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我給他meimei當家教。” “是不是沒錢了?” “跟錢沒關系,主要是想豐富豐富社會經驗。” “你也不是搞教育學的吧,靠這個豐富經驗?” “你開店不是需要錢嗎?我是你的朋友,當然要和你一起努力。” 火鍋店的生意很火爆,沈芷排了好一會兒等到位,她特意多點了幾份牛羊rou,因為她發現賀北安好像瘦了。 在沈芷的監督下,賀北安吃了四份牛rou和若干羊rou。沈芷說賀北安來的時機不好,要是遇上晴天,她可以帶他把整個城市轉一轉。 “我不是過年去找你嗎?你怎么現在就來了,往返得浪費多少錢。”自從賀北安提出開店后,沈芷變得越來越市儈,張口閉口都是錢。 “過年不是要團圓嗎?你要是還不來,我跟誰團圓去?” “明年你過來工作就好了。”沈芷越想越高興,又給賀北安要了一份羊rou,沈芷雙手撐著下巴開始思考:“你說這店叫什么名字呢?” “店名就叫遠安吧。”沈芷提議,“連老家越遠越安定。”沈芷一點兒都不喜歡桉城,不過賀北安和她不一樣,他在那兒有許多朋友,即使他的父親在桉城坐了牢,他也沒將其視為恥辱之地。 “名字里怎么光有我,沒有你啊?” “有我,這個名字承載了我的理想。”沈芷笑道,“希望明年咱們的店能開起來,不,不是希望,是一定能開起來。哪怕小點兒也沒關系。” 賀北安湊近沈芷的臉:“你就這么想見到我?” 沈芷并沒否定:“當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剛才那個小白臉叫什么?” “你怎么那么稱呼人家?” “總不能叫他小黑臉?沈芷,相信我,他配不上你。”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你才這樣說,其實人家有很多女孩兒追。”沈芷對周彥沒有任何意思,但這并不妨礙她認為賀北安的評價不客觀。周彥是外語學院的系草,多得是女孩喜歡她。不過她很理解賀北安的偏見,因為他是她的朋友,她便覺得他一切都好,可能賀北安也這樣想。 “就算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也這樣認為。這個世界,也就我勉強配得上你,還是勉強。你要實在想告別單身,可以先考慮考慮我。” 沈芷笑道:“你就開玩笑吧。” 沈芷本來并不想回桉城,但賀北安堅持,她也沒反對。她無家可去,只好去賀北安的家。賀老三在監獄里蹲著,整個院子只有他們兩個人。賀北安把他的房間讓給了沈芷,他去睡賀老三的房間。他特意給沈芷換了新的被單被罩。賀北安房間的展示柜里擺著各種式樣的航模,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賀老三在其中顯得異常突兀。 馬上要過年,街上小館子都關了,他倆只好在家自給自足,賀北安決定給沈芷包餃子吃,他去超市買了一堆菜,剁成餡兒,沈芷幫著他包。沈芷包餃子的手藝承自金美花,和賀北安完全不是一個路數。她包的餃子又大分量又足,一個頂賀北安包的仨。 賀北安問沈芷:“你這跟誰學的啊?也太大了吧。” “我奶奶。” “你還是搟皮吧,我包。” 事實證明,沈芷包的餃子并不適合下鍋煮,更適合在蒸鍋里蒸,而賀北安包的餃子既不適合下鍋煮,也不適合在蒸鍋里蒸,兩人包的餃子滾到鍋里都成了片湯。兩人對坐吃片湯,賀北安夸沈芷捏的rou餡很好,適合做丸子湯。沈芷實在不知道怎么夸賀北安,于是默默把他包的餃子都吃完。 兩人頓悟都沒有包餃子的天賦,決定直接去超市買一袋速凍水餃除夕那天吃。 賀北安找了一個燒烤架子給沈芷弄燒烤,rou倒烤得很好,賀北安每烤完一串就塞沈芷手里,沈芷說:“你非常適合去燒烤店工作。” “烤得不賴吧。” “技術倒是其次,主要是你這態度很像服務員,自己一個不吃,只給顧客烤,而且你的顧客還不付給你錢。” 臘月二十九那天,沈芷幫賀北安收拾院子,賀北安去監獄看他爸。 賀老三想到自己兒子因為自己連大學都沒得上,不由悲從中來。