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話說得客氣,語調里卻透著十二分冷淡。獨孤銑哪里肯放心,奈何他越是堅持,宋微越是反感。一來二去,獨孤銑忽然頓悟,為什么越是欲圖竭力維護,越招對方不待見。也就不再堅持,一臉灰暗,憂心忡忡告辭離去。 這下韋厚德可有了意見。明明一個最方便有效的辦法,偏叫六皇子給回絕了。沒好氣道:“殿下不欲勞動憲侯大人,想來必是成竹在胸,但請示下,下官洗耳恭聽。” 宋微轉頭,一臉無賴向著他:“我哪有什么好辦法,可全指望大人您吶!” 韋厚德身為鴻臚寺卿,當然不至于真拿不出解決方案。只是這會兒看休王殿下不順眼得很,忍不住暗諷道:“陛下委重任于殿下,臣等自當唯殿下馬首是瞻,決計不敢越俎代庖,污了陛下識人之明。” 宋微心說,喲,韋大人不高興了,給小爺下絆呢。 他剛叫獨孤銑吃了癟,倒是頗舒爽。見韋厚德故意端著不肯出主意,遂四下里瞅瞅,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大人此言不虛?果真唯本王馬首是瞻?” 韋厚德被他問得心頭一跳。想起明國公私下叮囑,深覺自己一時沖動,未能以公事為重,大是不該。然而話已出口,無從收回,只得硬著頭皮道:“理當如此,何來虛言。” 這時等在一邊的兩個禮官已然急得冒煙。要知道,蕃人多數性急沖動,一言不合便可能大打出手。真要打起來,可就沒法善了了。 宋微轉臉沖兩人道:“高昌跟吐火羅是吧?叫他們一方出一個人,從蓼園門口同時出發,徒步跑到我這來。誰先到就滿足誰的要求。” “啊?”眾人盡皆愣住。思量片刻,又似乎并無不可。蓼園距離懷安館不過幾里,一條大道平整開闊。因使團進城,沿途維持治安的宿衛軍士兵都還沒撤,并無閑雜人等干擾。蕃人喜歡用體力解決問題,跑步決勝負,沒準比干講道理管用得多。 宋微對兩個目瞪口呆的禮官道:“還不快去!” 兩人領命,絕塵而去。宋微拍拍手:“成了,就在這等會兒罷。”也不管韋大人如何反應,叫人從懷安館里搬出一把軟墊圈椅,坐下便開始打盹兒。 ☆、第一三九章:命已臨終唯盡瘁,玉能成器須琢磨 六皇子這個盹兒并沒能打太久,就被“啪啪”的腳步聲震響。 鴻臚寺卿大人想得周到,叫人在六殿下跟前立了根竹竿,竿上掛了段紅綢,作為終點標志。 那搶先一步扯下紅綢者,激動地沖到宋微面前:“殿下,是我、我贏了。” 宋微笑著點點頭:“沒錯,是你贏了。”認出他服色,問,“貴使來自高昌?” “是、是高昌。”此人乃使團中跑得最快的,地位卻不高。這時有機會露臉,興奮得滿面紅光,一腦門子汗也顧不上擦。他夏語頗好,交流無礙。 宋微問:“你們有什么要求?” 那使者看他一眼,才略帶試探道:“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們也住懷安館?” 從前關系好時,高昌使團不但住懷安館,住的還是上等院落。近些年當然再沒有此等待遇。不過如今年這般,淪落到跟前來請封的小部族擠一所宅子,卻也是頭一回。 宋微拖長聲調,似有猶豫:“懷安館啊……” 韋厚德真怕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趕忙提醒:“殿下,懷安館都住滿了。” 宋微攤手,一臉遺憾,對那高昌使者道:“你聽見了,懷安館都住滿了,這可怎么辦?” 高昌使者見他拒絕得溫柔,便不肯松口:“我們帶了非常珍貴的貢品,與不可靠的人同住,萬一失竊,怎么去見皇帝陛下?只有懷安館最安全……” 那吐火羅使者不通夏語,沒聽見這句諷刺。因為輸了比賽,兀自在一旁懊惱不已。宋微又與高昌使者推脫幾句,吊足了胃口,才勉為其難道:“我以為你們是嫌地方小,想獨住一所宅院,可沒想到你們居然要進懷安館——這不是給我出難題么?罷了,本王總不能言而無信。既然答應了滿足你的要求,那便說到做到……” 韋厚德大急:“殿下!” 宋微擺擺手:“韋大人,有勞韋大人進去問問……對了,回紇小王子叫什么來著?” 