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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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吳天賜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身體往車廂板上貼,右手迅速去腰間掏槍。手指落處,卻是空蕩蕩什么都沒掏到。在他昨夜醉的不省人事時,手槍和腰帶早就小王幫忙給收拾起來,掛在車廂另外一側的釘子上了。距離他現在的位置足足有四、五尺多遠,不移動身體根本不可能夠得到。 而移動身體去夠,則等于給了勤務兵小王朝自己背后瞄準的機會。剎那間,吳天賜額頭上冷汗滾滾,連游擊隊的主意也顧不上打了,“你想干什么?你要以下犯上么?按照軍法,按照綠林規矩,被抓到后會千刀萬剮,連家人都會受你的拖累。” “我沒有,嗚嗚!”小王趕緊將右手從槍柄處挪開,一邊哭,一邊大聲自辯,“我沒有想拿槍打你,是你自己瞎想的!我被安排給你當勤務兵,當然要聽你的話。可你老逼著我做壞事情,嗚嗚,大當家知道后,肯定,嗚嗚,肯定不會放過咱們。即便大當家不敢殺你,入云龍,入云龍和張胖子,也不會放過咱們兩個!” “冷靜,你冷靜,千萬冷靜!”吳天賜將手放在身體前,慢慢下壓,唯恐一不小心刺激自己的勤務兵,還得對方再把手掌壓到槍柄上,“你聽我說,我做的不是壞事!游擊隊,游擊隊以前是叛匪你知道么?他們趁著抗日的機會,偷偷發展壯大,早晚會有一天,將成為國民政府的致命威脅!” “我不聽,不聽!”小王揮舞著胳膊,一邊哭,一邊反駁,“游擊隊都是好人,我們大當家也是好人。好人不打好人!只有壞蛋,才老攛掇著好人去打好人!” “他們是好人不假,但好人和好人有時候卻也會打仗!”吳天賜想了想,盡量把語氣放得更加舒緩。對方手離開了槍柄,但他自己手中卻還是沒有武器。所以,必須先取得自保能力,然后才有機會進一步考慮其他,“三國演義,你看過沒有?劉備是好人吧?孫權也不是壞人吧。可劉備和孫權,最后還是打了起來!” “那是因為呂蒙偷襲了關羽在先!”小王畢竟還沒成年,注意力很快就被吳天賜調進了故事當中。 “可劉備也沒還孫權的荊州啊。那可是他說好了從孫權手里借的,取了西川就歸還給人家!”吳天賜繼續把小吳的注意力往三國故事里頭引,同時慢慢挪動身體,去抹車廂另外一側掛著的皮帶和手槍。 “那,那諸葛亮也借,借了東風給孫權!”年青幼稚的小王果然上當,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評書中關于三國演義的內容,喃喃地替自己心目中的好人劉備辯解。 三國演義的故事,在民間深入人心。非但說書先生會以此謀生,村子里的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會通過演義中的故事,像后生晚輩們灌輸做人的道理。所以小王對其中的每個段子幾乎都耳熟能詳,甚至能發揮一下,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這里光顧著跟吳天賜討論古人,卻沒想到對方心思全放在車廂另外一側的手槍上。后者先是一寸一寸偷偷挪動,后來發現小王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吸引開,便開始慢慢加快挪動速度,慢慢接近掛手槍的車廂壁。 “可魯肅也幫諸葛亮修了祭壇!”吳天賜小腿蓄力,身體和手掌慢慢抬高。近了,近了,只要把槍摸在手,就不怕對付不了一個毛孩子了。然后以這個毛孩子的腦袋嚇唬外邊那些小兵,逼著他們服從自己的命令。眼看著他的陰謀就要得逞,卻不料小王突然一拍車廂,大聲喊道,“所以才讓曹cao占了便宜,最后蜀國和吳國都被人家給滅了,誰也沒撈到好處!還有,還有那個呂蒙,也被關羽的鬼魂給追死了!” “呸,呸,你這個小烏鴉!就不想讓我落個好!”