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紀安順這這個話題問道:“祖母,雖然我和他是師兄弟,可對他真不怎么知道。祖母可知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紀老太太一聽,也有了說話的心思,讓呂嬤嬤搬了個繡墩,讓紀安坐在她身旁不急不緩的開口道:“其實,要扯巴起來,崔玄還得喊我一聲二表姨呢。他家外祖的二兒子娶的是我未出五福的一個堂姐。不過,因為嫁的是庶出,和崔家也算不得什么正經親戚。” 聽著這七大媽八大姑繞彎子的關系,紀安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像崔家和鄭家那樣的百年世家,姻親遍地,糾糾纏纏,枝繁葉茂,像他們這樣沾親帶故的真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 :“要我說,崔玄其實也是個命苦的。他雖是嫡子,可下面卻有個出生貴妾的弟弟,兩人也就相差一歲,這貴妾還是他祖母的侄女。要不是他母親當年趕在前頭生下了他,恐怕都得被逼的下堂了。”紀老太太想到什么,對著呂嬤嬤使了個眼色,呂嬤嬤領著眾人出去了。 紀安楞了楞,崔玄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可想不出崔玄小時候小白菜小可憐的模樣。 紀老太太瞧了瞧紀安,心里嘆了口氣,對著他說道:“其實,紀家當年的爵位丟失還和崔家大有關系。外面瞧著是公爹犯事被罰,可勛貴之家,哪家沒有一些糟心事,要是犯些事就剝奪爵位,那京城也不會有這么多豪門了。哎,也是該著崔家倒霉,當年,崔家有一嫡女,因為其母被休,身份尷尬,可她才貌雙全。公爹正值壯年,就想娶了她續弦,上崔家提親。兩家已經換了更貼,只等來年結親,可萬萬沒想到崔家女卻被先帝相中,直接接到宮中成了貴妃。” 這是什么情況,崔家和他家還有這么一段恩怨。紀安對著紀老太太問道:“那后來呢?先帝如此做可謂是奪人、妻室了,難道朝廷上下就對此不言不語嗎?” 紀老太太看了看紀安,心道紀安還是太嫩了,對著紀安說道:“若是真不言不語,倒好了。先帝是靠著武力誅殺廢太子有功才登基為帝的,手段甚是嚴厲了些。公爹是個武人,和他有婚約的女子進宮為妃,無異于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這誰受得了。于是他聯合著御史彈劾崔家背信棄義,沒曾想,御史們口里無德,說崔家女無德不配伴著圣駕左右,先帝一怒之下,就那那些御史們都斬殺了。那時,我雖然剛剛嫁入紀家,也聽人說宮門口的獅子都是紅的。” 說著,紀老太太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光,整天怕著先帝就給他們家來這么一下。 :“好在當時先帝只殺了御史們泄憤,就被當時的崔貴妃給勸住了,也沒怪到我們府上來。當過了幾年,我們以為事情過了之后,公爹卻因為一件小事被奪了爵位,要說沒有當年的事情影響著,我是不信的。安哥兒,你也別怪你父親,他是怕了,圣意難違,當年要是真違拗了,恐怕就沒有紀府了。”紀老太太拉著紀安的手嘆息道。 紀老太太得知紀安有了靠山,心中高興是高興,可也怕紀安怨怪自己兒子。兒子孫子都是她的心頭rou,可不能讓他們有了間隙。趁著此機會把往事說一說,給兒子爭取些諒解,也算她這個為娘的一片心了。 紀安心中卻是心到了另一件事情,因為圣意難違,所以紀晨必須是世子,因為圣意難違,所以他被害了,只能被掩蓋。因為圣意難違,所以,被放棄的永遠是沒有價值的。按照這樣的推算,他的好父親果然參了一腳。 紀安聽著紀老太太的話,問道:“那如此,崔玄不是得防備我一二。畢竟,我們和他家有齷蹉,祖母,孫兒以后可要和他保持距離。” 紀老太太卻是罷罷手,說道:“崔家是崔家,崔玄是崔玄,兩者不可混為一談。雖然崔太后是出自崔家,可她和崔玄的爹關系可不是太好,崔玄的親祖母可是占了原本屬于崔太后親母的位置。且,崔玄的嫡姐是先皇后,生有大皇子,和鄭家很不對付。他們同為世家,爭斗多年,和他交好,至少鄭家,鄭氏不敢動大手腳。你記著,只要你不傷天害理,不光明正大的參與大皇子一伙,就無事。” 