韋厚德不知他打什么主意,皺眉答道:“回殿下,回紇王子殿下名諱骨乞羅。” 宋微嗯一聲:“原來叫骨乞羅。韋大人,勞煩你去問問我那骨乞羅賢侄,愿不愿意到我休王府里住幾天。” 韋厚德一聽這話,立刻反應過來。休王親自相邀,回紇王子豈有不應允之理?回紇使團一走,自然騰出足夠的地方安頓高昌使團。只是如此一來,大大打亂了原本的安排,恐怕不妥。剛要開口進言,瞥見六皇子一臉波瀾不驚,幾句話又縮回去了。皇帝陛下臨時將接待使團之事交給六皇子,如此行為,未必不是陛下默許乃至授意。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再看六皇子,不由瞧出幾分高深莫測來,應一聲,進門請人去了。 宋微回頭,將正悄悄站在隊伍后邊瞇眼打盹的李易叫過來,問:“我那王府,能住人吧?” 李易點頭:“早已收拾干凈了。后院宜另行布置,卻須從長計議。” 宋微聽他這么說,便知道刺殺事件留下的痕跡已然遮掩妥當,那碧桃林還沒來及鏟平,正好不影響待客。叫李易打發個仆從回府,準備接待。 轉臉見那吐火羅使者垂頭喪氣立在旁邊,甚是可憐,干脆叫過來說話。鴻臚寺的通譯趕緊上前幫忙,不料才翻譯幾句,就磕巴起來。原來吐火羅使用的是本地化的波斯語,與通行波斯語還有些差別。宋微把通譯揮到邊上,直接用波斯語跟對方閑聊。兩人發音雖不盡相同,但互相都能聽明白意思。 吐火羅使者終于遇見一個說話不費勁的,情緒不再低落。待得聽說整個蓼園都歸自己使團住,立刻覺得這位親王殿下仁愛善良,果然不愧為上邦皇子。 不大工夫,回紇使團便出來了。宋微樣子做到十成十,又是道歉又是歡迎。骨乞羅在咸錫公主身邊長大,亦頗善交際。況且他本來就打算跟休王套近乎,如此天賜良機,當然要抓緊。兩人心照不宣地省略了輩份問題,哼哼哈哈盡情寒暄。 事關重大,李管家親自陪同回紇使團前往休王府。宋微則率眾回宮,向皇帝復命。 此番輕而易舉解決突發狀況,皆大歡喜。 宋微忙活大半日,又餓又困。進了宮,狼吞虎咽一陣,才跟皇帝匯報。這時候獨孤銑早見完皇帝出宮回府去了。宋微不問,皇帝當然不會主動提起。 聽說把回紇使團弄去休王府住,皇帝道:“你還真能自作主張。”神情平淡,既不似贊賞,也不似批評。 宋微嘴里塞滿飯菜,鼓著腮幫子含混出聲:“我累得要死,哪有工夫跟他們磨嘰。這不是,快嘛,刻刻鐘搞定。” 他一心著急睡覺,吃了飯就往暖閣里沖。回來路上已經盤算好,這幾天非賴在老爹這里不可。太子既被皇帝圈了起來,休王府便盡可以讓回紇使者隨便住。只是休王本人卻不必回去全天候陪同了,落人口實,招人猜忌倒在其次,工作時間陪客,下班時間還要陪客,未免太悲催。至于憲侯府,好不容易得機會逃脫,腦子有病才去自投羅網。 誰知進門便發現明國公早等在里頭。長孫如初看見他,施施然起身行禮:“老臣在此恭候殿下多時,明日朝會大典,尚有諸多須提前熟悉演練之處,懇請殿下費心。” 宋微哀嚎一聲,恨不能掉頭不顧而去。他還想著賴在皇帝這里不走,卻不料皇帝壓根沒打算放過他。 這一晚宋微的醒神香就沒合上瓶蓋,熏得長孫如初陪著他打了無數個噴嚏。 六皇子閉著眼,嘴里念經般叨咕:“儀仗衛隊十二列先行,盡數排開后,使者依次步入含元殿,回紇為首,突厥次之,靺鞨又次之……”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一串輕快的小呼嚕。 “啪!”長孫大人半點不含糊,抄起古董銅尺狠狠敲下去。雖然只是敲在案上,也震得宋微一個哆嗦睜開眼。不待老頭兒訓話,迅速嘰哩咕嚕往下背:“西域諸邦以龜茲為首,焉耆、高昌次之……”一口氣背到末尾的吐火羅,挑釁般斜乜著長孫如初,“我不是只等著站在父皇身邊收貢品就行了?這些個先后順序該鴻臚寺卿管,別欺負我不懂規矩。” 長孫如初也不生氣,淡淡看他一眼:“殿下,順序即是地位權重,亦是親疏遠近。殿下自不須親自照管引領排位之事,然此間先后差別,卻不可不知。” 宋微不說話了。講道理肯定講不過,反抗怠工亦不可能奏效,只得老老實實接受突擊培訓。 