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可今日…… 她探出小半個腦袋,看著老張頭頗顯奔放的架勢,心頭越發不安。 方喻同忽然伸手按在她膝蓋上。 她回頭看向他漆黑的瞳眸,正要開口,忽然馬車狠狠顛了一下。 幸好方喻同摁著她,不然她怕是要磕掉一顆牙。 事發突然,方喻同的另一只手下意識護住了阿桂的額頭。 沒管自己。 片刻后,馬車外傳來了老張頭的慘叫聲。 “完咯完咯!馬車陷到泥里了嘞!我推不動吶!” 兩人都感覺車廂抖了抖。 應當是老張頭努力了一下,隨即便放棄了。 兩人無奈,只好下了馬車。 只見老張頭捧著葫蘆酒壺坐在樹下,郁悶地噸噸噸了幾口,嘆氣道:“你倆也歇著吧,這馬車陷得深,只能等有人路過時來搭把手了。” 阿桂咬了咬唇,“我倆力氣大,不然再試著推推?” 老張頭直接擺手拒絕,往樹下一躺,“不行不行,你倆鐵定不行!正好我這眼皮子直打架……我先睡會!等來了人你們再喚我?!?/br> 說罷,他竟打起呼嚕來,哼哧哼哧。 第30章 重逢 【一更】 聽著老張頭的呼嚕聲, 阿桂和方喻同站在原地。 一籌莫展。 最后沒法,只得回馬車上歇息。 阿桂重新翻出麻線和鞋底,繼續給方喻同做鞋。 方喻同則沉著臉翻身下了馬車, 也沒說去做什么。 阿桂發覺她自從瘟病發作睡了一天一夜后再醒來, 方喻同似乎性子變了不少。 只是她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卻不肯說。 或許, 和他娘有關。 阿桂只能這樣猜測。 等到納完一整只鞋底,阿桂正滿意地搓了搓,就聽到了馬車車壁被敲響的聲音。 她掀開簾子,方喻同就站在窗邊, 努了努嘴,“好像來人了?!?/br> 遠處瞧著是走過來兩個人影,只是步履蹣跚,衣衫襤褸。 她眸子一亮, 從包袱里翻找出兩個白饅頭, 跳下馬車,朝方喻同說道:“待會兒給他們吃, 請他們幫忙推推馬車?!?/br> 方喻同點頭接過,忽然有些怔忡。 想起不久前他們在路邊遇上陷進泥里的馬車, 幫忙推動之后,也是得了幾個大白饅頭。 那時阿桂拿著饅頭當寶貝似的,舍不得吃。 如今竟也成了馬車上送饅頭的人。 方喻同抿起唇角, 看向阿桂發亮的側眸。 她正眺望著遠方走過來的兩道人影。 等人走近了, 卻露出幾分怔愣。 方喻同順著她的視線不解地望過去。 來的兩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渾身臟污,臉更是黑黢黢的一團,瞧著慘極。 他瞧那兩人眉眼間有些眼熟, 卻又想不起來。 直到對方走近,不可置信地喚道:“阿桂?!” 到這時,方喻同才想起他倆是誰。 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意,捏著饅頭的指尖微微用力。 沒成想這世界這般小,竟又和阿桂她二叔二嬸遇上了。 這倆殺千刀的。 許升香的反應極快,她的視線劃過方喻同手里的大白饅頭,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立刻賠著笑道:“阿桂,你怎的會在這里?這馬車...是你們的?” 許升香是個能屈能伸的,尤其那趨炎附勢的一套,她頂會。 當初阿桂爹娘還在的時候,她極會討乖賣巧,把阿桂爹娘哄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愿意放心地將阿桂交給她。 盡管銀子被偷之后,她一路上恨透了阿桂。 走累了,餓極了,嘴里都咒罵著阿桂的名字。 可這會兒,她絕口不提那三十兩銀子被阿桂她們拿走的事,反倒腆著笑臉伸長脖子問道:“阿桂,你們要去哪?讓二叔二嬸也坐坐你們這大馬車可好?” 她說完,眼熱地看向這馬車。 精致,干凈,氣派。 以前只能在街上見著,連摸都沒摸過。 