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聽到他這話,寶應真人樂得眼睛都瞇成了縫。 “我爹正睡覺呢,真人是進去等等,還是過后再來?” “陛下晝寢多長時間了?” “嗯,我等他躺下好一陣才出來,一兜彈珠打得差不多,你們就來了。” “晝寢不宜過久,我進去稍候罷。” 走到正殿門口,內侍將寶應真人引進去,在隔間等候。 宋微沒跟進去,一屁股坐在走廊欄桿上。奕侯則直挺挺站在走廊臺階下。 宋微朝他挪近一點:“魏大人,剛才的事,別跟我爹說,行不?” 等了一會兒,才聽魏觀道:“若是寶應真人向陛下提起,恕我無能為力。” 宋微撇嘴,心說人家世外高人,才不會斤斤計較。 不過奕侯這話,算是答應了不故意告狀。宋微攤開手掌,伸到對方面前:“那顆珠子,勞煩大人還給我唄。” 魏觀沒動靜。宋微知道他什么打算,眼珠一轉,道:“這是獨孤銑送我的定情信物。你不肯還給我,我叫他管你要便是。” 魏觀眉毛直跳,立刻掏出金彈子放他手心里。想想大為不甘,硬梆梆道:“若不是碰巧我在,殿下今日這顆彈珠,非得傷了寶應真人不可。” 這么一說,宋微也覺得確實欠了奕侯老大一個人情。拍拍大腿,道:“大人不就是好奇我怎么躲過宿衛軍的搜捕么?這里頭有不少技巧,乃是我獨門秘術。我看大人赤誠君子,一諾千金,大人答應替我保密,便是都說與你聽也無妨。” 皇帝只要六皇子回來了就好,絕不至患上與廷衛軍統帥相同的職業病。奕侯覺得保密一事難度不大,沖宋微拱手:“魏觀必不負殿下信任。” 一個皇帝兩個侯爺,動用無數人馬,半年都沒能抓到自己。此等輝煌戰果,宋微心里怎么可能不得意。奈何這段經歷如衣錦夜行,無處炫耀,其實早就憋得狠了。這時奕侯熱切詢問,虛心求教,正是叫花子擱不住二兩餿飯,宋微竹筒倒豆子,有問必答,嘩啦嘩啦都說了。 魏觀越聽越驚奇,越聽越佩服,簡直五體投地。先是仔細問了散沫花粉的功用,又迫切追問具體藏身于蕃坊何處。流浪漢聚集的貧民窟他也曾親自駕臨,沒找著絲毫線索,不由得對六殿下喬裝改扮之能大為好奇。聽到與乞丐換裝,幾個月不洗漱,兩只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蹦出來。短短一段時間內,奕侯心中反復刷新對六皇子的認知下限,一張嘴就沒合攏過。 宋微講到忘形處,連比帶劃解說如何給頭發燙出臨時大波浪。又跳下欄桿,現場演示怎樣假扮瘸子,業務熟練至極。拖著腿一瘸一拐走出兩步,不提防眼角余光一瞥,霍然發現走廊里站著幾個人。奕侯與自己一直背對走廊,根本不知他們什么時候來的。 聲音戛然而止,雙腿如同栓上了千鈞墜,半步也挪不動。 皇帝袖手而立,臉上表情詭異又復雜。 宋微目光飛快地掠過,發現奕侯臉色同樣詭異又復雜,想起這廝功夫高深,差點破口大罵。 唯獨寶應真人淡定如常,沖皇帝微笑道:“六殿下能屈能伸,寵辱不驚,實在難得。” ☆、第一〇三章:茍且偷生懶度日,殷勤詐死巧埋名 春日融融。 寢宮院中擺了桌椅,皇帝與寶應真人正在下棋,奕侯魏觀佇立在側。另有內侍宮女捧著點心茶水巾帕漱盂一應用品,站在廊下候命。 