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書迷正在閱讀:不同時期的爸爸回來了、她似皎月[娛樂圈]、神城、葉先生,余小姐、光輝騎士、我成了豪門假千金以后、末世紀元、地獄代言人、團寵小龍女、濟世
“我,我怎么覺得,你的一番忙活,都是白費力氣呢!”強忍著一波波倦意,倪斐君斷斷續續地回應,“照葉秀峰說的情況,他恐怕不會再回來了。你根本就是在瞎cao心!” “不回來,他還能去哪?”賀耀祖皺了下眉,本能地反駁,“難道他還真的象老頭子說的那樣,去加入共產黨游擊隊?!他可是個連長,共產黨游擊隊那邊能給他什么好處?總不能直接把游擊隊交給他帶!” “話,話不能這么說!你,你根本不了解共產黨!”倪斐君在被子里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說道:“這個時候加入共產黨的人,肯定不是為了升官發財。要不然,孫總理夫人,廖總理夫人,怎么都跟共產黨站在了一邊?共產黨給她們的好處再多,能多過國民黨給她們的么?還有,還有美國的羅斯福夫人,政治態度也傾向于共產黨!那可是白宮的女主人!”(注3) 注1:依照國共之間的協議,國民政府應該每年應該按照4.5萬人的標準,給八路軍發軍餉和各種補給。但這個協議執行了不到一年,便開始受到很多人的公開阻撓。所以自38年下半年起,給八路軍的軍餉和物資一直沒有足額,并且時斷時續。1940年百團大戰之后,干脆直接停掉了。 注2:衛立煌在第二戰區期間,與朱德私交甚好。而當時二戰區的實際情況非常復雜,閻錫山本人對日寇心存幻想,其麾下的晉綏軍戰斗力又非常差。衛立煌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隊之外,必須依仗八路軍的支持。所以衛立煌動用了手中權力,盡量給八路補充一部分槍支彈藥。 注3:埃莉諾.羅斯福,每個第三十二任總統羅斯福的妻子,社會活動家。當時美國的一些雜志認為她有共產主義傾向。 第一章 迷城 (六 下) 看著臂彎里的倪斐君沉沉睡去,賀耀祖卻遲遲無法合攏酸澀的眼睛。 妻子臨睡前的話,讓他愈發地感到困惑。然而他卻不得不承認,妻子所說的都是事實。作為軍統局的正職局長,雖然僅僅是掛名,他憑借職務之便掌握到的信息量也遠遠超過的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在那些信息里邊,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共產黨在整個社會中所獲得的支持度,遠比倪斐君剛才臨睡前說得強烈。在某些特地的人群里,已經可以與國民黨并駕齊驅,甚至隱隱已經出現了后來者居上的趨勢。 這到底因為什么? 兩位前總理夫人,其中一位的丈夫是中華民國的締造者,另外一位的丈夫當年則是廣東國民政府的靈魂,按常理,她們理應與國民黨更親近才對,怎么會成為共產黨的堅定盟友和支持者? 還有那么多辛亥元老、社會賢達、著名的學者、成功的商人,從地位和家世角度看,這些人本應對共產黨的主張深惡痛絕才對,為什么一個個也站在了共產黨那邊,或者于明處替共產黨搖旗吶喊,或者暗中向八路軍的游擊區輸送錢款物資。 還有,還有,那些正在高校里就讀的大學生,那些正在洋行中工作的小職員,那些受過良好教育并且家境殷實的年青人,他們為什么提起共產黨來就一臉傾慕。為什么明知道前路危險重重,還要義無反顧地脫離家人的羽翼庇護,義無反顧的走向陜北、走向延安?! 如果說他們頭腦不清都是受了共產黨的蒙蔽,那共產黨的蠱惑本領也太厲害了些。要知道,那些社會上最活躍的共產黨支持者,可不是碼頭上那些目不識丁的苦力漢。他們有見識、有學問、心智遠比一般人堅定。他們聰明、機敏、獨立而又清醒,絕不會輕易成為幾句政治口號和宣傳謊言的俘虜。他們遍布國民政府的每一個機關單位,他們是國民政府血rou和皮膚,如果一個人連血rou和皮膚都失去了,他豈不就成了一具會行走的骷髏?在烈日和暴雨之下,一具沒有血rou且靈魂也不完整的骷髏,還能堅持多久?! 這些困惑,在1938年的中國,不僅僅折磨著賀耀祖,還折磨著中華民國政府上層當中很多清醒者。 這些困惑,不但存在于中華民國政府上層,還存在于軍隊、大學、商行與工廠。 這是屬于整個時代的困惑,令無數對共產主義理論心存警惕的理論家、教授,愁白了頭發,揪斷了胡子,卻始終無法找出答案。 