,莫非以為,咱們騎兵一師的馬刀,都是拿來當儀仗的么。” “你敢。”團長老祁迅速調轉槍口,遙遙指向趙瑞的額頭,后者迅速朝警衛身后躲了躲,然后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小小一個團長,居然敢拿著手槍指向上司,莫非你們傅作義長官平素就是這么教導你的么,,來人,把他給我” “呯。”遠處隱約傳來一聲槍響,趙瑞胯下的阿拉伯馬猛地豎起前蹄,將他狠狠地摜在了地上。 第四章 重逢 (九 下) “嗯,,哼哼,。”頗具靈性的阿拉伯馬發出一聲悲鳴,又踉蹌著向前跑了數步,才緩緩栽倒,guntang的血從脖頸處噴射出來,像春天的泉水一樣散落在半空。 “師長落馬了。”“保護師長,保護師長。”眾警衛顧不得再傳達命令,跳下坐騎,用身體將趙瑞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在試圖劫持老祁的尤世定等人也被嚇了一跳,本能地轉過頭去,查看身后究竟發生了什么變故,趁著這個機會,團長老祁一抖韁繩,帶著通訊營長王志和一眾隨從,風馳電掣而去。 “抓住他,抓住他。”尤世定立刻反應過來上當,策動坐騎,帶隊緊追不舍,才追出五、六米遠,耳畔隱約又傳來“呯、呯。”兩聲槍響,胯下戰馬雙腿一跪,將他狠狠地甩到了草地上。 “呯、呯。”隨即又是兩聲,兩匹追得最快的戰馬相繼栽倒,馬背上的警衛被摔出近二十米遠,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其他警衛全都給嚇住了,拉緊馬頭,不敢再向老祁靠近半步,沒有上司的命令,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朝老祁開火,但隱藏在大橋上的那名“狙擊手”心中卻沒任何顧忌,前后五槍,打翻了四匹戰馬,其中一匹是師長大人的坐駕,戰馬的主人生死不明。 “狙擊手,有狙擊手,大伙小心,千萬小心。”一團長何琨反應最快,躲在警衛員身后,大聲示警。 “醫務兵,醫務護兵趕緊過來啊,師長受傷了,趕緊過來搶救師長啊。”其他幾名騎一師的高級軍官也大聲叫嚷著,同時努力將身體往人群里頭藏。 托大了,今天大伙實在太托大了,先前只想著自己這邊兵力占據絕對優勢,有恃無恐,所以才跟在趙瑞身后為虎作倀,誰也沒想到,對面大橋上還埋伏著一個相當高明的狙擊手,隔著五百多米的距離,彈無虛發。 “搶救個屁,老子還沒死呢。”騎一師師長趙瑞在警衛身后跳起來,頂著滿臉翠綠色的草渣子破口大罵,“山炮營,給我把大炮架起來,和重機槍營一道封鎖橋頭,其他人統統給我上馬整隊,老子今天不把他們全干掉,老子以后就姓祁。” “是。”眾軍官七嘴八舌地答應著,動作卻一個比一個緩慢,誰也不肯脫離警衛員的掩護,成為對面狙擊手的下一個目標。 “弟兄們,他們殺了師長的戰馬,就是打我們騎一師所有人的臉啊,今天的事情,絕對是不死不休。”參謀長鄒占奎敏銳地感覺到了麾下弟兄士氣不高,揮舞著手槍,大聲鼓動。 “謀殺,這是**裸的謀殺,即便把官司打到重慶,咱們也是正當防衛。”副師長王輔國也扯開嗓子,努力鼓舞士氣。 眾軍官默默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誰也沒有做聲,五槍,四匹戰馬,每顆子彈都打在了戰馬的脖子上,人家剛才明顯意在殺馬示威,沒想著傷人,如果這五槍都是沖著人的腦門來的話,沒等雙方正式開打,騎一師的正副師長和參謀長就被一勺燴了,哪還有命在這里繼續唧唧歪歪,。 看到騎一師這邊開始重新排兵布陣,大橋附近,黑石游擊隊和九十三團的將士也迅速著手進行戰斗準備,山炮連迅速打開木箱,將僅有的十幾枚炮彈擦去油脂,裝上引信,機槍連則將最后的子彈塞進了重機槍彈鏈里,準備在關鍵時刻給晉軍突然一擊。 剛剛跑上橋頭的老祁迅速跳下馬背,大步跑向張松齡,一邊跑,一邊低聲喊道:“等會兒打起來,我用機槍和大炮給你開路,你們游擊隊立刻沖過橋去,沿著河岸向西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不用再管我們。” “那你呢,。”