次日又是天不亮,就被提溜著穿衣戴帽上早朝。宋微睡了不過兩三個時辰,東倒西歪任由內侍宮女伺候,臨到要出門還閉著眼。 自從皇帝因上朝成親一系列瑣事被休王忤逆,氣得臥床不起,早朝一直是太子代理主持。誰能想到,最后太子也稱病不起,這早朝便連著三日沒開了。 宋微迷迷瞪瞪抬不動腿,腳尖實實在在磕在門檻上,疼得整個人一醒神,“哎喲”叫出了聲。 小內侍忙不迭請罪,要攙他重新邁過門檻。宋微疼醒了,揮退宮人,自己背著手走出暖閣,看見皇帝早已穿戴整齊,站在寢宮當中。 室內燈火通明。皇帝一身莊重朝服,因身體消瘦而顯得有些干癟,脊背卻挺得筆直,絲毫不見頹意。宋微下意識直了直腰身,向老爹看齊。 走到近前,留意到皇帝臉色紅潤,與昨日一團死氣縈繞的模樣大不相同。暗驚之下,仔細觀察,才發現那紅潤色澤頗為突兀,顯是精心化妝的結果。 皇帝見兒子湊近了端詳,漫不經心道:“不必擔心,眉娘手藝好得很,況且群臣使者最近也在兩丈外,瞧不出來的。” 宋微只覺一股無法形容的酸澀從心底直涌上喉頭,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使勁眨眨眼睛,嗯一聲,清了清嗓子,點頭道:“手藝確實不錯。” 父子兩個分別向前殿行去。皇帝有皇帝的專門排場,宋微則由藍靛領著,從另一條路繞出后宮,繞到前殿與外皇城相連接的一處側門。明國公長孫如初和成國公宇文皋,已然在此等候。彼此招呼過,休王與二位國公一道,緩步入宮。至于襄國公,因長子之事稱病在家,已數日不朝。 太子忽染急癥,六皇子臨時頂替,迎接蕃邦來使,品級夠高的大臣均已知曉。看見宋微與二位國公相攜而來,因為太過稀奇,不免多瞅幾眼。然而轉念一琢磨,人家堂堂親王,圣眷正隆,又是初擔大任,正該如此出場。因此不少人心里雖犯嘀咕,面上倒并未表現出多么驚異。 若論真正里外都淡定的,倒也有兩個人。一個是深知宋微本質的工部尚書歐陽敏忠。另一個,則是仍然頂著五品朝議大夫閑職,但已經得到父親明示,必須頂替嫡長兄繼承襄國公爵位的姚家老四姚子貢。即將走馬上任的姚小公爺站在朝臣隊伍末尾,遠遠望向前頭的休王殿下,不覺哂然。 誰能想到,機緣巧合,風云際會,托了六皇子的福,姚家爵位,竟然毫無預兆落到自己頭上。這可真是……人生如棋,人生如戲,人生……那個如夢吶…… 幾家歡喜幾家愁。昨日休王在玄武門迎接蕃邦使團,消息在上層傳得極快。安王那里沒什么動靜,端王忍不住沖進皇宮鳴不平,被皇帝喘著氣一頓臭罵,灰溜溜回了自己王府。 早朝時分,這二位站在宋微身邊。四皇子時不時拿眼神刺老六幾下,二皇子除了最開始瞅過一眼,之后便再沒反應,全當他不存在。至于宋微自己,光是強撐著不睡著就費去他全部力氣,哪里有空管別人如何。 早朝過后,便是專門接見蕃族使團的朝會時間。宋微打起精神,預備開工干活。 獨孤銑趁著中間一點空當,特地過來說話。他昨日見過皇帝,已經知道為什么會是六皇子站在玄武門前,嚇自己一大跳。只不過皇帝與他亦是點到即止,憲侯再如何猜,也不可能猜出君王心底的真正意圖。又或者說,他潛意識里根本就沒敢往那個方向猜過,只當皇帝要教訓太子,順便給小兒子積攢資本。 雙方見面打招呼,憲侯禮數周全,休王態度冷淡。寒暄結束,宋微狀似無意問:“獨孤將軍府上安好?” 獨孤銑略感突兀。不及多想,答道:“多謝殿下關心,一切安好。” 宋微點點頭,再沒有多話。 六皇子身邊跟著鴻臚寺卿及一大幫禮官,憲侯自己又急于出宮忙碌城防公務,如此不痛不癢閑聊幾句,千言萬語,最后都化作一個欲說還休的深刻眼神,如驚鴻照影翩然而過。 這般似遠似近的尷尬,早在對方成為皇子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了。獨孤銑對此接受得十分坦然。 至少,不論咫尺天涯,還是天涯咫尺,都是看得見的距離。他知道宋微沒消氣,懷著一肚子滿足與苦逼,轉身離開。 宋微不由自主目送他背影,直到韋厚德問話,才回過神來。暗想:看樣子獨孤縈還沒跟她爹老實交待。那丫頭是沒來得及呢,還是另有打算?