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一路無事,來到約定的那處石臺處,墨沉舟降下劍光。就見石臺上正立著四男一女,俱都是筑基期修為,男俊女俏,氣度風流。 墨沉舟目光一轉,就見陳天罡還沒有到,這五人中只有韓白衣是自己認識的,剩下那幾位正好奇地觀察自己的修士有幾個倒還是前世墨引凰的老熟人,可是現在也是不曾見過的陌生人罷了。 墨沉舟來的時候韓白衣正被自己身旁的女修纏著說話,見到墨沉舟倒似松了一口氣一般迎上前來溫潤而笑,“剛剛還想師妹什么時候會到,轉眼你就來了。” 墨沉舟瞥了一眼因被韓白衣拋下而臉色微變的美貌女修,笑道,“是我來的晚了,師兄見諒。” “怎會,陳師兄還沒有到呢,”韓白衣搖了搖頭,又陡然看向身邊的女童,訝聲道,“師妹這是又突破了?”這也太快了。 “僥幸,僥幸。”墨沉舟打了個哈哈。 韓白衣向來是有分寸的,見她不愿提這個話題,便岔開了,引著她向那幾名修士走去。“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幾位同門,想是你都未曾見過。” “這位是柔云峰的戚然戚師姐,”韓白衣看向正一臉柔情地看著自己的窈窕女修,頓了頓,不著痕跡地偏開了頭,對著墨沉舟溫聲道,“你年紀小,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便與戚師姐說。”又向著戚然介紹道,“這位小師妹是鼎天峰端木真人的愛徒,墨沉舟墨師妹,師姐前些日子都在閉關,怕是并沒有見過。” 墨沉舟施了一禮,雖然前世戚然給墨引凰下了不少絆子,可是和她墨沉舟其實沒有半毛錢關系,只要這一世這女人不招惹到自己,墨沉舟真是懶得關心她。 戚然在她施禮后僅僅是柔柔地笑了笑,什么都沒有說,神情有些冷淡。倒是一旁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上下的俊秀青年眼睛一亮,脫口而出,“你不就是那位小表妹么?” 嗯?墨沉舟微笑著看著這名男修,腦袋里一陣回憶,卻完全沒有什么信息。 那青年見她一臉茫然,就笑道,“我是廣明峰的魏昭,平時沒少聽杜朗那小子提起你這個小表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見過魏師兄。”聽他說起杜朗時那副熟稔的樣子,就知道應該是杜朗的好友,墨沉舟心里就生出一分好感。 “你放心吧,”魏昭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杜朗的表妹不就是我的表妹,我會罩著你的。” “謝謝魏師兄。” “呵呵,客氣什么。咳……那個,倉眼果還有么?” 墨沉舟微笑的臉頓了一下,她就知道,能和杜朗交好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和他一個德行呢?正待說話,就見另一名濃眉大眼的男修推了他一把,“你還就知道吃啊,”他沖著墨沉舟哈哈一笑,“執法殿岳信,墨師妹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來找我。” 這兩人都是一副爽朗的性格,也難怪能和陳天罡相交。墨沉舟和他二人說了幾句,卻見最后一位面容俊秀中透出幾分陰柔的男修站在戚然不遠處,并不上前。 韓白衣就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掌事殿的阮月白阮師弟,和陳師兄同出一門,你喚聲阮師兄便可。” 墨沉舟笑看了他一看,喚了一聲,卻見這阮月白只是冷淡地應了,再也不理睬她。 韓白衣頗有些尷尬,也怕墨沉舟多心,遂小聲解釋著,“阮師弟待人向來是有些冷淡的,倒不是故意針對師妹。” 他是什么樣的人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墨沉舟搖頭笑笑并不以為意。這貨整個一個賤皮子,追了戚然快兩百年,倒是被戚然利用了個徹底,轉臉就將他給賣了,到最后替戚然背了黑鍋,不僅身敗名裂,更被逐出了宗門。和這么一個未來注定悲催的貨斤斤計較,墨沉舟認為完全是浪費時間。 似乎岳信和魏昭也頗為看不慣阮月白,見他冷著一張臉,就也拋下他自顧自地與墨沉舟說話。 在場的眾人都是天之驕子,師尊更都是宗門內執掌大權的高階修士,素日里都是心高氣傲,誰能受誰的氣呢。 