紀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崔玄告知他中毒的目的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和鄭氏的立場不同,自然不能和平相處,而崔家又和鄭家斗成了烏雞眼,要是從他身上抓住鄭氏的把脈,打擊鄭家;或是讓他發現真相,和鄭氏相斗,引得紀府烏煙瘴氣。在適當的時機,或許可以利用這些拖下紀博,砍掉鄭家的左膀右臂。 好深的計謀,好深的用心,可不管如何,紀安他不想死,不想窩囊的茍延殘喘,只能按著他的想法來。只要保住命,保住自己,讓崔玄算計得逞又如何。他最怕的不是這種明面上的斤斤算計,而是被自己所信任的人算計。 紀老太太瞧著紀安不說話,心中感嘆一句作孽,還是說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可那是你親爹。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對你總是上心的。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等過幾年成家立業,有了妻兒就分府而居。這世上的事情說不上誰對誰錯,但俗話說,吃虧是福,有多大的度量就有多大的福氣。你是個好的,孝順又懂事,可就是太重情誼。可這世間有那知恩圖報的,就有那狼心狗肺的。你要放開胸懷,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 紀安聽著紀老太太的話,忙說道:“祖母,孫兒知道了。您看,您給孫兒準備的糕點怎么還沒送上來,孫兒都餓了。” 紀老太太也不再談這個話題,趕緊讓人送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紀安吃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用戴著手上的珠子瞧瞧的碰了碰,瞧著沒變顏色。心中不免的嘲笑自己草木皆兵了,連紀老太太都要懷疑了。 在集福堂陪了紀老太太一會,就被紀老太太打發回去休息了。紀安回到屋里,雖然知曉最好是要給鄭氏去請安,這樣才懂規矩,知道理。可他怕自己不能完全隱藏自己的恨意,讓鄭氏察覺才叫糟糕。 于是,一回釋夢齋,紀安就“病”了,讓人給留園送了信。紀安就讓人去請了府上的大夫過來。府上的大夫姓楊,大家都喚他為楊大夫。 因為紀安身子骨大病小病不斷,這府里請回來的楊大夫幾乎就成了紀安的專屬大夫。楊大夫來的很快,五十多歲的人,腳步卻很是輕快速度,半點不比年輕人差。 紀安躺在床上,楊大夫整脈,半響才開口道:“小公子不過是胸悶氣虛,勞累了一些。老夫給小公子開上一些藥,服用兩貼就無事了。小公子切記勿勞心憂煩,于身子有礙。” 紀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打賞了東西就讓楊大夫走了,而是開口問道:“楊大夫,我身體從小就不好,多虧了楊大夫您的細心照料,近來,我有一同窗,說小時候也是體弱不足,可他認識了一名專治疑難雜癥的大夫治好了他,現在身子骨不說健壯如牛,可也卻對談不上虛弱。而那大夫又沒留名號,我那同窗雖然幫我找著,可我想楊大夫你行醫多年,可曾知曉此人。” 紀安暗地里細細的觀察著楊大夫,果然見他臉色一僵,然后若無其事的說道:“老夫行醫多年,倒是未曾聽聞過。不過,老夫想小公子本就體弱,要是被庸醫再耽誤了可不得了。若是真有那名醫,小公子不防請侯爺打聽打聽。有他把關,那大夫的醫術人品都應該是可信的。” 紀安好似認真的想了想,露出了個笑來:“楊大夫,你說的對,我這是病急亂投醫了。既然太醫都不能根治我這破身子,那鄉野大夫恐怕也多要無功而返的。”好似已經認命,打消了再找大夫的心思。 楊大夫放下心來,給小廝開好的藥方,提著藥箱就走了。 而紀安盯著楊大夫的背影,眼睛里盡是冷意,果然,楊大夫背后是紀博嗎? 第27章 補湯 紀安生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府內,晚上,紀博回來之后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吃了飯,讓管家從私庫里選了不少補品給紀安送過去,紀博招來了楊大夫問了問紀安的病情。 楊大夫已經很習慣了紀博的召見了,老生常談的那幾句給紀博回了之后,想給紀博說說紀安想換大夫的話題,可又怕紀博真動心思。他收了后院中人的銀子,又得了紀博的囑托,要是紀安真被診治出來那些毛病,,紀博也保住他。而且他可是只對紀博說了一半,要是紀博真知道了紀安斷子絕孫了,怕是第一個宰的就是他。 