許升香真是羨慕嫉妒得緊。 她忍不住伸手,在馬車車壁上摸了摸。 頓時留下了兩個灰撲撲的手指印。 見阿桂不吭聲,她越發蹬鼻子上臉,重新看向方喻同手里那兩個大饅頭,笑道:“你叫小同是吧?小同乖,把饅頭給二叔二嬸吃好不好?二叔二嬸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可餓得慌?!?/br> 方喻同看了她一眼,忽然拿起手里的兩個饅頭,各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完后,挑釁似的繼續看著她。 許升香氣得眼皮子直跳。 這小孩!遲早她要打死他! 可現在有求于人,她不敢像之前那般劈頭蓋臉地罵他們。 只能氣得用胳膊肘戳她男人,“你也說說話!一到關鍵時刻你怎就啞巴了不成?!” 阿桂一雙腳仿佛釘在原地,冷冷看著二叔二嬸。 像一出戲。 一出讓人看得直犯惡心的戲。 二叔嘴唇囁喏了幾下,還是那副懦弱膽小的樣子。 有點兒心虛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問道:“阿桂,你到底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二嬸都很擔心你!” 阿桂抿了抿唇角,譏諷道:“你們是擔心那三十兩銀子吧?” 她一提起這三十兩銀子,許升香就rou疼,語氣惦記著問道:“阿桂,那三十兩銀子可還在你身上?” 阿桂淡淡瞥她一眼,“花了。” “花了?!”許升香頓時嗓音拔高幾個度,若不是被二叔按住肩膀,一句敗家玩意兒差點就脫口而出。 想到有求于阿桂,她咽下一口氣,卻還是不甘心地問道:“那可是白花花的三十兩銀子呢!你真就花光了?你是多能花銀子啊你!” 她恨得跺腳。 阿桂冷冷彎起唇角,不咸不淡地說道:“我染了瘟病,三十兩銀子都用來治病了,不然你們以為現在還能看到我?” 瘟病?! 許升香差點閃了舌頭,連忙后退了幾步,忌憚地看著阿桂,“你...你有瘟?。?!” 阿桂朝躲閃著的二叔二嬸走去,語氣坦然:“是啊,我染了瘟病,這樣的話,二叔二嬸還要坐我的馬車嗎?” 許升香一邊退一邊疑惑道:“瞧你這模樣,倒不像染了瘟病的?!?/br> 染瘟病的他們見過。 南馬村的隊伍里就有許多,大家都嚇得不輕,所以才分散著逃了。 許升香她們夫婦倆因為不識路,繞到了旁的州縣。 只是她倆沒待幾日,又被趕了出來,風餐露宿繼續往南逃,又走了不少彎路,沒想到居然這么巧,和阿桂遇上了。 許升香緊緊盯著阿桂,要不說這人皆有命數。 她都以為自個兒快要餓死累死了,還不是遇上了救命稻草。 被許升香視為救命稻草的阿桂開口道:“我的瘟病確已好了,只是會不會傳人,尚不確定。” 她看向二叔,又一次詢問道:“二叔,您還要坐我們的馬車嗎?” 二叔不舍又羨慕地看了看那大馬車,忍不住感慨道:“阿桂,你這馬車是如何來的?真氣派啊!” 阿桂避而不答,反而看向許升香,又問道:“二嬸真的想坐我們的馬車嗎?” “這樣好的大馬車,誰不想坐?”許升香也不知臉皮如何這樣厚,忽然眼睛一亮,說道:“阿桂,二嬸倒是有個法子!不如...你把這馬車讓給我和你二叔坐可好?” “那我們呢?”阿桂反問道。 見阿桂沒有立刻反駁,許升香覺得有戲,她連忙說道:“你與小同兩個小小年紀,自然有用不完的力氣!你們先在后頭走著,等二叔二嬸到了下一個城池安頓下來,再讓馬車回頭來接你們!” 方喻同和阿桂都站在不遠處定定地看著她。 她以為他們會立刻反對的。 沒想到他們一聲不吭,她就更來勁兒了。 許升香又扯著嗓子安慰道:“阿桂,小同,你們別覺得二嬸是要拋下你們不管啊!是這樣的,你們瞧這馬車若是坐四個就太擠了,且二叔二嬸身上都臭烘烘的,怕熏著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