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那少年負手而立,剛才打斗時的靈器已然隱去,在他身上,儼然看不到半點殺戾。 身長如玉,瞧這氣質,真像是一朵天山雪蓮啊。 “沁嵐!真的是沁嵐!” 跟著官兵過來的還有幾位平民,此時他們往掀開的轎簾子里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花玉龍忽然感覺頭頂被人一壓,收回視線抬眸,是花重晏的手把她腦袋轉了過來,臉上那副狐貍臉帶著笑:“還冷么?” 花玉龍發怵地搖了搖頭,花重晏的笑可以有很多情緒,唯獨沒有和藹可親。 這時,已有官差過來示意他們離開。 花重晏有些疑竇,對meimei道:“你怎會遇上他?” 花玉龍雙手籠著帽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宗正寺的……” “你還道他拿了你的東西。” 說到這,花玉龍驀地抬頭,此刻他們面前已然隔擋了許多人,再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如此陣仗,難道,那個叫“沁嵐”的女子,是誰的千金不成? 花玉龍挑了挑眉,輕哼了聲:“那確實是我的東西,不過,民不與官斗,等我晚些再來取便是?!?/br> 花重晏立馬打消她這個念頭:“你休想溜出來,到時二兄差人去領便是,現在天色不早了,你又淋了雨,趕緊跟我回去?!?/br> “唉!阿兄!” 花玉龍不情愿地被他拽上馬車,腦袋里還在繼續盤算,就在車門闔上之時,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走了過來,朝她和花重晏拱了拱手,抬頭道:“寺丞命我前來傳話,姑娘切不要再惦記腰牌之事,否則,可就要被這腰牌的原主盯上了?!?/br> 花玉龍一愣,這人說的什么意思,難道拿走腰牌,是他的好心不成? 嘴角帶了絲冷笑,“那你替我回話,我把腰牌給他的時候說過,要他用完后還給我的,他現在卻言而無信。” 竹猗一聽,心里有些氣,趕緊往玄策那兒跑過去,看寺丞怎么回懟—— 一會功夫,花玉龍見竹猗又跑了回來:“寺丞說了,你既說用完便還,那這腰牌他還有用處,眼下是不能給您了,望姑娘配合官府辦事。還有,天色不早,您再不回去,可是宵禁了?!?/br> 花玉龍快氣炸了,咬牙道:“豈有此理,欺負良民!希望你家寺丞守好‘別人’的東西,別到時丟了,怪到‘別人’頭上。” 說完,抬眸朝遠處的玄策看去,人群涌動中,正對上他凌凌目光,不過一瞬,兩人都錯開了。 看著馬車駛遠的影子,竹猗皺了皺鼻子,不悅道:“這女子還真不死心,莫不是要纏上我們家寺丞!” 第4章 真假飛錢 嘴角永遠帶笑的漂亮男人,是…… 花玉龍二人的馬車前腳剛到天心觀,后腳,宵禁的梆子就敲響了。 “四娘!” “師姐!” 馬車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還有一個老嬤嬤,三人直撲花玉龍而來。 最后,還是那個年輕纖瘦的身影率先抓住了她的手。 “四娘你去哪兒了!一整天都不見了人,我們尋你都急壞了!嗚嗚嗚~” 十五六歲的丫鬟一邊抱著花玉龍的手臂,一邊眼睛就往外淌淚。 兩個月了,整整兩個月,四娘兩個月都沒出去,本以為她能耐住性子等到觀主回來,沒想到這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唉!好了好了,綠珠,我沒事!” 一旁花重晏似笑非笑:“你倒是高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不過是出外巡游了一番,半點沒淋到雨,一根頭發絲都沒掉?!?/br> 花玉龍想拉開哭得更兇的綠珠,感覺自己半邊肩膀都快被打濕。突然,腿邊的披風被人拉了拉,低頭,是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仰著rourou的臉,可憐兮兮地說道:“師姐,你是不是靠天雷的靈力,破的結界?” 很好,一回來就跟她對答案。 花玉龍聳了聳肩,點頭道:“這結界防你師姐火攻,但扛不住雷劈呀。” 這世上,本就沒有永恒的結界,就像人的意念一樣,它有強的時候,也會有薄弱的時候。 花玉龍見他小臉上的rou都糾成團了,遂一邊騰出一只手由綠珠抓著繼續哭,另一只手則摸摸師弟的發冠,道:“希夷小道長,你是不是還想問,我有沒有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花玉龍挑著眉,嘴角哄笑地低眉看他。 