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紀安抬腳上前兩步,跪地給皇帝行禮。然后稍稍低下頭,不去直視皇帝。皇帝的笑聲傳來道:“果然是玉樹臨風,儀表不凡啊,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華,好,好!” 殿中的李大人回稟道:“啟稟圣上,此子與崔大人同出一門,自然是甚的崔大人真傳的。想當年,崔大人三元及第,百年一遇,今日又有紀狀元這樣的少年英才,都是我主英明,天佑大秦啊。” 皇帝聽完嘴角含笑,可眼里的熱度卻冷了下去。 崔玄冷眼瞧著李大人,這話明著是拍皇帝的馬屁,為他和紀安說好話。其實,皇帝心屬二皇子,對崔家一直用著防著。現在這么明晃晃的點出紀安和他的關系,皇帝焉能重用紀安,增加崔家的勢力。 再說,紀安的身份本就尷尬,是皇家不愿意拿到明面上來說的。這次皇帝會點了紀安為狀元,紀安的文章怕是極和皇帝心意,且皇帝也怕是存了用紀安敲打鄭家的意思。這也是科舉舞弊案之后,崔玄料到的。 崔玄對著李大人就是他的好祖母娘家的侄兒,前世幫著他的好三叔爭奪自己的爵位。這世又處處打壓于他,不過,想到前段日子把他弟弟李宗輝革職,去了李家的一臂,崔玄心中稍稍解氣了些。 果然,皇帝說道:“既然是崔愛卿的師弟,那就讓狀元郎去禮部做個郎中,跟著崔愛卿好好學著。崔愛卿,朕可把紀家小子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給朕培養出一位棟梁之才啊。” 崔玄淡然的回道:“臣遵命,定不負圣上隆恩!” 殿中其他人心中則是有些看不懂皇帝是個什么想法了,雖然狀元一般初封官職也就五六品,可卻是能進翰林院的。五品禮部郎中,看著是個五品官,可哪能和翰林院的五品相比,這是不喜這位狀元郎了?但這狀元郎可是皇帝欽點的,怎么又不喜了呢? 紀安心中倒是沒多大的想法,唯一的想的就是,他的外放之路怕是得再等等了。 因為紀安被調往了禮部,剩下的榜眼探花也都分別調往工部和戶部做郎中。這下好了,這一屆前三甲都進了六部,讓眾人摸不著頭腦了,這皇帝是想干嘛?難道是因為科舉舞弊案,讓皇帝厭惡了這一屆的舉子們,這才明升暗降的。 不管眾人心中怎么想,紀安殿試之后就在宮門口等著崔玄一道回去。沒曾想,剛剛出門就碰到了那位李大人和另一位大人出宮。那位李大人瞧見紀安,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對著身邊的大人說道:“外甥像舅,我本是不信的,見了紀小狀元我才信了。白家果然是書香門第,舅甥兩狀元,我想傳出去,又是一樁美談啊。” 紀安這次明白,這就是白氏的兄長,他以前的親舅,現在的便宜舅舅。紀安拱手行禮道:“白大人,李大人。” 白旭看了一眼李大人,嘴里說道:“李大人,家父已經和紀家斷了這門親,且是太后做得主,難道李大人是對太后不滿?前些日子我斷案之時瞧著李家對著皇上忠心耿耿,沒曾想原來李大人早有怨言啊。” 李大人被一噎,皮笑rou不笑的對著白旭說道:“白大人誤會了,我李家一門忠烈,自然是忠心無比的。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剩下紀安和白旭兩個人在,白旭看了一眼紀安,心中嘆了一口氣,面色柔和下來。對著紀安說道:“紀小狀元,禮部那兒也算清靜,崔大人有大才,好好跟他學學。” 白旭清楚,剛剛李宗耀對著紀安發難一部分是因為崔玄,另一部分就是因為自己。畢竟,他是大理寺卿,李宗輝的案子就是從他手里判的,李家對他恨之入骨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牽連到紀安就讓白旭很愧疚,當年的事情若不是他的妻族出了那樣的事情,他也不會那么被動。雖然親妹最后做妾是有辱了門風,可也是白家勢弱,抵不住鄭家的強權。他爹說是被自己妹子氣病的,不如說是被這不公的道義和面對子女受欺辱無能為力的心酸所抑郁成病的。 白家和紀家已經恩斷義絕,他這個白家家主,只能斷了和親妹的來往。不過,白旭對著白氏是有愧的,家族的不給力讓白氏失去了正妻之位,讓外甥由嫡變庶,都是他這個做舅舅的沒用。 他在他爹死的時候就發誓,他一定要鄭家付出代價,紀博和他早就已經各自為政。白旭斷了和白氏的來往,以后他成功了,自然能保住白氏;若是他失敗了,也連累不到白氏。 紀安乖巧的點頭道:“嗯,禮部是六部之一,有師兄在,我也能學到好多東西。” 瞧著已經能見著崔玄的影子了,白旭就先走了一步。 崔玄看著紀安在宮門口等著他,笑著說道:“阿安,咱們走吧。” 紀安求表揚般的說道:“師兄,我考中了狀元哎,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些獎勵來表揚一下我的出色表現?那個什么,銀子我不嫌俗氣,字畫我不嫌酸腐,古董珍寶,最好多多益善。” 崔玄一聽,拍了一下紀安的小腦袋瓜子,笑回道:“紀小狀元,你的謝師禮呢?我瞧著你那有兩個木盒,看著你表現的不錯,我就少收一些,一個就馬馬虎虎了,兩個我也不嫌棄少。” 紀安立馬討好獻媚的拉拉崔玄的衣袖,笑著說道:“師兄,咱兩誰跟誰啊,談錢多傷感情啊。走,我請你吃頓好的慶賀一下。” 崔玄笑罵道:“你這個小滑頭,盡想著占你師兄的便宜。來,拿著。” 說著從身上掏出個荷包,遞給紀安。紀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雖然他嘴巴花花,可確實沒想到真要崔玄的東西。