阮月白見到如此情形,氣的微微白了臉,狠狠瞪了墨沉舟一眼。墨沉舟一轉身,表示什么都沒有看到。而站在一旁的戚然看到韓白衣柔著神情和墨沉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臉色一陣陰郁,復又挑起了一抹溫軟的笑來。 “墨師妹也和我們一起去天目山嗎?”柔美的女修一臉擔憂地問道,“陳師兄這次是怎么了,莫非他沒有告訴師妹這次是進內圍嗎?師妹可是還沒有筑基呢。” 你丫不就是看不起練氣期嘛,打量老子聽不出來?墨沉舟一笑而過,并不接話。 “呀!”見墨沉舟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戚然咬了咬牙驚呼道,神情透著慌亂,“我不是說師妹會拖我們的后腿,我只是,只是……”她弱弱地柔著衣帶,眼神怯怯地看著在場眾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欺負她了。 墨沉舟笑容微沉。她本就不是好性子,剛剛能忍戚然一句已經是這些年修身養性的好成果了,便淡淡地說,“師姐放心,師妹再不濟,身體也還康健的很,想來還是可以應付一二的,反倒是師姐,”她不懷好意地那眼睛往戚然的身上一溜,看得戚然渾身一冷,“重傷剛剛痊愈,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戚然被她帶著嘲諷的眼睛看得臉色發白,挨過二十鞭的后背隱隱發疼。那傷早就好了,可是那種恥辱卻牢牢刻在她的心里,如今被眾人,特別是韓白衣看著,只覺得心里一陣冰涼。 “你胡說什么!”眼見心儀的女子一副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冷冷站在一旁的阮月白心疼的無以復加,厲聲喝道。 “阮師弟。”韓白衣皺著眉頭把墨沉舟拉到身后,“你這么大聲說話想要做什么?” 如果說戚然的第一句他還沒有聽明白,那么第二句就太明顯了,這讓他平日里對戚然的好印象變差了幾分。況且和墨沉舟打了這幾次交道,韓白衣深知這位墨師妹從來不是愿意吃虧的角色,或許是因為墨沉舟在他的面前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性情,韓白衣倒是對她接受的很快,又想她如今大概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僅僅是對戚然冷言了幾句,卻不曾動手,心里的天平更向著墨沉舟倒去。 “本來就是!”阮月白憤憤道,“一個練氣期還想和我們進天目山,簡直是做夢。戚師姐好心提醒罷了,又有什么錯?憑什么讓她在這里冷嘲熱諷!” “我冷嘲熱諷什么了?”墨沉舟從韓白衣的身后探出個腦袋,冷笑道。 媽的,活該你以后被戚然騙的死無葬身之地! “你說戚師姐在執法殿挨了二十鞭子的事,是也不是!” 被墨沉舟氣的發昏,阮月白大聲脫口而出。 哦哦,阮師兄,快去看看你身后心愛的戚師姐的臉色吧。墨沉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縮回了腦袋。話說有韓白衣這個冤大頭愿意擋在她的前頭,她才不要浪費呢。 正在一團混亂之時,就聽一聲大喝,“這是在做什么!”墨沉舟扭頭,就見陳天罡一臉陰沉地向著石臺走來。 來到眾人面前,他的臉色淡淡的,言語卻并不客氣。“墨師妹是我請來的,有什么問題盡管來問我。” “能有什么問題,”魏昭在一旁撇撇嘴,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一個銀色小環,“墨師妹可是三品煉丹師,阮師弟,師妹今日算是給你面子了。你自己想想,換一個三品煉丹師,就你這態度,多得是人替他抽斷你的大牙。” 岳信倒是什么都沒說,卻看著戚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阮月白氣息一窒,臉上青白交替。他當然也明白三品煉丹師意味著什么,難怪師兄這次有信心進入天目山內圍,心中屈辱,卻只暗暗恨上墨沉舟,不敢讓師兄看出端倪來。 陳天罡見他不說話了,目光轉向裊裊而立的戚然,眉頭皺得死緊,“這是怎么回事?” “戚師姐實力很強的,”阮月白搶先說道,“就讓她和我們一起去吧,或許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陳天罡并不喜戚然的柔弱姿態,本想一口拒絕,卻看到自家師弟眼中的哀求之色,心中一軟,默認了下來。 