皇帝拈起一塊酥酪餅,吃兩口,道:“魏愛卿,去瞧瞧六殿下的字寫得如何了。” 魏觀領命,走進暖閣。 宋微正趴在御案上裝死,聽見腳步聲,一彈而起,慌里慌張抓起毛筆,迅速挺直腰板,凝神注目,正肩懸腕。 “啪嗒!”一滴濃厚的墨汁落在光潔的紙面上,頓時毀掉一張上好的青檀玉潤宣。 “啊呀!”宋微以為進來的是皇帝,做無比痛心疾首狀。 魏觀乃武將世家出身,少年時飽嘗文墨磨練之苦,而六殿下落得如此境地,完全應算在他頭上。見此情景,失笑之余,心中充滿同情與愧疚。 “殿下,陛下著我來看看,殿下的字寫得如何了。”聲音里透著心虛討好意味。 宋微看見是他,朝天翻個白眼,毛筆往架上一擱,重新趴下裝死。 “殿下?六殿下?” 宋微一動不動,有氣無力:“六殿下已餓死,有事燒紙。” 魏觀忍住笑:“陛下還沒有傳膳。” 宋微抬起頭,下巴頦抵在桌面上:“什么時辰了?我爹跟寶應真人都陪著我挨餓呢?” 魏觀看他一眼,可憐之色溢于言表:“未時三刻了。陛下與真人……在吃點心。” 宋微愣住,隨即哀嚎。太狠了,比后爹還狠。不對,后爹才沒這么狠。 “陛下說,殿下不寫完,便……” “便沒飯吃嘛!我寫!有什么了不起。幾張大字換一頓御膳,不吃虧。奕侯大人,你說是不是?”宋微捋起袖子,飽蘸濃墨,對著字帖橫橫豎豎畫起來。 魏觀心中有愧,他確乎立志守信,奈何君命難違,弄得自己在六皇子面前顏面掃地。想了想,誠懇道:“殿下,微臣定然竭盡全力,想方設法,但求陛下早日消氣,免去殿下的懲罰。” 宋微揮揮手:“行,那我可就指望你了。不過這會兒我看見魏大人就眼睛疼,勞大人閃開些。” 魏觀走出兩步,又停下:“殿下欲知姚子貢與薛璄狀況,我可以對天起誓,此二人確乎平安無事。至于詳情,殿下不如問問獨孤大人。” 宋微再次翻個白眼:“獨孤銑肯說,我還用得著問你?行了,走吧走吧,再不走我眼睛得生瘡了。” 待奕侯退出去,他一手捂著咕嚕作響的肚子,一手抓著毛筆縱橫開闔。心想獨孤銑這廝有日子沒來了,也不知在忙什么。寢宮里誰也不敢給自己捉刀代筆,若是他來了,倒還勉強派得上用場。 如此苦熬多日,這天散朝時分,皇帝沒按時回來,宋微心知定是什么緊要大事與重臣商量,叫一個小內侍守在暖閣門口,鉆進被窩睡起了回籠覺。皇帝上朝時就把他從床上拽起來練字,下午的禮儀課還得照舊……這日子,再不睡個回籠覺,當真沒法過了。 仿佛剛沉入黑甜,就做起了春夢。 先是莫名其妙渾身癢,在夢里上上下下撓了幾趟也撓不對地方。那麻癢滋味越來越厲害,好似從骨頭里,血管里往外滲,漸漸集中到某處。心里有幾分明白,大概許多天沒發泄,憋的。伸手往下摸,每次快要碰到,就被人拿開,急得繃緊了腰腿,不由自主直抖。心中大罵,獨孤銑這混蛋,在夢里也恁地可惡…… 罵到這,陡然清醒,睜大眼睛,再次往下伸手,被一只大手捉住。 轉頭,暖閣的門關得緊緊的,小內侍早已不知去向。 咬牙切齒:“獨孤銑!要擼要上,給個痛快,別這么玩兒老子!” 獨孤銑停下動作,抬頭看他。原本跪壓在他腿上,這時俯趴上來,將人牢牢按在身下。聲音不慍不惱:“學了這許久的禮儀,怎的半點長進也無。”說罷,扣著后腦勺狠狠親吻起來,嘖嘖有聲,幾乎要把整根舌頭都吞下去。 宋微嫌他粗魯,又扭又擰地抗議。