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朝中很多大臣隱隱都有立嫡立長的想法,畢竟先帝得位不正,當家圣上也是個假嫡子,若是再亂了次序尊卑,總是留有后患的。這也是皇帝只是為二皇子造勢為儲,卻并不是直接下明旨決定太子之位的歸屬。 現在鄭家眼瞧著大皇子和皇帝就要父慈子孝了,哪還坐得住,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皇帝的屬意。所以,這才兵行險招,想從文官下手,擴大二皇子在清流中的勢力,畢竟,清流們最是喜歡標榜祖制,遵循禮法。要是清流們轉而倒戈二皇子門下,那那些反對的聲音就會少了很多。 崔玄眼睛里閃過一道冷光,他們想的是不錯,可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自然,這其中的隱秘崔玄對著紀安說不能全說的。 紀安想了想,對著崔玄說道:“要是我是鄭家,我是不會輕易插手文官的事情的。這朝中本就有有著天然的平衡,各方各勢力都在皇帝的可控范圍內,鄭家想要越界,本就軍權在手,再染指科舉,如此勢力,如此野心,怕是上位者不能容忍的。” 崔玄看著紀安點點頭,他這個師弟從來就是如此,瞧著平時傻氣,可關鍵時刻卻能瞧出不同。皇帝上位不易,對著權利最是看重,最喜歡玩平衡。 鄭家是得他的偏向,可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鄭家想動搖他的權威,那無異于虎口拔牙。他們自以為摸準了皇帝的脈搏,可卻沒想到會犯了皇帝的忌諱。 前世,崔家因為爵位之爭,元氣大傷,很難再與鄭家抗衡,可皇帝照樣還不是扶持起了宋家和崔太后來壓制鄭家。崔玄知道皇帝是屬意二皇子上位,可現在皇帝還握有權柄的時候,即使是二皇子,皇帝何嘗不是拉攏和防備并用的呢。 :“皇上這些年獨寵鄭后,又對二皇子贊賞有加,鄭家是過于飄飄然了。也就忘了,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這次的事情雖然動不了鄭家根基,可也要讓他們傷筋動骨一番。鄭氏找你也是想探探你和鄭家是不是一條心,怕也是鄭家試探你的意思。畢竟,比起有白家血脈的紀晨,你這個親外孫怕是要強一些。不過,你拒絕了之后,怕就要與世子之位無緣了。”崔玄把自己的猜測給紀安說了一下。 紀安搖搖頭,不在乎的說道:“我對府里的世子之位真沒有想法,對鄭家更是敬而遠之。若是為了一個世子之位,要我出賣朋友親人,放棄良心道義,那我是萬萬不能的。人活一輩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再說,十個鄭家也比不上師兄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最后一句話紀安說的很獻媚,有些不遺余力的向崔玄刷好感的趨勢。 崔玄聽著心中像是在六月天喝了冰水般,渾身舒爽。崔玄心情一好,就把紀安的功課減少了一些。讓紀安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甜言蜜語對他師兄管用,他早就把糖衣炮彈拿出來使了。哎,失策啊,失策! 科舉案以革除了一批舉子的功名和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員而結束。紀安即使還為步入官場,可作為一個預備人員,所以,他還是知曉一些事情的。 比如,這次的主考官就丟了官位,而這批被流放的官員之中,有一大部分都是鄭家的爪牙。聽聞,皇帝還降了鄭世如的品級,讓人分了他的兵權。鄭家這一次可謂是丟盔棄甲,輸了個干凈。 不過,皇帝還是向著鄭家的,一連半個月都歇在了鄭后殿中,又夸贊了一次二皇子,讓想要對鄭家落井下石的人都收起了小心思。只要鄭后不倒,二皇子還有圣寵,就傷不了鄭家的根基。 而崔玄明面上也沒得什么好處,大皇子一派依然按兵不動,紀安不知道崔玄的打算,可潛意識中就是相信,崔玄一定是做了什么準備。 