這個困惑糾纏了某些中國“歷史專家”大半個世紀,直到第二個千禧年到來,也沒能水落石出。 為了證明共產主義這頭洪水猛獸的邪惡,某些“歷史專家”們甚至不惜蒙上眼睛,拿謠言當作史實。以至于不斷鬧出“三億五千萬”金盧布、“八尺協定”這樣的大笑話。卻始終沒有得出他們希望的真相。他們根本無法通過刻意編造的謠言和污水來解釋已經發生的史實,為什么國民政府會那么快地失去人心。為什么當時會有那么多人,會選擇八路軍,選擇共產黨的隊伍。 他們在互聯網上,在報刊雜志上反復折騰,非但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讓新生代的年青人愈發困惑,愈發與當年的老前輩賀耀祖心有戚戚,共產黨,到底帶給了時人什么,讓他們一個個敞開懷抱,如同飛蛾撲火?! 作為新生代年青人之一,張松齡的小孫子張約翰,心中也有著同樣的困惑。趁著陪同祖父故地重游的機會,他滿臉神秘地低聲追問:“您如果當時回到另外一邊的話,退休時至少也得是個將軍吧?!” “可能吧?也可能沒等當上將軍,就戰死了。誰知道呢!”張松齡雖然對自己遠在美國的兒子一直心懷不滿。但對于隔了一代的孫兒,卻是百般寵愛。笑了笑,低聲回應。 因為有過“軍統特工”的嫌疑,在共和國成立之后的幾次政治運動中,他或多或少都受了點兒波及。雖然因為有老友暗中看顧,并沒有經歷某些傳說中那種的非人磨難,卻也讓他的心臟疲憊不堪。早早地就響應中央號召離了休,故而沒趕上“舉賢不避親”的好年景,也沒能給自家在國內的親屬謀取到什么打江山之功的分紅。所以對兒孫輩的抱怨和質疑早已習慣,并不覺得張約翰的問題有多么刺耳。 “那您,那您曾經,后悔,后悔過沒有?我說的是偶爾回想起來,一點點,一點點那種!”張約翰從小到大可是沒少聽自家父親數落爺爺的迂腐,陪著笑臉,小心地試探。 父親口中不近人情的爺爺卻遠比他想象的要灑脫,笑了笑,臉上根本沒有任何不悅之色,“怎么會呢,當時又沒人逼我加入游擊隊!” 雖然事先已經料到了可能是這樣的答案,張約翰心里卻多少有點失落。皺起眉頭,嘴唇上下蠕囁,“那,那你…….” 張松齡輕輕搖頭,“我當時根本沒有想那么多,馬上要亡國滅種了,誰還顧得上計較能當什么官兒。況且紅胡子那人不錯,我跟他很對脾氣!” 自小受美式教育,習慣了以付出與收益的對比來衡量一件事的張約翰顯然依舊無法理解祖父當年的選擇,雙眉之間皺得如同刀刻。張松齡見了,少不了又多補充一句,“比如你在美國,白人突然出臺一項法令,說從即日起,華裔都是要成為奴隸,要么服從,要么去死。你會怎么辦?!” “當然是拿槍起義,就像華盛頓他們做過的那樣!”張約翰立刻跳了起來,大聲回應。但很快,他的腦袋又耷拉了下去,“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跑回中國來,反正兩邊的大城市現在已經差得不太多了。” “華盛頓當年參加起義的時候,想過今后當總統么?”張松齡自動忽略了孫兒的后半句話,繼續笑著反問。 “肯定沒有!”受過正統美國教育的張約翰,早已把對華盛頓等人的尊敬刻進了骨子里,想都不想,就直接回應。隨即,他又看了看滿臉笑容的祖父,很不甘心地補充,“可,可華盛頓他們,追求的是獨立、民主和自由!” “那你以為當年我們追求的是什么?”張松齡搖了搖頭,笑容里充滿了歲月留下的滄桑。 第二章 磨劍 (一 上) “爺爺是理想主義者!”當祖孫倆的旅程即將結束的時候,張約翰終于得出結論。 張松齡笑了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在內心世界里,他并不排斥“理想主義”這個詞。雖然在二十世紀末的中國,這個詞已經隱隱帶上了貶義。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魏爺爺、老茍、廖文化,還有周玨、田胖子、陸明。盡管他們說著不同的話,做著不同的夢,但是,有一個理想卻屬于他們當中的每一個。那就是,讓自己,自己身邊的家人和朋友,還有自己的子孫后代,再也不受外族的奴役,再也不任人欺凌。 為了這個理想,田胖子、魏爺爺和老茍等人先后付出了生命。然而他張松齡卻還活著,所以他張松齡就必須將這個理想繼承下去,直到其最終實現那一天。這是他的義務,也是他這輩子的宿命。從孟小雨家的病床上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在使命沒有達成之前,他根本沒資格去計較什么利害得失。 