想了想,陳天罡肅了臉色,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在臨去前咱們得先說明白,這次我們進入的是天目山的內圍,極為兇險,望各位謹慎。還有,”他頓了頓,“若沒有墨師妹,我們也進不了內圍,所以這次共同所得中,要由墨師妹先挑三成。” 煉丹師的待遇向來如此,除了戚然的臉色變了變,其他人卻是無話,俱都點頭同意。 見眾人都沒有什么意見,陳天罡招呼眾人喚出飛劍,幾道劍光向著天目山的方向飛速而去。 ☆、妖血柳 天目山縱橫綿延,蒼茫的林海無邊無際,其中不知有多少奇花異草靈獸奇禽隱藏其中,但也充斥著無數未知的危險。也不知多少低階修士在此討生活。 這一日清晨,正當無數人群涌入天目山的外圍以期能找到些靈藥或是狩獵到一些低階妖獸來換取靈石時,自遠處的天際飛速地駛來幾道劍光,其上筑基期的威壓凌然。 那幾道劍光在天目山的外圍毫不停留,徑直奔著內圍而去。能夠進入天目山內圍的修士大多修為精深,或是有精良的法寶,下方的人群抬頭羨慕地望了半天,才又繼續自己的事情。 內外圍的交界處,這幾道劍光盤旋了一下,幾道人影自上面落下來,正是墨沉舟幾人。 “這就是天目山?”第一次來這里,墨沉舟感興趣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面前森林莽莽,滿眼的墨綠色,還沒有進入就已經能感受到濃郁至極的木靈之氣。 “是啊,”陳天罡也激動地看著面前的林海,精神也是一震。 他性格雖有些粗放,卻也是謹慎之人,不然憑他并不出眾的資質也不會被一殿殿主看中收為入室弟子。這天目山內圍看著與外圍無異,可是每天不知吞噬了多少信心勃勃的高階修士,便是金丹與元嬰期真人,一不小心隕落其中的也并不是沒有。 這其中能給修士帶來危險的,并不僅僅是妖獸而已。 他看中墨沉舟的,正是她對靈藥和各類植物的了解。 要知道,在天目山,各類妖植更能殺人。 想到這里,他轉頭對著正興趣盎然地四望的墨沉舟細細告誡著,“一會兒進了山,師妹且跟在我的身邊,千萬不要遠離我。” “師兄莫擔心,我也會看顧師妹的。”看著一臉興致勃勃,較之在宗門時更有一絲鮮活之氣的墨沉舟,韓白衣心里帶著一絲憐惜,不忍心束縛她地開口。 戚然聽到他的話臉色變了變,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不著痕跡地向著韓白衣的方向靠了靠。 阮月白臉色陰郁,卻暗地里狠狠看了一眼躺著也中槍的墨沉舟。 至于魏昭與岳信,卻是和墨沉舟一樣沒心沒肺地四處看著,半點兒沒看出來幾人之間洶涌的暗潮。 幾人整頓了一下,似乎陳天罡幾人并不是第一次合作,就見陳天罡微微一點頭,魏昭就向著天空拋出他在路上一直把玩的銀色小環,手中變換了幾個靈訣,就見小環“轟”地一聲炸開,散成無數美麗的星芒落在幾人各自的身周,繞著身體浮動著。 “這是魏師兄的銀星環,低階的靈器,是一件不錯的防御法寶。”見到墨沉舟一臉興趣地看著身邊的星芒,韓白衣倒是覺得如此色彩濃烈的紅衣上應和著淡淡的微光顯得墨沉舟格外好看,溫聲介紹道。 沒什么誠意地對著俊美的青年點了點頭,墨沉舟一轉身,心想這人真是好生聒噪。莫非自己看上去這么無知,連這是件防御法寶都看不出來不成。 陳天罡也沒有什么廢話的熱情,帶著幾人向著叢林行去。 幾人之中陳天罡打頭前進,他遲疑了一下,將墨沉舟護在了身后,卻見這小師妹掙脫了他和他并肩而走,他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就見這個小小年紀的女童臉上露出艷麗得不該存在于她這個年紀的笑容來。“走在師兄的身后,我怎么能看到哪里有危險呢?” 陳天罡素來喜歡獨立爽利的性子,聞言也不再說什么,算是同意。 韓白衣便快行幾步,拋下身旁的戚然護在了墨沉舟的另一側。 墨沉舟看到他對著自己溫和一笑,目中一沉,卻見這人不遠處的一株細柳,嬌嫩的透著可愛的淡粉色的柳枝紛紛柔順地下垂著,和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緩緩擺動。心里想了無數的方法能夠不著痕跡地把韓白衣騙進這株柳樹的范圍,卻還是作罷。 這樣死去,真是太便宜這個人了。 