再不好,那也是紀博的親子,就算庶出也比一他這個大夫金貴。要不是有后院的神秘人相助,楊大夫還真不敢這么瞞著。想著也就這半年了,他就能脫身去過富貴日子,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就把紀安稍稍的有些出格的話題給忽略了過去。 紀博嘆了嘆氣,讓人送走了楊大夫,又起身去了紀安的釋夢齋。 紀安睡在床上,就聽見外面的丫頭給紀博請安的聲音,他立馬裝作睡著的模樣,翻身在里面。 紀博輕手輕腳的走進屋里,瞧著紀安朝里側臥著睡著了,身邊的大丫頭準備叫醒紀安。紀博搖搖頭,阻止了,幫著紀安把蚊帳放了下來,就靜悄悄的走了。 紀博一走,紀安就睜開了眼,望著蚊帳的暗紋,紀安腦子里混混的又有些難受。紀博對他真的很好,雖然明知道或許是做戲,可那些關心,那些溫情,那些父子之間互動,對他來說做不到完全的不動于衷。 現在這樣算什么,補償嗎?因為遮掩了自己被害的事情,所以處處寵著自己?如此廉價的關心,如此冷漠的父愛,讓紀安從心底里厭惡。一邊傷害著他,一邊關心著他,這不是所謂的親情父愛,這只不過是紀博為自己少的可憐的良心來贖點債罷了。 紀安能理解紀博的野心和對著權勢的渴望畏懼,甚至能諒解他為著心愛的女子器重的嫡子默認自己被傷害。可理解卻并不代表原諒,更不需要假惺惺的補償和歉意。 半天躺下來,紀安越發顯得身子不爽了,可腦子卻沒有一刻這么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多么的勢單力薄,無人可依。祖母是他的祖母,更是紀博的親母,他們直接的紐帶只紀博,真要危害到紀博,他的祖母能做到兩不相幫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可卻做不到為他而傷害紀博。 親娘軟弱,尚需他來保護,又能幫助他什么。所以,崔玄,王淵,師兄,師傅,以前只不過是選擇前途上的一條路而已,現在卻成為了他要成功的捷徑。名聲,權勢,財富,他都需要。 紀安試著讓自己笑出來,心里對著自己說道:你要笑著,你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因為你要利用紀博的那不多的愧疚和虛假的父子情誼保護自己。因為你不夠強大,沒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沒有任性的資格。 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紀安坐了起來,就有下人進來說道:“大少爺,侯爺剛剛來過,瞧您睡著了就沒舍得叫醒您,說是讓您多睡會。” 紀安裝作懊惱的樣子,說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啊,都怪我的身子不爭氣,讓爹擔心了。” 來人忙福□來,口稱恕罪。 這個時候,白氏帶著陶嬤嬤進了門口,聽著里面的說話聲,也沒歇腳直接進屋來了。紀安瞧著這么晚了白氏來看他,趕緊起身迎她。嘴里還有些心疼道:“姨娘,天這么晚了,您身子骨又不好,怎么不早些休息啊。有什么事情,明日說也是一樣的。” 白氏卻搖搖頭,慈愛而溫柔的對著紀安說道:“安兒,娘聽到你生病了,這哪還坐得住啊。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這府里的大夫說是醫術高明,可給你治療了這么久也沒見個成效,害的我兒吃了這么多苦。” 紀安瞧著白氏眼睛要紅了,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哄她。只得岔開話題說道:“姨娘,我這次給您帶了一些上好的料子,您做了冬衣穿一定好看。” 白氏用手絹摸了摸眼睛,眼角紅紅的卻扯出笑來說道:“好,你是個孝順的,姨娘是知道的。只不過姨娘不要什么好布料,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了。如此,就是要姨娘折壽減福也是心甘情愿的。” 紀安聽著鼻子酸酸的,這就是母親的愛吧。上輩子沒感受到,而這輩子有了白氏,上天也不算那么刻薄與他。沒個好爹,但母親總是愛自己的,他沒算白來一趟。 紀安扶著白氏坐下,笑著說道:“姨娘放心,兒子身子骨壯壯的,沒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