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紀安的外放消息傳來的時候鄭氏先生茫然,最后卻是憤怒。她現在如此,紀安不幫著她就算了,竟然要離她而去。她感到被背叛的憤怒,她的兒子,怎么能如此的對她?紀府上下,紀安是她的親兒子,旁人欺負她就算了,怎么連親兒子都不幫她。 鄭氏這些天心里憋著的氣和急好像找到了出口,在屋里破口大罵紀安忘恩負義。 紀安踏進留園的時候,鄭氏正罵的起勁,看著紀安進來罵聲戛然而止,像被卡住了嗓子般難受。紀安看了鄭氏中氣十足,還能罵自己,心中倒是不用擔心鄭氏身體會不好了。至少現在紀博是沒準備除去鄭氏,而是打算就這樣讓鄭氏頤養天年了。 鄭氏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心中有些怨怪下人們沒眼色。瞧著紀安過來,怎么沒有提醒她一下。當然,鄭氏選擇忘記,她大怒之下,把下人們都趕出門外,一般人還真沒膽子敢進來找罵,更何況,她的心腹在上一次紀晨的事情中折損大半,連宋嬤嬤都被送回了鄭家。現在留下的這些,對著鄭氏沒什么忠心,更別談什么主仆感情了。 紀安給鄭氏行了禮,開口道:“太太,朝廷派了兒子去泉州做知府,這一去三年,怕是孝順不到太太了。還望太太自己珍重,兒子會月月派人來看望太太的。” 鄭氏本來還有些被抓住做壞事的尷尬的和惱怒,卻在聽到紀安的話后直接只剩憤怒了。她厲聲道:“你去那窮鄉僻壤的做什么破知府,地方官哪個不是拼死拼活的找關系走路子的往京里跑,你倒好,卻要出去。天子腳下,你又出身侯府,隨隨便便就能撈上些功勞,等上幾年,你照樣能位高權重。外放出去,你就狠心讓你母親我孤單一人在紀府里熬著。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你這樣做,又談什么孝順?” 紀安眉頭緊皺了皺,可一想鄭氏只有他一子,現在又和紀晨關系敵對,自己這么一走,也是讓鄭氏頗為的孤立無援。 為此,紀安心里過了過,半響,才慢慢的開口道:“太太,自古忠孝兩難全,兒子為朝廷盡忠,這是大義。但太太的話也有些道理,兒子細細想了,才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太太聽聽,看可行否。” 鄭氏沒說話,但眼睛還是盯著紀安看的。紀安開口道:“兒子去泉州,太太也可跟著兒子一道去。至于老太太和爹那兒,由兒子去說,就說太太身子不好,泉州風水養人,又有隱世的名醫,太太跟著兒子一道去求醫。想來,爹最后還是會同意兒子的主意的。府里太太一個人孤單,不如跟著兒子去泉州住著,雖然地方小,可也能讓太太自己當家作主,自在一些。太太,你看如何?” 鄭氏一聽,看著紀安真誠的眼睛就有些躲躲閃閃了。她是不愿意離開京城的,京城有她娘家,紀府又是勛貴之家,一個小小的知府后宅,哪能及得上京城的的風華奢侈。再說,紀安從小又沒養在她身邊,要是跟了紀安去泉州,就要靠著紀安過日子,鄭氏還是有些沒底的。 更為重要的是,她這一走,以后,怕是紀府就沒她的位置了。她做了半輩子的紀府女主人,要她讓出這個位置,她是絕對做不到的。她情愿死在紀府,也不愿意活著讓白氏占了她的位置去。 紀安看著鄭氏避開的眼睛,心中嘆了一口氣。他剛剛確實是想著把鄭氏帶走,以后不在京城,鄭家和鄭氏就能分開脫離了。以后,鄭家如何,鄭氏也不會受牽連。而且,鄭氏不在紀晨的眼皮底下,等過上幾年,驚馬的事情過了,紀晨心氣大度些,說不準也能不計較鄭氏了。 而跟著他去泉州,雖然沒京城繁華,可也不是什么窮苦之地,鄭氏不會受什么苦。白氏和鄭氏,若是有可能,紀安是不想讓她們再斗下去了。鄭氏一走,白氏就是有通天的本領,兩人也斗不起來。 而鄭氏擔心的公主媳婦給她氣受也能被解決了,紀安是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可惜,看著鄭氏的神色,紀安知道,鄭氏怕是不愿意了。 果然,鄭氏期期艾艾的開口道:“安兒,娘我年紀也不小了,而你外公家也在京城。他的年紀大了,要是有個萬一,我怕是連他最后一面都見不著。這讓我怎么忍心,我就不跟著你去了。” 回頭也怕傷了紀安的心,想想說道:“安兒,娘在泉州有兩個莊子和一個別院,都十分的不錯。