紀安期間又回去了一趟,原本以為鄭氏得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了;可沒想到鄭氏瞧著倒是比以前開心了一些。紀安心中奇怪,依著鄭家這次的處境,鄭氏應該沒什么好高興的。難道鄭氏對著鄭家也是面子情? 后來紀安才發現他真想錯了,原來根還在這次的主考官身上,他是鄭家的女婿不錯,可卻是二房的女婿。最為重要的是他是鄭氏堂姐的丈夫,而鄭氏這位堂姐就是當年與紀博悔婚另嫁的那位。 鄭氏一直恨她恨的牙癢癢,覺得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會在紀府這么抬不起頭來。每每受了紀老太太的陰陽怪氣,鄭氏就要給她這個堂姐扎個小人。可惜,這些年這位堂姐過的很是不錯,更讓鄭氏心中郁悶不已。 這次李宗輝被革職了一下子成了白身,鄭氏知道后心情就一直很爽。感覺這么多年替這位堂姐受的委屈終于平了,所以,盡管鄭家損兵折將,鄭氏心情也沒那么低沉。 紀安忽然覺得他這位母親也是個有意思的人,不去想著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想著仇人失去了什么,把快樂建立在仇人身上。有些本末倒置了,這樣的個性,紀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不過,再知道這件事之后,紀安心中曾經陰暗的想到,這次的主審可是有紀博參與的。雖然都是鄭家的女婿,可依著紀博睚眥必報的性子,這位主考官有沒有被紀博下黑手,還真很難說。 隨著科舉舞弊案的結束,殿試很快就要來了。紀安現在整天被書冊圍繞,看的眼花繚亂,兩眼發黑,恨不得立馬殿試得了。 第48章 是雨 崔玄還給紀安火上澆油的布置了很多功課,每日寅時準時喊紀安起床,一天幾遍的來視察紀安的學習情況,若是發現紀安中途開小差,戒尺那可是重重的打下去。紀安覺得年紀這么大了,還被打板子,那種別扭勁就別提了。 于是乎,面子比天大的紀安真是豁出去了,每日聚精會神的看書溫習,若不是屋子里的梁太高了,紀安還想來個懸梁刺股得了。倒是崔玄對著紀安這股奮斗勁很是滿意,每次晚上抽空都要給紀安點評一下文章,再把殿試上幾位主審的喜好稍稍說一下。 自然,皇帝喜歡什么樣的文人,崔玄也模模糊糊的說了。越到殿試的時候,紀安越是心靜下來了。好似他努力了這么久,終于要來了考了,渾身上下興致高昂,誓要考出水平,對得住自己的一場辛苦。 殿試的那天,崔玄特意送他去的宮門口。幾百個貢生在金鑾殿上考試,紀安的位置靠前,之前被教導過基本面圣的禮儀。紀安也不敢直視皇帝,只是屏聲靜氣的好好寫自己的卷子。中途皇帝只是來走了個過場,就走人了。 一場考試將近兩個時辰,這次出的題目,類似的崔玄也曾提過一些。紀安下筆如有神助,很快就寫好了草稿,開心謄寫在卷子上。心中則是暗暗佩服崔玄猜題的能力,這樣的命中率,不服都不成。 紀安在心底給崔玄起了個新外號,就叫崔神算,簡直百事通,萬事知,好似掐指一算,就能猜個□□不離十。紀安除了羨慕嫉妒恨,還是羨慕嫉妒恨,果然,上天送來崔玄就是要讓他有個學習的榜樣的。 殿試完了之后,所有考生去偏殿等待考試結果。殿上有八位主考官先批閱考卷,再由他們挑出前十的卷子由皇上欽點前三甲。 偏殿之上,紀安見到了老熟人,姜曜也在這次的殿試之中。且和紀安相隔不遠,紀安稍稍的退開一些,和姜曜一道。姜曜也瞧見了紀安,他知道紀安得了三門魁主是可以直接殿試的,倒是沒有意外。 姜要是這次科舉是考的第六名貢生,對于他們這樣的勛貴子弟,這樣的成績已經是十分的了得了。而殿試排名若不出意外他也能得個二甲,這樣的成績,姜曜還是滿意的,至少科舉得了功名,他爹也更好為他請封世子。 紀安等的無聊,對姜曜眨眨眼,看著周圍安安靜靜的考生們,他也不好嘰嘰喳喳的說話。只能通過肢體語言向姜曜表示找到組織的欣喜之情。看到姜曜,紀安就想到了顧詹,也不知道他在邊防怎么樣了。前段時間來信說來京,到現在也沒個動響。 想到顧詹,紀安的心情就低落了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等紀安胡思亂想完,就有太監來讓前十名去殿內等候。殿試面圣,不是任何考生都能得到的榮耀,而是殿試的前十名由皇帝過目。 