賀北安并不覺得自己如何悲慘,但他一想到自己老子過年還在牢里呆著,心情好得總不那么純粹。 “哪個王八蛋舉報的你?” “算了,愛誰誰吧。反正明年我也就出去了,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 賀老三的生意做得很慎重,他一貫是不成功不收款,生了男孩兒的皆大歡喜,生了女孩兒的,他自動把錢退還,任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陳子旺是個例外。賀老三怕兒子一時沖動,給自己報仇,從沒說出是誰舉報的他。 晚上,麻桿叫賀北安出去聚會,賀北安問沈芷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想去,要不你也別去了。” “半年都沒見了,今天就見一面。你要害怕,我把門給你鎖上,燈開著。這兒治安從沒出過問題。” “那你早點兒回來。”沈芷不喜歡桉城,以前不喜歡,現在更不喜歡。在外面的時候,她總覺得賀北安是自己一個人的,一回來,她就成了分母中的一個。她從小擁有的東西太少,一旦擁有,就會產生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麻桿家的ktv依然很熱鬧,還是往日那些老熟人。賀北安是半途離場的,中途他給沈芷打了三個電話,每次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猛干了一瓶啤酒和朋友道了別,就沖出了包間。他沒提沈芷在他的家等他,因為沈芷不愿意讓人知道她回桉城。 離著很遠,賀北安就看見了沈芷的人影,她在離家很遠的一個路口等他,看見他,沈芷遙遙地向他揮揮手。夜一片漆黑,她整個人縮在白色羽絨服里。 賀北安沒好氣地問她:“我打電話你怎么關機?” “沒有,還有好多電呢。”沈芷掏出手機,發現確實關機了。 賀北安拿過來看:“天這么冷,手機都凍關機了,你在這兒站著干嘛?” “我想看看你什么時候回來?” “那我要不回來,你就一直在這兒等?你要這么想見到我。” 沈芷手放在賀北安肩上踮起腳輕輕在他左臉親了一下。她想,他的那些朋友們應該不會這樣親他。 太輕了,像偶爾吹過的風在搔他的癢,賀北安馬上確定這不是風,這個冬天太冷了,并沒有暖風。 西北風呼呼地刮,賀北安卻從里到外感到了一陣熱意,他抓住沈芷的手,把沈芷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賴皮道:“這個不算,男左女右,你得親我的左臉一下。” “剛才不就是左……” 賀北安捧起沈芷的左臉親了下,問她:“這是左還是右?” 沈芷不說話,賀北安擁著沈芷一起往家走,到路口,賀北安問沈芷到我們家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沈芷其實是記著的,可她總是不能在第一時間反應出左右。賀北安攬著她的肩膀,在她臉上親了下,說向右。到下一個路口,賀北安問沈芷左邊還是右邊,沈芷說左邊,賀北安說好,又馬上在她左臉親了親。最后既不用向左也不用向右,賀北安的嘴落在了沈芷的嘴上,沈芷一躲,賀北安就親歪了,兩人歪歪斜斜地走著。他的羽絨服沒系扣子,把塞進大衣里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天很冷,兩個人都熱得發燙。 沈芷醒得很早,不是工作日,綜藝事業部的老總卻給沈芷打來了電話,邀請沈芷回公司繼續工作。他說公司內部結構調整,陳副總馬上要調到公司新成立的劇集事業部,來綜藝部只是過渡下,原先承諾給沈芷的位置馬上會給她。沈芷說她暫時還不想考慮工作的事情,她想休息。因為是老上司,她沒有把不想去說得太直白,不過她確信對方會馬上接收到她的真實意思。 沈芷剛拒絕完老東家,又來了一個新號碼,電話那邊問她是不是沈學孔的侄女,她的三叔正在救護車里。 一向骨骼康健的沈校長洗澡時不慎骨折了,給120打完電話,又給沈芷打,撥完第一遍號碼他發現自己已被拉黑。