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崔玄瞧著紀安陷入沉思。垂下眼眸,眼里閃過一絲暗光,這個毒是鄭氏還是白氏,他也沒把握,畢竟她們都有嫌疑。最有可能是鄭氏為主,白氏推波助瀾,那也難怪,兩年后,紀安發現自己身中慢性毒藥回天無力的時候,只會查出鄭氏了。他又要如何把白氏給掀開老底,而又不驚動眾人呢? 不過,好在現在還來得及,紀安還未中了那種慢性毒,也還未遇到他的好外甥。來得及,一切都來的及。 紀安回過神來,看到崔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們是師兄弟沒錯,可這才第二次見面。一個世家子,一個能連中三元的人真有這么古道熱腸,為他這個陌生的師弟張羅?若是如此,那他也不能為將如此成功了。 如果不是,那崔玄又是為了什么而來?為名為利?他一個侯府庶子,又有什么值得文武雙全,天下敬仰的定國公圖謀的?這么一想,紀安按下懷疑,對自己說,人家對他有恩,他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如何,是崔玄幫他查出了中毒。這份情,這份恩,他得記著。 屋子里靜悄悄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紀安站起身拱手先開口道:“多謝師兄,若是沒有師兄,恐怕我還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哪天就成了冤魂了。師兄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日后但凡師兄差遣。” 崔玄忙扶著紀安,說道:“阿安不必如此,你我本就是師兄弟,親如一家。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倒是阿安,我瞧著你這毒應該是你所親近之人所下,你以后不管在那,都應該小心些。我這有一顆月明珠,此珠雖不華美,可能驗出毒素,只要不是天下奇毒,遇到毒素都能會呈現黑色。” 說著,就從荷包之中掏出平淡無奇,只有花生大小的珠子出來遞給紀安。紀安忙搖手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多謝師兄美意。可無功不受祿,先前得師兄相助我已無以為報,這珠子更是萬萬不能收了。師兄美意,我心領了,請師兄收回去吧。” 崔玄卻是罷罷手,對著紀安說道:“無事,這是我行軍所得,外人并不知曉。且認識此物的很少,你現在身邊不安全,帶著此物能防身一二。月明珠我自己還有一顆,這一顆可對你來也許能救一命。你快收下,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自身的安危重要。”最后一句話,崔玄說的有些意味深長,淡淡的看了紀安一眼。 紀安一震,心里苦笑道:是啊,他命都要保不住了,還在計較如何不欠人情。現在,他當務之急,是保命第一,至于欠下的人情,只要他不死,總有機會還的。 當下,紀安鄭重的朝著崔玄一拜,說道:“師兄大恩大德,紀安銘記于心,日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請師兄受我一拜。” 崔玄扶著紀安,臉色有些沉的說道:“你這是什么話,我都說了我們是師兄弟,不是外人,你太和我見外了。好了好了,不要再和我謝來謝去的了。” 說著按下紀安,坐在椅上上,看著紀安。紀安也覺得自己矯情了,忙笑著說道:“師兄說的是,師兄餓了吧,我喊小二上些菜,咱們邊吃邊聊吧。” 崔玄露出笑的模樣,對著紀安說道:“也好,這兒的招牌菜都還能進口,我們稍稍吃些吧。” 說完,崔玄喊來小二,報出菜名,沒一會,桌上的菜都上齊了。