吳天賜嚇了一哆嗦,差點沒又撞到車廂頂梁。迅速將槍抓在掌心,大拇指挑動保險,把子彈推入槍膛。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勤務兵小王,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勤務兵小王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鬼門關前,兀自激動得大聲嚷嚷,“我不是不想讓你好,我是真心為了你。那趙天龍和張胖子兩個,都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如果得罪了他們,即便您上頭有人護著,也難逃被他們倆打冷槍!” “那我豈不是成了呂蒙第二?!”最后一句話才真正說到了要害處,吳天賜原本狂熱的大腦瞬間開始發涼。扭頭又看了勤務兵小王那單純的面孔,他略作猶豫,慢慢又把保險用右手大拇指推回了原處,“他們兩個為什么要殺我?如果游擊隊合并入獨立營中,對他們兩個只有好處,沒任何壞處!” “張胖子原來就是政府軍的人,龍爺也只服紅胡子一個。您即便吞并了游擊隊,他們兩個也不可能留下!”小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前前打了個圈兒,聽吳天賜說話的語氣開始變軟,便非常認真地幫他分析形勢。“如果留不下他們倆,您吞并了游擊隊,只相當于得到了一批老兵。而同時跟他們倆成了仇家,隨時都可能被他們干掉!” “如果我逼著他們留下呢?!或者”吳天賜把手槍插回槍套里,和皮帶一同系到腰間。 “我們大當家不會同意您!”勤務兵小王想了想,最后決定實話實說,“大當家跟龍哥是過命的交情,以前龍哥一個人的時候,他都從沒逼過龍哥入伙。至于張胖子,人家從前是中校軍銜,比你還高。真的留下了,要么當營長,要么改天就打報告調走。” “這?”當頭腦漸漸冷下來之后,吳天賜才終于發現自己先前的計劃存在多大的漏洞。第三次上上下下打量勤務兵小王,再也不敢過分小瞧了年青人。 慢慢將身體在火盆旁重新坐穩,換了更緩和的語氣,他用咨詢的口吻像小王提問,“照你這么說,他的那個中校軍銜是還真的l?那他怎么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跑到草原上來?居然還跑去給游擊隊打下手?” 見吳天賜好像暫時把壞心思收起來了,小王心中暗喜,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對方的問題,“張胖子為什么來草原上,我也不知道。但他的中校軍銜肯定是真的。以前咱們這邊還有個軍統局的彭站長,也一直抱怨張胖子不知道好歹,放著堂堂正規軍的中校不干,跑到游擊隊去當什么中隊長。” “噢!”吳天賜輕聲沉吟。軍統局的彭學文站長他是聽說過,雖然既跟他不是同一個部門,又不是他的頂頭上司,可級別卻比他高了不止一點半點。另外,后者的靠山也非常硬,遠非他背后那個靠錢砸出來的關系能比。 “不過我聽人說”小王抬起眼皮,悄悄地觀察了一下吳天賜的臉色,繼續給對方敲警鐘,“我聽人說,黑石寨的前任縣長朱二,就是在口里那邊什么地方得罪了張胖子,所以才花錢疏通關系,躲到了咱們偏僻地方。誰料到張胖子卻前后腳追了過來,隔著兩百多米遠,“呯”地一槍打爆了他的腦袋瓜子!” “嗯!”吳天賜猛地打了個冷戰,脖子不知不覺地往領口中縮了好一大截。兩百米遠一槍爆頭,這也算得上是狙擊手水準了吧。即便扣掉小王話里的水分,那一百二三十米也是有的。隔著一百二三十米遠,誰能防得住別人的冷槍?!即便是蔣總統出行,也不能把街道兩旁的百姓卻給隔離起來,不準他們夾道歡迎吧?!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悄悄擦了下自己的額頭。心中再也興不起打游擊隊臨時營地的主意了。不合算,里里外外都不合算!即便成功了,也是便宜了沒良心的周黑碳!他自己則少不得要做那個呂蒙。