果然,那雙眼睛一下就亮了,沒料,卻撞上一張突然出現的嚴肅臉,立馬就蔫了下去,低頭犯錯似地抓手指頭:“嬤嬤……” 看到于嬤嬤,花玉龍也不敢笑了。 倒是花重晏,上前補了句:“沒有噢。” “啊?” 這個好看的少年,半蹲下身,笑得眉眼微彎,抬手摸著他的腦袋,用極好聽的聲音道:“好吃的,沒有哦?!?/br> “嗚嗚嗚!” 希夷頓時被他半嚇半插刀,哭喪著包子臉往后躲。 花家這個二公子著實恐怖,能用最漂亮的嘴巴,說出最惡毒的話! 真是個蛇蝎心腸的男人! 于嬤嬤無奈地搖搖頭,雙手朝花玉龍比劃了幾下。 她是一個啞巴,不會說話,平時跟四娘的交流,只能靠手語:“娘子,餓了吧?趕緊進屋換身衣服,嬤嬤這就準備開飯?!?/br> 花玉龍被她這么一說,肚子果然頓覺空空,點頭道:“確實是餓了!” 一旁綠珠哭緩了過來,自己擦了擦眼角,引著自家娘子回觀里。 花玉龍邊走,邊朝花重晏笑道:“二兄,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花重晏扇著扇子,嘴里還是掛著淺淺的笑:“放心,一會不管四妹吃多慢,阿兄都會等你,把你帶回家。” 花玉龍:“……” 她雖住在天心觀,但這院子后面可直通花府,由于她平日里待不住閨閣的性子,在觀里的時候比在自己的府院要多。 雖然花府家大業大,但對她管教寬松,唯有一個要求:便是不準出門半步。 小時候還能防住,等越長越大,花家稍不留神,就會把她跟丟。 為此,花老爺不惜讓她在八歲那年帶發入道,并在花府一隅造了座天心觀,請來修仙道長清垣設陣,用結界困住她。 但饒是如此,花玉龍還能在幾個月里溜出去那么一次。 起初花家老爺很生氣,覺得這個結界保質期也太短了,差點就要花玉龍還俗,但本來不肯收她的清垣觀主卻說:“花家四姑娘有靈氣,是修道的好苗子。” 并保證會好好栽培她。 雖然花老爺子不需要他的“栽培”,但這么多年,清垣觀主是第一個能抗衡花玉龍的人。 就姑且,先這么辦吧。 當時,小玉龍聽了觀主的話,心里嗤之以鼻,他那個破結界,不就是照書里寫的那樣設么。 只要多讀幾本道藏便自然曉得,他就忽悠吧。 不過,能多一個地方待著,還有陣法可以玩,也好過在花府百無聊賴。 在走回花府的路上,花玉龍知道這個花二又要在她的出逃史上狠記上一筆。 他這個人啊,腦子心眼比海都深,一旦讓他發現點苗頭,便能計算出自己大概會在什么時候偷溜出府。 這種城府諱莫如深,但嘴角永遠帶笑的漂亮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二兄啊,你有沒有覺得,做人做到你這份上,是不是有點……聰明過了頭?你看,今年過了生辰,就十八了吧!” 花玉龍假裝掰著手指頭,驚訝道:“卻還沒訂親!這若是旁人,孩子早就滿地打滾了。” 聽到這話,花重晏臉色竟真變了一下,花玉龍又繼續道:“所以啊,二兄,這做人得積福氣,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 “滿地打滾的小孩,臟死了?!?/br> 花玉龍:“……???” 她清了清嗓子:“今日軟轎里坐著的,是位叫‘沁嵐’的姑娘,你是沒看見,模樣生得極好看,那個玄寺丞今日英雄救美,保不準又是一樁好事!二兄,你瞧瞧人家,若是你有這般救人心腸,這長安城里的姑娘還不得對你傾心相待?。 ?/br> 花重晏點了點頭,側眸對上meimei笑盈盈的目光,道:“對噢,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問你,你今兒為什么跑去南曲樓畫小像?!?/br> 花玉龍:“……” “莫不是你相中了哪個意中人?” “……” “跟二兄說說,一會我便在阿耶罰你的時候,跟他解釋解釋,好讓他再氣上一氣。” “……” 花玉龍咬了咬牙,徑直邁著大步往前走,不再跟花重晏講話,氣鼓鼓地就沖進了前廳。 “阿耶!” 為了以防惡人先告狀,花玉龍索性—— “咦,木管家,您也在?!?/br> 正當花玉龍躊躇怎么打腹稿時,就見坐在廳堂中央的花覺聞一雙濃眉沉沉,目光凝在木管家手里端著的案板上,胡子隨著抿唇的動作而向下彎,一副心神重重的樣子。 花重晏跟著走了進來,見此情形,自然上前地朝那案板中放著的物件望去:“飛錢印版?木管家,您怎么把它拿回府里了?” 花玉龍伸著脖子往前探,只見那是塊約雙掌大小,通體黝黑的雕刻版,上面嵌著的文字與圖案縱橫精細,巧奪天工,她倒是第一次見。 正想著,步子便走上前,抬手就把它拿了起來,“這就是印刷飛錢的印版?。 ?/br> 話音一落,只聽“吧嗒”一聲—— 花玉龍:??? 花重晏:?。?! 花覺聞:“玉兒!快放下!” 木管家見狀,手都抖了。 “這……這印版,怎么是碎的!” “呀!快給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