妻子和大女兒正在旅游,他只能委托醫護給沈芷打。 沈芷因為休息得及時,腰部的疼痛已經消失,她接到電話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醫院的多人床位很緊俏,沈芷只能給他父親要了一間單人病房。 “這些天,我想通了,你要留在桉城也沒什么不好。” 沈校長常年秉持著“嫁女要高嫁,娶媳要低娶”的觀念,所以沈蕓嫁給信鴻,沈校長并不滿意,信鴻到賀北安手下做事,這種不滿更是達到了頂點。自從沈芷進了家譜,沈校長放棄了讓沈芷在婚嫁上高攀的念頭,他并不希望沈芷找一個經濟地位或社會地位比她強的人,那樣勢必不能讓孩子姓沈。 沈校長現在覺得沈芷在家也不錯,在本地招贅個女婿,生個孩子跟他姓,他也好盡早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有一類父母,總覺得優秀的孩子像自己,而如果沒有想象中的優秀,要么是另一半的過錯,要么就是基因突變,沈校長就是這樣一個人。盡管對沈芷有諸多不滿,他仍覺得沈芷比沈蕓要像自己。而自己的基因當然要更像自己的人來傳承。 最近桉城四中新招了一批外地老師,沈校長看中了一個化學老師,比沈芷小,家里有一個哥哥,并且有落戶桉城的想法,這樣的人當女婿并不壞。沈校長給沈芷選女婿就像傳統桉城人選兒媳,要不如自己孩子,要把握得住,其他倒是次要。 第35章 誰的人 沈校長跟沈芷推銷他看中的人: “你這脾氣, 就應該找一個控制得住的。家里誰掌握了經濟地位就掌握了主動權,他住咱家的房子,在四中做事。孩子我們給你帶,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比在別人家舒服多了, 他半個不字都不敢說。” 沈芷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為自己規劃得如此齊全,她笑道:“人家要是心里不平衡呢?”她從剛買的蘋果里撿了一只開始削。 “那就跟他離婚, 憑咱們家的經濟情況,孩子肯定是要判給母親的。你要愿意買房就在婚前買,我們可以資助你, 這樣離婚他也分不走, 不愿意就和我們一起住, 還可以互相照顧。” 原來她父親思想變異得如此迅速,還是為了孩子。沈校長做人如此靈活,實在讓她佩服。 “可我不喜歡孩子。” “不喜歡孩子?生了你自然就喜歡了。” 沈芷笑,她的父母并沒有因她的出生而馬上產生父母之愛。 “我要不喜歡呢?難道還能把她塞回去?” “怎么會不喜歡?沒有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完整?沒有偷搶過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這世界上有真正的完整人生嗎?誰能把一切都體驗了?”沈芷笑,“您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您百年之后把財產捐給學校, 以您的名字命名個圖書館,過個幾十年, 照樣有人記得你, 您把這錢養了孩子, 您的孫子都未必記得您叫什么。” 沈校長并不滿意沈芷的說辭, 皺眉道:“沒孩子, 老了誰照顧你?” 今天她不是很忙,所以有時間繼續跟她父親分析:“有孩子就會有人照顧?您看,您骨折了, 沈蕓在旅游,而我,探望個病人沒問題,但照顧,我是絕對不會做的。我不想別人照顧我,我也不想照顧別人,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給您雇個護工而已。而護工,您自己也是可以花錢雇的。如果楊老師不能馬上回來,您最好還是在醫院呆著,我沒時間也沒意愿去家里照顧您。”沈芷把削好的蘋果塞到她父親手里,“相信我,護工絕對要比我削得像樣。”臨走前,沈芷拿了份報紙塞她爸手邊,讓他關心一下中東未來局勢,不要拘泥自己家那些破事兒。 沈芷向沈校長親自證明,生孩子并沒他想象得那樣好,他有女兒,也得靠護工照顧。 