等小二退下去,紀安瞧著一桌菜有不少他愛吃的,心倒是寬了。 吃起飯來,紀安才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崔玄那會是邊吃邊聊的人,所以,桌上半點聲音也沒有。等吃完飯,凈了手,小二上了茶,紀安才稍稍的松了口氣。 崔玄瞧著剛剛紀安糾結的樣子,滿是玩味,可一想到如此的性子今后所遭受的一切,卻又有了一絲的煩惱。罷了,罷了,前世欠了他的,因果循環,天意如此。 紀安不知道崔玄在想什么,只是覺得崔玄很是高深莫測,先前紀安是想著家丑不外揚,可他自己中毒是在崔玄面前查出來的,也沒什么好瞞的。再說,有剛剛那顆珠子,紀安倒是不好什么都瞞著人家,好似把人防著似得。 為此,紀安試著說道:“師兄,中毒這件事,我也不知從何查起。不知道師兄是否可以幫我分析一下,麻煩師兄了。” 來了,崔玄知曉自己那顆珠子還是起了作用的,至少紀安稍稍的對他放開了心房,看來自己的心思沒白費。崔玄面上帶著暖色,條理清晰的說道:“天下之大,紛紛擾擾,無外乎利益和感情兩種原因。你中第一種毒的時候,是三年前,第二種毒卻是現在。而之前卻是平安無事的,那么,你三年前和近來做了什么事情,妨礙到了旁人,找出原因,才能對癥下藥。阿安,你說是不是啊。” 紀安腦子了過了過,三年,明山書院考核,近來,明正書院上學,這都是妨礙了鄭氏和紀晨的利益的。 崔玄瞧著紀安不說話,心中知道他在想事情,也沒打擾。雖然崔玄很想直接說出事情恐怕是鄭氏和白氏所為,甚至要防著些白氏。可他知道,紀安是個孝子,疏不間親,貿貿然的說白氏如何,白氏的結果怎么樣,他不清楚;可他也別想再交好紀安了。 所以,他只能慢慢的一步步的分析,引導,慢慢的讓紀安自己去發現。 紀安抬起頭,瞧著崔玄,說道:“師兄必定是知曉我家的情況,我中這毒,說著也不怕師兄笑話,恐怕是嫡庶之爭引起的。”說到這個,紀安苦笑道:“也不知我何德何能,竟能讓人惦記如此。” 崔玄瞧著紀安果然懷疑到了鄭氏頭上,遂說道:“我看也不盡然,你在祖母身邊養大,紀老太太我是聽聞過的。性情高潔,慈祥寬和,有她護著你,若你真有了什么,恐怕你嫡母也吃不消。再者,聽聞你府上曾重金請了大夫坐診,為你治病養身。這大夫既然能被紀老太太和紀侯爺信任,你嫡母要收買恐怕也不是簡單的事情。疑點太多,倒不好下這么早下結論了。” 紀安聽著崔玄分析,思考半響,才發現事情恐怕比他想的要復雜。三年前的太醫,怕是走的鄭氏的門道。畢竟,鄭氏有個親姐皇后,這樣的事情要做太簡單了。可府里的大夫卻是他爹親自請回來的,卻也對他的病三緘其口,是否被收買,還是有人壓著。 這三年來,紀安每每有了頭疼腦熱,都是他整治的,要真被買通了,他也活不到今日。那就是被人壓下了,且這人還是在紀府頗有分量之人。 這人是誰,可以肯定不是紀老太太,若是紀老太太知曉了他中毒之事,府里不會如此的風平浪靜。他親娘雖然是有誥命,但也只是個妾,而且他們是親母子,白氏要是知曉他中毒了,恐怕也不會這么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祈望鄭氏的庇佑了。 那只剩下他爹了,紀府的一家之主,若是他有心瞞下此事,倒是大有可為。紀安想到紀博平時對著他的寵愛和包容,心中陡然發涼,果然是假的嗎?得知自己兒子被人謀害,處處幫人掃尾,包庇兇手,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好,好,真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啊。 瞧著紀安臉色發白,崔玄心道紀安應該是發現了什么,紀府的事情可謂是亂麻一堆,恐怕除了紀老太太,沒一個干凈的。也不知道最后爆出來的時候,紀博這位帝王心腹還能手握重兵,屹立不倒嗎。 紀安把心里所想按下去,沒有證據,這話對誰都不能透露。