最好她多睡兩天,能自己想通,別沒事找事。 早朝結束,品級不夠或關系不大的官員都退下了,該干啥干啥去。即便如此,剩下等著參加朝會典禮的,也差不多上百人,濟濟一堂,蔚為壯觀。 廷衛軍的儀仗兵們身穿錦袍銀甲,手執刀槍劍戟,披著大氅,舉著彩旗,一隊隊疾行而至,在大殿兩廂左右排開,共計一十二列,一直排到殿外白玉臺階最下方。隊列有條不紊,除卻走動間輕微的甲兵相撞之聲,再無其余聲息。如此越發顯得氣勢如虹,驚心動魄。 蕃族使團由鴻臚寺官員引領,集體下拜,行三跪九叩之禮,以表示對上邦天朝忠心臣服。之后則按照事先擬定的順序,一撥一撥到御座前呈上貢品,向皇帝致意。真正負責收禮的,其實是鴻臚寺卿。特別重要的使臣,皇帝會親自開口問候兩句,以示殊榮,其余統統歸休王代勞。好在場面話千篇一律,宋微只需將臺詞多重復幾次即可。 使團大大小小幾十個,這么走馬燈似的全部見一遍,也費去整半天。皇帝最后離開時,腳底蹣跚,藏在袖子里的手直打哆嗦。別人不知道,宋微緊挨著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使團成員都在宮中吃了頓午飯。大部分吃完就出宮去了,剩下的則等著下午的單獨接見。宋微被韋厚德拖著在宴席現場巡視一圈,見沒什么事,匆匆趕往寢宮。 皇帝正喝了藥,靠在床上閉目養神。宋微走到近前,既不見老爹睜眼,也不見他說話。無聲瞅了半晌,終于忍不住開口:“爹,你要是累得慌,后頭就別硬撐了。有什么要說的要辦的,我替你交待下去。” 皇帝勉強支持許久,早已精疲力盡。兩腮上故意化妝出的紅潤,近距離看去,詭異而哀傷。 宋微撇過臉,不忍多瞧,補充道:“你放心,我保證不亂來就是。” 其實皇帝早聽出是他。宮中無不躡手躡腳,唯獨大大咧咧的小兒子,腳步也跟人一樣,肆無忌憚。 又歇了一會兒,皇帝才慢慢小聲道:“無論如何,回紇與突厥來使,總得爹爹親自見見。至于其他,便由你替爹爹見了罷。有何封賞,有何訓誡,二位國公已與鴻臚寺卿商定,你照做便是。只不過……態度分寸,寬嚴恩威之間,須拿捏好了,可別叫人小瞧了去……” ☆、第一四〇章:近身尤感恩威重,遠者來歸教化明 午后,皇帝在明思殿單獨接見重要的蕃邦使者。第一個,便是回紇來使骨乞羅王子。 上午朝貢論的是君臣公義,下午會見敘的便是家務親情了。骨乞羅代表父母問候皇帝外祖,皇帝也問候一番便宜女兒及女婿。皇帝回紇話說得不錯,前半段大家說夏語,后半段說回紇語,很是融洽。 骨乞羅昨日與宋微初次見面,今天便像老熟人一般。說起早晚沒在王府見到主人,深表遺憾。宋微打個哈哈,隨口胡謅回去得晚,起來得早,怠慢了客人,海涵海涵。骨乞羅自然贊他勤勉能干,宋微大言不慚:“哪里哪里。”皇帝居然跟著微笑點頭。宋微只當老爹不愿在藩屬跟前丟面子,故而不遺余力替自己圓謊,絲毫沒往別處想。 除了常規賞賜,因皇帝惦念女兒,又額外賜了一堆公主喜愛的特色食物珍奇點心,諄諄叮囑。回紇王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喜孜孜告退。 等骨乞羅出去,宋微問:“這位寶華公主,怎么沒聽你提過?” 皇帝道:“寶華確有皇室血脈,不過遠得很了。為了配得上回紇王,封賜分位與明華相當。骨乞羅對母親頗孝順,這些個食物點心,都放不了太久,想來他明日饗宴之后,便會盡快啟程返回。” 宋微這才明白,哪怕骨乞羅本打算在上邦京都多待些時日,接下賞賜之后,恐怕馬上得改主意。老頭子正跟老大扯皮扯得不可開交,如此多事之秋,這幫蕃臣當然是越早打發走越好。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啊…… 回紇使者之后,是突厥使者。突厥尚未統一,此次三個最大的部族,或是酋長親自出馬,或是繼承人做代表,前來上邦朝貢。三部族原本就是在咸錫威懾之下,暫且和平共處,到了上邦皇帝面前,免不了彼此指責,互相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