朱董的電話是中午來的,他并沒有說工作,而是關心起了沈芷的生活。這些年,朱董待她不薄,公司所有人都認為沈芷是朱董的嫡系。朱董確實想把沈芷納入自己人的圈子,他還把自己的子侄介紹給沈芷,或許是沈芷拒絕得太干脆,兩人生了嫌隙,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沈芷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裂開,就無法縫合。朱董問她的腰怎么樣了,他認識一個正骨的老中醫,給領導人看過病,沈芷可以去看看。話到尾聲,朱董才重提讓她回集團的事情,他說沈芷在公司做了這么多年,公司就是她的家,什么時候倦了都可以回來。沈芷知道,陳副總空降并不是過渡那么簡單,朱董本來是想起敲打敲打她,沒想到她離開老東家離得毫不猶豫。 言辭足夠懇切,待遇也足夠讓她心動,可沒辦法,她從不吃回頭草。 周一上班,沈芷從蘇玲聽說賀北安給臺里捐了五臺采訪車和新的攝像設備。黃主任根據沈芷使用的交通工具確認她和賀北安只是同學關系,又開始了對沈芷的噓寒問暖。他喜歡沈芷的冷淡,一個對所有人都冷的人唯獨對自己熱很能滿足他的虛榮心。結婚了是另一回事,還是有交際手腕的女人比較好,對他的事業有好處,不過到時候可以再慢慢□□。 自從余副臺長來臺里掛職,白晶就像找到了知音,每餐都主動約他,余揚想盡快了解臺里的情況,三次也去一次。白晶嘴里的沈芷既無情商,也無業務能力,和他認識的沈芷完全是兩個人。不過當他聽說白晶的偶像是陳副總時,他馬上理解了白晶對沈芷的評價,畢竟他當初實習的時候,公司盛傳沈芷和陳諾不和已久。 余副臺長找到沈芷的微信,怕沈芷忘了自己,他先是做了一遍自我介紹,又問她有沒有空晚上一起吃個飯。 沈芷說明天吧,她今天晚上有事。有趙航幫忙,沈芷去交通局查卷宗并沒遇到什么困難,出車禍的地方監控死角很多,錄像只能看到人車相撞。 沈芷問趙航:“你覺得這是一場意外嗎?” 在沒有搞清沈芷和賀北安的關系前,趙航回答得很慎重:“一切只能靠證據說話,盡管有些疑點,但并不能證明這不是一場意外。” “他在車禍后的四個小時依然測出了醉駕標準,一個平時不飲酒的人在攝入這么多酒精后依然沒闖一個紅燈,而且錄像中的行車軌跡很平穩。他很可能是肇事后才攝入酒精,一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這樣做,除非……” “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場預謀,而不是意外?” “這時候就別明知故問了。” 憑沈芷對馬宇死查到底的架勢,趙航確定沈芷賀北安并沒恢復到以前的親密。但為了進一步確認,他還是說:“沈芷,你最好不要介入這件事,深查下去,恐怕會影響你和賀北安的關系。” “馬宇才是王威的老板,你提賀北安干什么?” “賀北安和馬宇什么關系,你一問就知道。” “你剛才不是說要講證據嗎?現在可是沒有絲毫證據證明和賀北安有關聯。” “你還是這么護著他。” “我只是講證據。” “但是還沒有直接關系證明是馬宇指使。” “很快就可以確認了。” 下午回到旅店,沈芷對柚子媽說:“我有朋友在燒傷整形科,她能幫掛到專家號,柚子要是做手術的話,還是越早看越好。” 沈芷做這些并不只是為了試探,如果贓款被收回的話,她會盡自己能力給柚子經濟上的援助。 “那真是謝謝你了,不過成雅服裝廠的王總已經給我們聯系了省中心醫院的專家,并且愿意承擔柚子的一切治療費用。柚子說她想親自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說我說過。”柚子媽說這些的時候一臉喜色。柚子媽的話聽起來也沒有漏洞。成雅服裝廠是柚子所在小學的校服提供商,想要資助學校有困難的學生,在一眾孩子里選擇了樂觀積極的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