紀安和姜曜也在被點之列,紀安倒是不怎么激動,他感覺這次考的十分不錯,能進前十十分的正常。姜曜原先就是第六名,心中稍稍的激動了一下,轉瞬就靜了下來。而其他八個人,除了個別一兩個特別的驚喜,旁人都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而沒被選中的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全部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們十個幸運兒身上。畢竟,今年的前三甲就在這十個人中誕生了。 不理會旁人羨慕的眼光,紀安和其他九個人一道進了殿內。而皇帝和八位大臣們真在商討狀元的人選。狀元即使榜首,八位大臣會商議后,把他們選出的第一,第二依次從上到下排序。皇帝若是沒有特別欣賞的,也就會按照這樣的順序,稍稍變動一二。 這次的卷子,皇帝明顯覺得第二名最和他的意思,不過,他也能理解大臣們把這份卷子放在第二的行為。放于第二的卷子文筆老辣,可算字字珠璣,但卻十分的少年意氣,在大臣們看來就是還不夠穩重。 皇帝因為科舉舞弊的案子心中不高興了一段時間,總覺得朝廷之中多是那些老jian巨猾的臣下,所以他才會被欺瞞至此,個個為了自己的利益,半點沒有忠君之心。這樣一想,他就把第二的卷子放在了第一,欽點為榜首。 皇帝是沒有顧忌的,等選完之后,讓太監把名字先給他過目一遍。瞧著榜首是紀安,腦子里好像有些熟悉,姓紀,不會是紀博之子吧。一想到紀博之子,皇帝就想到了十五年前的一場鬧劇,心情就有些壞,想把紀安的卷子給放到后面去。 可一想,這不正好是個敲打鄭家的機會嗎?當年,皇帝自認為是對鄭家仁至義盡了,可鄭家現在越來越拎不清了,拎不清就算了,可也不能連累他的二皇兒和自己的愛后。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能捧起誰也能踩下誰。 于是,皇帝也就沒有動,還是把紀安放在了榜首。 結果出來后,前十名考生站在殿內,由太監傳唱,從第十名開始,沒喊到一個人,那人眼里都要露出一絲失望。十年寒窗,一朝及第,有誰不希望自己能得個前三甲? 喊到姜曜的時候是第四命,也就是二甲頭名,成為傳臚。姜曜對這個名次很是滿意。而紀安心中大定,因為殿中就剩下了他和另外兩位沒被點到,也就是他已經是前三甲了。 紀安覺得依著他的年紀和筆法,怕是會得個探花郎。他年紀不大,又是從六藝晉升,探花郎倒是清雅尊貴,人人說起來也算實至名歸。而兩外兩位考生年紀最小的那個也得看著有三十出頭了,明顯的也和紀安想得差不多。 畢竟探花郎得長得好,年紀輕,這雖然不算必然,可也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不可否認,他們三個人之中,紀安卻是是長得最好的,也是年紀最小的。所以,這兩位倒是沒把紀安放眼里,想著狀元之爭大概就得在他們兩人之中了。 而第三名傳唱的是那名三十出頭的林姓貢生,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等第二名被那位姓武的貢生得了,全場九名考生再看紀安的眼神那是驚訝嫉妒羨慕,紀安感覺自己就要被別人的眼神盯得快要融化了。心中則是感嘆道,不就是個狀元郎嗎?你們也不用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吧。 不過,紀安的心里倒是美滋滋的,狀元郎,不錯,終于能有一項是能和師兄一樣的了。雖然分量比不過師兄的三元及第,可好歹也是狀元。紀安這個時候,自我感覺十分之良好。 前三甲皇帝會親自簪花,紀安人最小,卻是站在最前排。皇帝坐在龍椅上,紀安沒敢多瞧,只見皇帝好似三十出頭的模樣,可稱得上相貌英俊,算是位美大叔。 主審的八位考官之中,紀安就瞧見了崔玄,崔玄也笑著看了他一眼,紀安小心肝直晃悠。心中則是想著,師兄對我笑了,對我笑了。嘿嘿,這次師兄肯定是滿意的。 皇帝在上面開口道:“狀元郎在哪?站上前來給朕細細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