崔玄對他如何,他心知肚明,他自己覺得自己都快無以為報了。 崔玄瞧著紀安的扭扭捏捏的別扭樣,直接塞給他,笑著說道:“這是一塊暖玉,我瞧著你移到冬日就畏寒,這塊玉長期佩戴對你有好處。” 兩人說說笑笑就上了馬車,坐下之后,崔玄看著紀安說道:“阿安,今日的那位李大人和我有些過節,所以才在殿上擠兌你。本來,我想著你先進翰林院,待上一年半載,就調任地方為官。現在進了禮部,怕是沒個三年五載,你也出不去了。” 紀安聽到皇帝讓他去禮部就明白了他外放的可能被延期了,心里已經有準備了。于是,紀安說道:“無事,我年紀還小,要是外放為官,也壓不住底下人。能和師兄在一個部里,我已經很滿足了。再說,我一個五品郎中,不高不低,正好跟著師兄能偷偷閑。” 崔玄還怕紀安不高興,聽著紀安的話才算放下心來。對著紀安說道:“禮部尚書是王大人,他年歲已高,并不怎么管事。接下來就是你師兄我這個左侍郎,我之下還有個右侍郎胡大人。如你這樣的郎中還有兩個,不過,你以狀元之身入部,我和你的師兄弟關系也是從御前過了的。他們也不會為難于你,至于胡大人,聽聞與白旭白大人是同科,想來待你不會太過為難的。” 紀安聽崔玄一說,很是滿意,這不就是摸魚打醬油的最佳工作場所嗎?一把手不管事,有二把手罩著,三把手又沾親帶故,這么一想,紀安忽然覺得這禮部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未來太美好了,紀安心情十分的亢奮,半響,紀安忽然想到,他要是去禮部,書院肯定是住不了了。廢話,考試都考完了,就是他想賴也賴不了了。他又不是崔玄,有個講賓的身份,能自由進出書院,想住在師傅那兒就住在師傅那兒。 住不了書院,勢必要回紀府,可一想到紀府想著堪稱詭異的眾人,紀安的火熱的心就被澆了涼水般發冷。 崔玄瞧著紀安時而高興,時而沮喪,心中一轉,就知道了紀安的擔心。于是開口說道:“禮部衙門離紀府較遠,我在禮部衙門那兒有套別院,你可住在那兒。” 紀安一聽眼前一亮,沒一會就有歇了下去:“不行的,家里一定不同意的。以前我還能磨磨祖母,現在即使是祖母怕是也做不得我的主。” 崔玄明白,紀安成了鄭氏的兒子,紀老太太想管也不太好管,畢竟以前紀安是庶子,鄭氏不插手,紀老太太可以做全主。現在,依著鄭氏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讓人越過她去管紀安的。 且紀安和她生疏了這么多年,鄭氏一定是想要把紀安留在身邊,好好的培養一下感情的。 崔玄腦子轉的飛快,說道:“不如,你去和鄭氏說。” 紀安飛快的搖搖頭,和鄭氏說,他們還沒熟的那個地步,再說,他也不好意思的開這個口。 崔玄卻越想越覺得可行,勸說這紀安道:“鄭氏的性子雖然霸道,可對著你正是愧疚的時候,你就直接和他說想在外居住,每月回去看望她幾次。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紀晨不在府里,她要防著白氏對付拉攏你。你住出去的話,我看她差不多能答應。你還小,等過幾年成家立業了,自然也會回到她身邊。若是非得攔著你,她也要考慮一些你的感受。” 崔玄說到紀安成家立業的時候,心中感覺悶悶的,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再說這個話題。紀安一聽,也楞住了。他從沒想過自己要和別的女兒成親組成家庭,他是個同,但是個有原則的同,欺騙別人的感情,這樣的事情他做不來,也不能做。而且這話從崔玄嘴里說出來,紀安怎么都覺得心里發堵。 馬車里一下子沒了聲音,兩個人都沒了說話的興致,只聽見馬蹄聲,噠噠噠噠的響著。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一大章了。不用等了! 第49章 走馬 馬車中的兩個人心思各異,紀安忽然想到一個他一直忽略的問題,他現在才十五,因為高不成低不就,更因為他那該死的庶子身份,倒是沒有什么娃娃親。但崔玄現在到二十三了,在古代他那可都是大齡剩男了,還一直單身,這真的可以嗎? 就他所知,崔玄的家世,才學,相貌樣樣優秀以上,如此佳婿人選,京城的各位火眼金睛的夫人們怎么會放過。就算崔玄被盧家退婚,傷了顏面,可也不至于不娶妻不生子吧。 要知道古人可是最為講究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崔玄是崔家的一家之主,襲爵之人。怎么著婚事也是家族大事,就算是崔玄也做不了全主。雖然,紀安以前被崔玄奴役和欺壓的時候,心中曾陰暗的想到因為崔玄生理原因才讓他單身至此。可紀安知道那也是自己氣急之下胡思亂想的,若是他真有生理問題,就憑著他和鄭家那不死不休的關系,怎么可能不被鄭家拿出來打壓嘲諷,甚至,崔家其他房的人也不會這么老實的呆著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紀安抬頭看了一眼崔玄,一想到崔玄要和別的女子成親生子,紀安心里就堵堵的。不過,他盡量忽視這種感覺,不斷的催眠自己,因為前世自己的親爸就是娶了后媽之后,漸漸的放棄他的。所以,他也怕對自己關愛有加的師兄娶了媳婦忘了他,所以才發堵的。至于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紀安不敢想也不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