張松齡將三八大蓋兒交給方國強,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xue,一邊大聲追問,剛才那幾槍雖然瞄得是戰馬,因為距離過于遙遠,依舊將他的精力消耗一空,現在整張臉都呈灰白色,看起來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我們九十三團留下來拖住他們,放心,大不了我就下令投降,有傅司令長官在,姓趙的不敢做得太過分。”團長老祁急切地揮了下胳膊,大聲補充。 周圍的參謀們聽到了他的話,都默默地嘆氣,九十三團只有一個營是騎兵,其他都是步卒,還攜帶著兩百多名傷員,而對面的敵人,卻是清一色的騎兵,連備用彈藥都有專門的馬車運載,雙方一旦交上了火,九十三團根本就沒有平安脫身的可能。 張松齡雖然對晉軍和北路軍之間的恩恩怨怨了解不深,卻也知道一旦自己帶著游擊隊搶先突圍,九十三團的結局,絕不會像老祁說得那樣輕松,想了想,輕輕搖頭,“咱們兩家并肩作戰了上千里路,沒有在最后時刻把你們丟下的道理,你先別著急做決定,多給我點兒時間,說不定,今天的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什么啊,騎一師已經開始做進攻準備了,。”團長老祁急得直跳腳,揮舞著胳膊大聲叫嚷,閻老西既然連九十三團的番號都不想留,更不會對黑石游擊隊網開一面,如果張松齡不在開戰的第一時間就帶領人馬突圍,等待他和趙天龍等人的肯定是死路一條。 話音剛落,對面的騎一師當中,又響起了趙瑞那太監般的公鴨嗓,這回算是學精了,沒有再主動將自己暴露于槍口下,而是躲在數排警衛人員身后,舉起了一個高音喇叭,“九十三團的弟兄們,你們聽好了,趙某這次來,是奉了閻司令長官的命令,保護大伙回家接受嘉獎的,閻司令長官說了,九十三團這一趟給晉軍長了臉,從團長往下,無論軍官士兵,皆有犒賞,請大伙趕緊過橋,到這邊來集合,別跟著你家團長一條路走到黑,他跟我之間是私人恩怨,趙某保證不會殃及無辜。” “奶奶的。”團長老祁氣得兩眼冒火,抓起一桿莫甘辛步槍就想將高音喇叭打碎,怎奈雙方之間的距離足足有七百余米遠,中間還隔著無數人的身體,他根本沒法向目標瞄準。 就在此時,又聽見趙瑞繼續大聲喊道:“游擊隊的弟兄,剛才的沖突實屬誤會,你們悄無聲息的就出現在大軍的藏身之處,趙某人自然要把你們當成敵人,如今既然已經明白了彼此的身份,咱們之間的誤會就算消除了,趕緊到這邊來集合,別中了他人的挑撥離間之計,趙某跟你們八路軍的賀龍師長,也算是老交情了,絕對不會把手伸到他的下屬頭上。” “狗屁。”張松齡也氣得火冒三丈,抓起三八大蓋兒,向著趙瑞身前胡亂開了幾槍,然后大聲喊道:“別聽他的廢話,他如果安著好心,剛才就不會追著趙隊長砍了,大伙立刻上馬準備,等會兒打起來,咱們抽冷子沖過橋去,直接剁碎了他。” “剁碎了他。”“把他剁成rou醬。”眾騎兵扯開嗓子,大聲回應,拋棄同伴獨自逃命的事情,大伙肯定不會做,哪怕九十三團和自己并不完全屬于同一陣營,于今之際,唯一的破敵之策,就是利用敵軍的驕傲自大,主動發起沖鋒,給他們來個擒賊擒王,只要能把趙瑞擊斃或者活捉,騎一師就群狼無首,即便兵力再多,也不可能擋住大伙和九十三團弟兄們的沖鋒腳步。 “請祁團長下令炮兵配合。”見弟兄們士氣可用,張松齡迅速將頭轉向老祁,大聲請求,“從騎一師的排兵布陣上看,趙瑞未必知道你手里還有四門蘇制山炮,待會兒你下令用炮彈開路,我帶著咱們兩家的騎兵追著炮彈的腳步走,借著硝煙的掩護,直搗趙瑞的中軍。” “嗯好。”團長老祁先是一愣,然后重重點頭,張松齡的主意未必能穩妥,卻是唯一能將騎一師擊潰的辦法,哪怕最后失敗了,也是轟轟烈烈,不枉了男兒在世上走一場。 