要么是死于孫權的毒酒,要么是死于某個“關羽”之手。反正沒落到善終! “呼!”車廂外,一直揚鞭趕車的李老九,也悄悄擦了一把自己的額頭,同時用力吐出了一口濁氣,緩緩地把按在腰間的左手,從槍套上挪開。被寒風凍得發紫的臉腫腫的,看不出半點殺機! 第一章 誓言 攏 第一章誓言(五下) 參謀長吳天賜之所以教唆獨立營去吞并游擊隊,是為了給他自己積攢日后高升的資本,而不是真的跟八路軍有什么化解不開的血海深仇。故而當他發覺這樣做可能得不償失,甚至弄不好還會搭上自家小命時,心中的所有激情立刻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謹慎、謹慎再謹慎。 將自家防身用的馬牌擼子連同槍套一并在腰帶上掛好,伸手拿起已經被風吹冷了的大半個土豆,一邊探到火盆旁重新熏烤,他一邊和顏悅色地問道:“張胖子狙殺漢jian朱二的故事,以前其實我也聽人說起過,只是沒你今天說得這樣詳細。如此看來,他的槍法真是不一般的好!估計咱們營長可能都比不上他!” “那當然!我們大當家曾經親口承認承認過,如果論槍法,他這輩子只服氣兩個人,一個是龍爺,另外一個就是張胖子!”勤務兵小王雖然不明白吳天賜說這些話的用意,卻也知道對方至少今天不會再去打游擊隊的臨時營地主意了。偷偷松了口氣,強笑著點頭。 “還有這事兒?”吳天賜裝作很非常驚詫的模樣,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我還以為咱們營長從來不會佩服別人呢?對了,你剛才還說,張胖子在兩軍陣前一槍蹦掉了白胡子的二當家,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當時在場么,能不能把詳細經過跟我講講!”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當時我剛正給九爺做小跟班兒”只要不是去給游擊隊使壞,勤務兵小王不介意多回答參謀長的一些問題,即便這些問題明顯帶著套取有用情報的痕跡。“紅隊和咱們營長、龍哥他們幾個,顧忌白胡子麾下的人多,就決定先去敵營中” 他的口才遠遠稱不上便給,然而在吳天賜這頭小狐貍面前,越是把話說得簡單直白,反而越顯得切實可信。聽著,聽著,吳天賜就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又開始發涼,有股冷汗順著發梢一滴一滴淌了下來,將白襯衫的領子轉眼潤了個濕透。 先以強大的攻擊力挫其銳氣,然后又以單刀赴會的方式瓦解其軍心,接著亮出毒氣彈亂其方寸,最后則趁著白胡子隊伍當中發生了火并,一舉將這支東蒙草原上實力最強的馬賊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所有計謀環環相扣,一招比一招兇狠。這哪里是張胖子的兩顆子彈建立了奇功?!當時即便沒有他出場,白胡子匪幫也沒變不成翻身的咸魚。差別只是覆亡的速度快慢!而紅胡子、黑胡子和趙天龍等人在其中所起到的最用,其實一點兒都不比張松齡小。只是他們的表現,不像張松齡那般搶眼而已! 在喜歡玩弄陰謀詭計者的眼睛里,陰謀詭計無時無處不在。越是對紅胡子、黑胡子、趙天龍等人的過往了解得多,吳天賜越覺得心里頭發虛!這哪里是一幫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土豹子啊,分明是一群已經成了精的老狼,個個都吃人不吐骨頭!可笑的是,自己剛才居然還想著趁著狼王疏忽大意的時候剝它的皮換錢!虧得及時被小王給攔住了,沒機會真的出去召集人手,否則,恐怕用不到張松齡和趙天龍兩個追殺,自己的尸體就已經躺在草原上某個不知名的所在了吧! 抬手在汗津津的額頭上蹭了蹭,他繼續跟小王套問對自己今后有用的情報,“那個,那個他們聯手攻破黑石寨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我記得黑石寨的城墻全是大塊石頭壘的,咱們獨立營當時也沒有火炮” “當時是這樣”勤務兵小王想了想,繼續耐心地解答,“日本鬼子和偽軍都去攻打游擊隊的營地了,留守在城里頭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而軍統局的彭站長” 二人一個有心聽,一個愿意說。