呆會娘讓人把地契找出來給你送去。你在泉州好好的,三年后,娘一定把你弄進京城做京官。” 再也不罵紀安沒良心了,紀安也沒多灰心,畢竟剛剛要不是鄭氏說了他那么一頓,他也是沒想過和鄭氏過,他給過鄭氏選擇,可鄭氏不愿意,那他也沒法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該做的都該做了,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123言情獨發,謝絕一切轉載,請盜文的同學至少延遲三章,不要做竭澤而漁的事情。 第70章 撲朔 鄭氏因為拒絕了紀安的邀請和紀安說話就有些底氣不足,說了一會話,就打發紀安回去收拾東西了。紀安也沒有多少話和鄭氏說,讓鄭氏多注意身體,也就抬腿走了。 紀安再不愿意,他還是要等著紀博回來,然后和紀博辭別。誰讓紀博是他老子,做兒子要出遠門,于情于理都要給紀博道別。想要做官,首先面子工程一定要到位,不然,那些御史們可是開著一千瓦的瓦斯的眼睛在盯著呢。 紀安打算先回自己的釋夢齋等著,這幾年中,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的時間都不長。在這個院子里,他總是想起白氏,想起那個傻傻的分不清好壞的自己。這兒,記載了他度過的虛情假意,而這段黑歷史就如這個院子,紀安是能避就避開,不愿意再多看一眼的。 今日他實在不知道往府里那兒去了,紀晨那兒他也去過了。得知他外放,紀晨祝賀了他一番,太醫說紀晨的情況十分的好,若是不出預料,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而紀晨比起過去的那種眼睛中帶著郁氣的神情也開朗了很多,至少,能和他說笑兩句。 本來紀安是準備賴在紀晨那兒直接等著紀博回來的,可太醫要為紀晨換藥,紀晨院子里手忙腳亂的,他不去添亂就好了,再讓下人們伺候自己,紀安確實沒這么厚的臉皮。 于是,偌大個昌平侯府,紀安竟然感覺到無處可去。想了半響,才回想起,他在紀府還是有個容身之處的。不管是好是歹,在他來的前三年,這個院子,給了他一片庇佑修養之地。 釋夢齋里的下人們都放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年紀稍稍大的婆子管事。紀安以為自己不在,這兒該是不如從前了。沒曾想,這個院子保持著和以前一模一樣,甚至,連種的花都是他喜歡的。 下人們看著紀安倒是很驚訝,畢竟,紀安就是在府里歇也不歇在這個院子了。瞧著以前住過的地方,紀安想到自己那幾年的蠢樣簡直不忍直視。當年,他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白氏就差沒明著告訴他,你該做紈绔,敗家子就是你的終極目標,他還傻乎乎的為白氏找借口,袒護白氏。 甚至,為了不讓白氏擔心,他還偽裝自己很紈绔。而且,即使不偽裝,紀安也稍稍被白氏影響的認為只要他安守本分,老老實實的做著白府不尷不尬,不高不低的庶子,旁人就會放過他。 所以,他活該被欺負,活該讓人耍。紀安想到當年的自己,心中就生了一股邪火,明明他很努力的想要扮演一個好兒子,好好的在這個世界孝順為自己好的母親。但偏偏老天爺就喜歡玩他,媽不是親媽,親媽又害他。 想到白氏,紀安現在倒是沒那么恨了,可再也生不起那時對著白氏保護孝順的心了。只想著以后離的白氏遠遠的,只要白氏不再出什么幺蛾子,紀安就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她再想算計自己,那紀安就打算好好的和她算算新仇舊恨。 紀安覺得他就是個小心眼,心中再三告誡自己男子要大度,不要小肚雞腸的去記恨別人那些過去的事情。可他卻忘不掉,即使什么也不做,他也從心中厭煩,甚至要是有機會,他就要釋放心中的恨意,好好的回報那些人。 白氏,她可憐,但紀安更恨她。即使表現的再淡漠,再對自己對旁人說不在意。可紀安心中是真的怨她恨她,因為,紀安真正把她當母親待過。愛她敬她,處處維護她。為著她對自己的溫柔和慈愛,紀安甚至愿意委屈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 但這些都是假的,甚至,白氏處心積慮的要害他。