所以,他只能扯出笑來,說道:“師兄說的有理,要查中毒之事恐怕得從長計議。要是師兄能發現什么,還請告知我一二,多些師兄了。我就先回去了。” 崔玄也沒留人,知曉今日之事對著紀安的沖擊很大,他點點頭,寬慰了紀安幾句,讓馬夫送他回書院。 坐在屋內,瞧著窗外載著紀安的馬車遠遠離去,崔玄聲音低不可聞的呢喃道:“假嫡子,真庶子,我們可真是有緣啊。”說完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可眼里卻滿是復雜。 紀安回到書院,顧詹帶著姜曜在屋里等他,瞧著紀安臉色不好,顧著知曉紀安身子弱,忙問道:“阿安,你臉色如此蒼白,是否身子骨不適,要不要我去醫齋請個大夫給你瞧瞧。” 紀安搖搖頭,說道:“無事,我只是昨夜沒睡好,今日又逛累了,睡上一覺就好了。” 聽著紀安如此說,顧詹趕緊讓紀安歇著,本來想說的話也胎死腹中,帶著姜曜就離開了。 紀安睡在床上,眼睛閉著卻絲毫睡不著。 他太天真了,學不乖,還自以為是個局外人,自命不凡。可除了紀老太太的寵愛,他連半分立足之地都沒有。中毒,就是查出來又能如何?紀博既然瞞下了此事,就不會再允許旁人翻開,更不會為了他很鄭氏翻臉。 哈哈,可憐可嘆,到此時紀安覺得自己才明白,果然,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他只有他自己了,攤開手掌心,紀安細細瞧著,就這么一次,他的命運再也不要握在他人之手。 第26章 剝繭 第二天,書院放假,雖然紀安心里對著回家很抵觸,可也不得不回去。想了一晚,紀安覺得他首先要拿到證據,就是紀博不給他做主,總有一天,他能自己為自己討回公道。 回了紀府,紀老太太就先讓呂嬤嬤在倒座房那兒等著了,一見到紀安就帶著他去了集福堂。 紀老太太自從得知紀安拜了王淵為師,心情十分舒暢,身子骨也稍稍硬朗了些。這會子知道紀安回來,已經讓人做了紀安最喜歡吃的糕點,配著紀安喜歡的米露在小灶房做好了等著他呢。 一見紀安,不等他行完禮,就說道:“好孩子,來,這些日子過的辛苦了。雖然你拜了個好師傅,可王淵的教徒嚴厲也是周所周知的。哎,看看,臉都瘦尖了,趁著這兩天回來,祖母給你好好補補。”紀老太太心疼拉著紀安的手。 紀安心里一暖,不管如何,祖母對他是真好。這就夠了,就夠了。紀安扯出笑來對著紀老太太說道:“祖母,孫兒可不是讀書讀瘦了,是想祖母想的。祖母,孫兒可想您了。孫兒這段時間不在,祖母可好好用飯好好吃藥啊?” 紀老太太故意苦著臉對著呂嬤嬤說道:“呂嬤嬤,你瞧,我這大孫子都成了管家公了,這可怎么辦哦。“雖是這樣打趣,可眼里的滿意和高興卻是要溢出來一般。 呂嬤嬤順著紀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可不能怎么說,若不是咱們大少爺能干,也拜不了王大人為師。我可聽說了,王大人的徒弟只要科舉的就沒掉過前三,那三元及第的崔家大郎,可不就是他的徒弟嗎。” 果然,紀老太太聽了更高興了。她早先想讓紀安跟著白旭圖的就是白家在官場上的人脈。可白家人單力薄,白旭就是狀元郎,可白家也比不得祖上,確實是沒落了。現下紀安得了王淵這個師傅,紀老太太是從心底高興的。 紀安聽她們提到崔玄,心里一動,立馬問道:“祖母,你猜我見著誰了?我見著師兄崔玄了,他長得特別的俊,人也特別的好,還送了我一串手珠。祖母,我還是去書院才得知他那么厲害,以前都不知道有這么個人。”說完,把手上的珠子顯示給紀老太太看。 紀家早年也是豪門世家,紀老太太嫁進紀府好東西瞧見過不少。看了一眼紀安手上的東西,立馬道:“這東西有年份了,聽說戴著能靜心養身,你身子骨不好,以后就別拿下來了。不過,咱家也不能光沾人家便宜,祖母這兒有副畫,下次你個崔玄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