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當中就忘記了時間。當天中午,車隊在沙漠中的一處咸水湖旁停下來打尖,。簡單地用過一頓午飯之后,繼續追趕大部隊。傍晚時分則在靠近沙漠入口處的某片戈壁灘上扎營休息。第二天又起了大早,冒著風雪趕路,終于在下一個傍晚來臨的時候,趕上了周黑碳等人的隊伍。 頭頂上的烏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散去,陽光從西面的地平線上射過來,將雪后的世界照得一片嫣紅姹紫,分外妖嬈。 天是藍的,地是白的,夾在坦坦蕩蕩的藍與平平整整的白之間,則是一粒粒沙碩般的人影。每個人影在這片純凈的天地之間,都顯得無比的渺小。同時每個人影在這片寂寥的天地之間,又顯得無比的親切。他們是千里雪域中難得的活物,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這純白的大地上,成為其他人眼里的風景。或精彩,或普通,或絢麗,或平淡,或干凈,或齷齪,真真實實,無遮無擋!雪地將完完整整地留下他們走過的每一步,既不刻意修飾,也不刻意縮小。宛若冥冥中默默翻動的青史! 吳天賜沒心思欣賞這在其關內難得一見的雪域風光,剛剛在勤務兵小王的攙扶下活動開因為長時間坐車而發僵的筋骨,就三步并作兩步朝獨立營的指揮帳篷撲過去,喘息的聲音比鐵匠鋪子里的風箱還急。 “周營長,我想明白了,這件事”沒等門簾被當值的哨兵掀開,他就大聲高喊,唯恐周圍有人會沒意識到自己的出現一般。 “吳參謀,你這么快就趕過來了?!”周黑炭愣了愣,帶著幾分意外打斷,“趕緊進來,趕緊進來烤烤火。我還以為你怎么著也得后半夜才能追上隊伍呢,沒想到你們的馬車居然走得這么快!” “我是心急如焚吶!”吳天賜用手拍了下胸口,非常夸張的回應,“游擊隊的弟兄們已經跟黃胡子交上手了么?我建議,咱們獨立營絕對不能袖手旁觀。要全力支持游擊隊” “坐下說,坐下說!你先把氣喘均勻了,這仗啊,真正打起來還早著呢!”沒想到只是兩天不見,自家參謀長前后變化就偌判兩人,周黑碳明顯有些不適應。拉著吳天賜的胳膊,強行將其按進為軍官們準備的座位,有意無意間,再度將他的話頭攔腰打斷為兩截。 “那,那我就放心了!”吳天賜繼續拍打自己的胸口,旋即,原本不算大的眼睛就瞪成了兩個燈泡,“怎么還沒打起來,這里不是早就進入喇嘛溝的地界了么?黃胡子難道連外圍流動哨都沒派出一個來?!” “派了,全嚇得縮回麒麟嶺,也就是游擊隊原來的老營里頭去了!”原本在黑狼幫中坐第十把交椅,現在做了獨立營三連連長的楊三凱悶聲悶氣地回應。“連他放在外圍拱衛老營的幾支小部隊,也一溜煙全跑回了山上。眼下除了麒麟嶺之外,四周已經沒有了任何敵人。就等明天一早游擊隊恢復了體力,強行攻山了!” “怎么會這樣?”吳天賜事先準備好的一大套說辭全落了空,瞪著兩只小眼睛,茫然地嘟囔。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問題所在,鼻子和上嘴唇抽搐在一起,嗓子眼里一陣陣發苦。 上當了,又上當了。自己千方百計給紅胡子下套,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又上了老狐貍的當!說是讓獨立營觀戰,不準插手游擊隊和黃胡子匪幫之間的爭斗。這邊兩家私下里達成的協議,黃胡子本人可能清楚么?看到游擊隊和獨立營一前一后向自己開了過來,以他手中剛剛恢復了不到全盛時期三成的實力,怎么可能還有勇氣把兵力分散開,在野外等著給游擊隊和獨立營的聯軍當開胃小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