九十三團的大部分軍官也是心中熱血未冷,見到老祁同意了張松齡的安排,立刻分頭去做最后的準備,也有三兩個人偷偷地瞪了老祁的背影幾眼,滿腹幽怨,被整編就被整編唄,反正晉綏原本一家,跟著閻司令長官干和跟著傅作義長官干有什么區別,何必為了保護百余名赤色份子,把全團的弟兄都給搭上,,況且人家閻司令長官還答應給大伙加官進爵。 然而像后者這樣打算的畢竟是少數,九十三團上下絕大部分弟兄,都被騎一師的囂張和無恥給激怒了,寧愿跟在老祁身后,與晉軍拼個魚死網破。 對面的騎一師師長趙瑞舉著便攜高音喇叭喊了半天,除了張松齡那幾下冷槍之外,沒得到任何回應,也就徹底失去了耐心,拉著新換上的戰馬,先向自家陣地縱深處退了兩百余米,然后緩緩舉起帶著白手套的右手,“炮兵準備” “噠噠噠,噠噠噠,乒乒乓,乒乒乓”突然間,他的側后方響起了一陣劇烈的槍聲,隨即,又是一陣,“乒乓,乒乓,乒乓乒乓”,緊跟著,一大隊騎兵從遠處蜂涌而至,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拼命地朝天空鳴槍示警,“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什么人,。”騎兵師長趙瑞被嚇了一跳,高舉的右手緩緩放下,看規模,來者人數差不多有小半個團,并且每個人都騎著戰馬,只是軍裝太雜亂了些,有晉軍的草黃色夏裝,有日本人的黃綠色冬衣,并且還有不少人從頭到腳一身漆黑,就像是下山打劫的江洋大盜一般,就差沒拿黑布蒙住面孔。 “他們是什么人,是你們八路軍的警備團么。”團長老祁也被來人嚇了一跳,放下右手,遲疑著向張松齡確認,早就知道八路軍的窮,但也不至于窮到連軍裝都無法統一的地步吧,并且新來這伙人騎兵也太差勁了些,看上去規模不小,卻連最基本的隊形都排不成樣子。 “應,應該不是吧。”張松齡被問得有點臉紅,轉過頭,驚詫地看著方國強,期待后者能給他一個準確答案。 “肯定不是。”方國強想都不想,用力搖頭,“來接咱們的警備六團是八路軍的主力部隊,軍容非常整齊,并且,我們八路軍的主力部隊,從來不像他們那樣浪費子彈,通常也不會配備歪把子機槍。”(注1) 沒等他們確定來者是敵是友,這些騎兵已經沖到了戰場中央,牛皮轟轟地把即將交手的雙方隔離開,然后高高地挑起了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 “國民革命軍,。”團長老祁一看,愈發是滿頭霧水,察哈爾與山西交界這帶,打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部隊,只有晉軍和北路軍,這兩家無論哪一家,也不會將衣服穿得像群叫花子一般,更不會如此牛氣,大咧咧地朝戰場中間走,對擺在兩側的機關槍視而不見。 “你們,到底是哪個部分的,。”此時此刻,騎一師師長趙瑞心中的困惑絲毫不比老祁少,舉起高音喇叭,大聲質問,“趕緊讓開,騎一師在此執行任務。” “俺們是忠義救國軍察南大隊,這里是俺們的游擊區,你們晉軍跑來執行什么任務,。”戰場中央的馬隊中,也舉起了一個小巧的便攜式擴音器,有名光頭壯漢憤憤不平地反問。 忠義救國軍是軍統給收編各地土匪武裝后,給予的番號,從江南到塞上,誰也弄不清到底收編了多少支,這些烏合之眾,有的在戰場上舍生取義,以身殉國,有的則剛剛拿了軍統的委任狀,就立刻投降了日寇,搖身一變,就成了偽軍,幫著小鬼子到處欺負中國人,還有一些特別精明的,則一手拿著重慶的軍餉,一手朝小鬼子討要武器補給,轉頭就將一部分槍支彈藥賣給八路軍的游擊隊,同時腳踏三只船,混得風生水起,不亦樂乎。 說來也怪,騎一師師長趙瑞對戰功赫赫的九十三團不怎么在乎,對眼前這支突然憑空冒出來的忠義救國軍,卻心存忌憚,愣了好一陣兒,才又舉起高音喇叭回應道,“這里分明是我們晉軍的防區,什么時候變成貴部的游擊區了,,你們,你們這個察南大隊,在二戰區司令長官部那邊備過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