她要這人,將這世上一切的痛苦一一嘗遍,要這人在這修真界,在她墨沉舟的只手之中,再難翻身。 要這人后悔,這一世,認識了她墨沉舟。 這想法在墨沉舟心中不過一瞬,一下刻,她便輕聲提醒道,“各位師兄小心不要靠近那顆柳樹。” “這柳樹怎么了?”魏昭睜大了眼睛,左看右看沒看出和其他樹木的不同來,卻還是離得遠了些。 因韓白衣的離開而臉色并不好看的戚然掩唇而笑,“師妹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其實就算離開宗門,也無需這樣小心的。” 墨沉舟冷冷一笑,并不答話。 提醒一次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若不是為了增加在這幾人眼中的重要性,以她的性子才不管別人怎么死,愛聽不聽,莫非她墨沉舟欠誰的不成。 “還是小心些,”在陳天罡有些遲疑的神色里,韓白衣聽到戚然的話有些不快,他是知道些墨沉舟的本事的,覺得一向善解人意的戚然卻屢次為難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實在太過小氣,就微微皺眉道。“沉舟不是危言聳聽的性格,多小心著沒有壞處。” 戚然望著韓白衣有些冷淡的神情,卻是微微一怔。 正在幾人似信非信的時候,不知從哪里躥出了一只三階的風貍來,落在幾人身后的岳信眼中一亮,手中一閃,就見一柄閃著淡淡紫光的如意化成拳頭大小飛速地向著這只風貍砸去。三階的妖獸相當于筑基初期的修士了,因此岳信也沒有留手,一出手就是全力而為。 眼見如意狠狠砸上了風貍的腦袋,卻只見這風貍被當頭砸了個跟頭,身子在地上靈活地翻滾了一圈,沖著有些出乎意料的幾人齜牙咧嘴了一番,口一張噴出無數風刃,自知不敵轉身就跑。 墨沉舟眼見著風刃近身,剛剛抽劍準備劈散風刃,就見身周的銀茫閃動了一下向前方飄去,瞬間一部分抵消了風刃,剩下的音茫返回她的身周繼續沉浮。 另幾個人除了戚然有些慌亂地祭出一塊絲帕狀法寶,剩下幾人竟安之若素,動都不動,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而岳信則罵罵咧咧地舉起如意想要再砸。 魏昭在一旁卻是大聲嘲笑了岳信幾句,大體是在說岳信銀樣镴槍頭,竟連個三階妖獸都收拾不來,惹得惱羞成怒的岳信正要翻臉,卻見那慌不擇路的風貍一頭撞上了剛剛墨沉舟提醒過的那株柳樹。 接下來的場景令剛剛還不以為然的幾人大驚失色。 那風貍甫一撞上那柳樹,剛剛還柔弱無害的柳枝就如同活蛇一般在空中纏動了一下,擰在一起后猛然炸開,剎那間無數柳葉自柳枝脫離,自四面八方射向這頭風貍。剛剛連岳信的如意都沒有打破一星半點兒的皮毛此時如同一張紙一般被柳葉紛紛穿透。那風貍嘶叫一聲轉身想逃,卻見此時那些柳枝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向著風貍纏繞過去,瞬間就將妖獸裹進了柳枝交成的網中后繞成一團。 一開始幾人還能聽見那風貍掙扎的嘶叫,然而到了最后,卻是寂靜無聲。更讓幾人驚恐莫名的是,這風貍渾身皮rou都被割開了,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從那些柳枝之中滲出一絲血液來。 不久,團成一團的柳枝散開,一具干癟的獸尸“噗通”一聲落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幾人反應,就見地面崩裂,幾條柳樹根彈了出來,將獸尸緊緊纏住拖進了地底,這片地方又干凈的仿佛幾人來時。 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大戲看下來,旁人還好,就聽魏昭“咕嚕”一聲咽下口口水,額頭滲下些汗來。 他自認防御的法寶不錯,可是若是倉促間對上這株妖柳,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剛剛一直屏住呼吸的陳天罡終于呼出一口氣,拍了拍墨沉舟的肩膀,向著同伴驕傲地笑著道,“怎么樣?咱們小師妹不錯吧?”早就忘了一開始他也是有些遲疑的。 魏昭擦了汗,心有余悸地縮到墨沉舟的身后,“這么看來,還是在小師妹身后最是保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