他軀殼里頭裝的靈魂早已經不屬于他一個人,他既是他自己,也是他們的全部。 所以在紅胡子主動伸出手來,邀請他留下一起打鬼子時,他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接受了。根本沒問對方準備給他安排個什么職位,每月能拿多少軍餉。 對他來說,能站在第一線對付日寇,就已經足夠了。是游擊隊還是正規軍,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如果彭學文先前不多嘴告訴他一句,此刻孫連仲還在重慶托關系找門路,他心里頭也許對老二十六路還存著一絲念想。現在既然老二十六路的重建基本上遙遙無期,就近找一支跟自己投緣的隊伍加入,跟幾個肝膽想照的朋友一道扛槍殺鬼子,幾乎是理所當然。 這個決定,贏得了周圍一片歡呼。當他的手從紅胡子的手上撤回來之后,喇嘛溝游擊隊的幸存者們,甭管身上帶沒帶著傷,都挨個走上前,用當地人的禮節抱住他的肩膀,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表示歡迎。 游擊隊員們都很單純,他們通過鄭小寶和趙天龍等人的口,早就將張松齡這幾天為游擊隊所做的事情,了解了個清清楚楚。他們知道是誰為游擊隊贏得了擊敗各路馬賊,徹底逆轉戰局的機會。他們將張松齡臉上的征塵和身上的血跡都看在了眼里,記在了心上。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感恩,而他們報答恩情的方式,就是從此拿張松齡當做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從此再也不去想他是不是國民黨中校,與軍統到底有沒有瓜葛。 所以當紅胡子鄭重宣布,游擊隊旗下將仿照騎兵中隊的模式,再成立一個新的步兵中隊,交給張松齡來帶領時,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大伙很期待眼前這位學識淵博,槍法精準的張中隊長,能為游擊隊打造出一支與以往不同的勁旅來。而游擊隊在此次戰斗中,基層干部折損過半,也的確需要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來承擔重任。 只是張松齡本人,卻被紅胡子的決定給嚇了一大跳。不待周圍的歡呼聲落下,就趕緊擺著手大聲拒絕,“不行,不行。王隊長,你這個決定太倉促了。我初來乍到,寸功未立,真的承擔不起您的厚愛!” “什么叫寸功未立啊?如果不是你,喇嘛溝游擊隊早就被小鬼子給挑了!” 紅胡子一把將張松齡的手按下去,攬著他的肩膀大聲補充,“況且你的第三中隊目前只是個空架子,除了你這個中隊長之外連一個兵都沒有!” “啊!”張松齡微微一愣,不知道紅胡子把一支本不存在的中隊交到自己手里,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不光是你的第三中隊,老子原來那兩個中隊,基本上也被殘了。”趁著張松齡愣神的功夫,紅胡子迅速敲磚釘腳,“今天帶過來跟小鬼子拼命的弟兄里頭,有一大半兒是跟別人借的。等他們一走,游擊隊立刻就得變成空架子。為了咱們大伙還能繼續跟小鬼子斗下去,你這個第三中隊,今后就是咱們喇嘛溝游擊隊的新兵教導總隊。由你來做這個總教頭,幫我把新兵訓練這件事扛起來!咱們得想盡一切辦法,迅速…..” 中隊長的職位沒辭掉,轉眼間又把新兵總教頭的職位給扛在肩膀上了,讓張松齡如何能不撓頭?沒等紅胡子把話說完,他就立即大聲打斷,“王隊長,王隊長,您聽我說。我是去年六月份才入伍的學生兵,只接受了不到三個月的訓練就上戰場了。根本不懂得怎么指揮,對練兵之事了解得也非常膚淺。萬一……” “不準再推辭!”紅胡子的胳膊緊了緊,將張松齡下半句話硬生生給勒回了肚子里,“再推辭就是不給我紅胡子面子!那啥,你再不懂指揮,總帶著人跟小鬼子正面交過手吧?!我這邊呢,這次才是第一回開洋葷。不把新兵訓練的事情交給你,我還能交給誰去?!交給你的話,即便短時間內練不出一支精銳來,至少你憑著以前經驗,能告訴大伙跟小鬼子打仗時都應該注意點兒什么,能讓弟兄們少犧牲幾個。換了個外行上來,萬一哪天咱們跟小鬼子的大部隊遇上,還不得成了人家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