他能理解白氏換子的心情,卻無法原諒她的傷害。真正的紀安已經死了,原身欠了的債也就算還了,他以后為自己活著,活的開心。 紀安剛剛觸景生情,感慨了一番,就遇見了最不想見的人。白氏儀態萬千的從角門走進來,臉色看上去沒了以往的那種從內心發出的憂愁,倒是多了幾分慈悲。 紀安點點頭,也不準備和白氏有所交集就準備走了。而百氏卻是一反常態的對著紀安開口道:“安少爺,你要去泉州了嗎?三年后還會回來嗎?” 紀安聽著白氏的話,心中則是想著,白氏怕是聽到他外放的傳言過來問他的。而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走遠了,不和她兒子搶紀府了。 紀安不想讓白氏再盯著他,開口道:“嗯,我很快就要去泉州了,三年之后,若是可以,我還會在外多多造福百姓。京城有那么多能人俊杰,也不差我這個一個小吏小官,怕是沒個三年五載是不會回京了。不過,白姨娘請放心,我即使回京也不會再住府里了,到時候,我就該有官邸了。白姨娘自然是要住在府里服侍祖母和父親的,倒是不用跟我出去。” 白氏聽著心里一涼,看著紀安淡淡的疏離和不悅,白氏只覺心疼。即使兒子不喜歡她,但她也是希望能經常看見紀安。知曉他一切都好,白氏就覺得滿足了。可現在紀安這一走,她想要再見他,還不知道要到何年馬月了。 這么一想,白氏心中越發著急。特別是紀安最后的話,擺明了告訴白氏,以后就算紀安回京搬出紀府也不會接了白氏出去和他住。在紀安看來這是給百氏一種保證,可在白氏聽來卻是晴天霹靂。 她已經知道紀安沒有子嗣了,斷了在紀府爭權奪利的心,現在的希望是能和自己孩子生活在一起。就算現在身份錯亂,可紀安在眾人眼中也還是她的兒子。她還抱有幻想,以后紀安分家出去,她也跟著一道走,幫著紀安收養一兩個孩子,以后也能讓紀安老有所依。 可現在,紀安明晃晃的告知她,這一切都成了泡影,饒是白氏心機過人也有點受不住。特別是,她剛剛安插在鄭氏的下人口中得知,紀安曾動了帶著鄭氏一道去去泉州的事情。白氏嫉妒的發狂,她才是紀安的母親,可鄭氏卻享受著他兒子的孝順和貼心。 更為可惡的是,紀安的一片心意是她求不得,而鄭氏卻看不上眼的。白氏費了大力氣壓下心中的翻滾,很想就那樣告知紀安,她才是紀安真正的生母。可她不敢也不能,她對紀安的所作所為,讓她失去了一個做母親的資格。 養母害了紀安還能讓紀安對她有幾分保留,可若是親生的母親害她,紀安在得知他的悲催他的不幸都是她造成了,會不會恨她?她不想賭,也不想去嘗試,她寧愿看著紀安孝順著鄭氏,然后幻想成自己,那樣,至少她能告訴自己,紀安是愛著自己的母親的。 而且,若是真曝光了紀安的身份,紀晨會如何做,他會不會怨恨遷怒,畢竟,因為紀安的身份錯位,紀晨才遭遇了這一切。鄭家會不會惱羞成怒,斬草除根,她不能讓自己兒子處于那樣四面楚歌的境界。 讓紀晨和鄭家斗去吧,鄭氏,你一生不是最驕傲自己的出身嗎,那么有一天,當你親生兒子親手毀了你這份驕傲的時,你會如何? 白氏壓住自己翻滾的思緒,細細的看了看紀安,最后,拿出自己身上戴著的平安符,對著紀安說道:“這是我上次去廟里去請大師開光供奉過的平安符,你收著吧。安少爺,不管是我還是鄭氏,甚至于侯爺,我們都欠了你的。不要擔心別人,我們都比你明白自己要什么。你好好的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就好了。這府上,你即使再掛心,也改變不了什么。” 紀安聽著白氏的話有些迷糊,不知道她這話是說給他聽還是另有所指。看著白氏遞過來的平安符,紀安還是收了下來。或許是白氏的臉色太期盼,又或者是他還有那么一點君子風度,不愿意為難一個女子。 不過,吃過白氏很多虧的紀安當時就在袖子里把平安符放在了避毒珠上,發現沒變顏色才收在身上,打算一會別院就找一個盒子,把這平安符放的遠遠的,不再出現在自己眼前。 白氏或許知道自己送的東西紀安是不會再用的,可她還是沒忍住。她去寺廟求過佛主,大師說過,這個平安符是抵罪的。它會把紀安上輩子欠的業債轉到自己身上。白氏原先是不信的,可現在卻寄希望于佛主能保佑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