不大工夫,扭出滋味來,又不嫌棄了,伸腿蹬掉礙事的被子,八爪魚般盤上了對方的腰。這些日子過得憋屈,很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發泄不滿情緒。反正不管這混蛋開始怎么磨人,最終必然既擼且上,愛咋咋的吧。 獨孤銑看他那副浪得出水的模樣,牙根直癢,張嘴在雪白的肩頭咬出一圈深紫色齒痕,兩只手托住皮嫩rou厚的部位,連掐帶捏,一片斑斕。 “疼、疼……你輕點!” “我看看,rou都長回來沒有。”獨孤銑說著,卸了手勁,腰身卻猛然前挺,盡根而入,激得宋微全身巨顫。不待他有絲毫緩沖過度,便如夯筑般聳動錘擊,那架勢,簡直不把人鉆個對穿不罷休。 宋微這才覺出有些不對,奈何整個人被顛得支離破碎,連話都說不出來。 寢宮中隱約傳來滴漏鐘聲,宋微用盡殘存的力氣,帶著哭腔哀求:“嗚嗚……好了……沒有?不來了……弄得、下不了床,我爹、我爹會宰了我的……” 獨孤銑一只手將他胳膊交叉攥住,反扣在背后,另一只手鎖緊腰身,如同五花大綁一般的姿勢,把人釘在自己身上,一下緊接一下往里打鉆。 “放心,你爹不會……宰了你。”饒是他功力深厚,也已喘息不定,“他只會……宰了我,然后……命你每天、多寫一個時辰的字。” 宋微嗚咽:“那還不如、不如宰了我呢……” 獨孤銑繃不住一樂,當即失控,驀地停住動作,雙臂施力,將他死死勒住,紋絲不動,呼吸都屏住。唯有深入體內的那根鉆頭持續自動施工,恍若被賦予了主人的全部精魂。宋微被他牢牢束縛,別說動彈,便是喘氣也不能。閉上眼,腦中一陣緊似一陣,天旋地轉。火辣辣麻酥酥的酸楚脹痛由表及里,筋骨都好似熔化了一般,稀軟得不成樣子。 獨孤銑圈著人翻個身,自己墊在底下,依舊上下相疊,不過換了個順序。兩人都只顧著喘氣,身上床上一片狼藉,誰也懶得動。 躺了半天,宋微腦子重新轉起來,覺得自己真是色令智昏,在皇帝寢宮這么個搞法,太危險了。想到這,才覺得奇怪:“咦,我爹怎么還沒回來?” 獨孤銑道:“今日商定恩科章程,陛下散朝便與太子、長孫大人、姚大人幾位去了含元殿,估計不到晚間不能歇息。” 恩科雖然重要,卻沒武將什么事。由此可見,憲侯大人多么善于鉆空子。 宋微撇嘴,哼道:“你吃準了我爹回不來,故意欺負我是吧。” “我欺負你?”獨孤銑撐起腦袋,斜斜望著他的臉,“小隱,你時刻不忘惦記那薛三郎,這個賬該怎么算?” 宋微大驚:“你!……”旋即反應過來,“我去,魏觀這沒節cao的慫貨!” 獨孤銑閑閑道:“你別誤會,奕侯純屬一片好意。他自覺愧對于你,萬般無奈之下,托我向陛下進言,為你求情呢。我前日才從北郊回城,他昨日便特地上門,專為此事。” 宋微愣住:“這、這……他腦子里都裝的什么,想出這種餿主意!” 獨孤銑笑笑,不再提奕侯,只道:“你知道九月初八那日,我為什么會找去東城馬場?又為什么會清楚你在姚子貢身邊?” 憲侯神通廣大,被抓住不算十分意外,宋微沒想過非得問出具體詳情。這時聽他提及,順口道:“為什么?” “九月初七晚間,薛璄找你沒找到,遂跑去找你娘。結果,”獨孤銑頓一頓,似笑非笑,“結果,被你娘從波斯酒肆二樓直接打出大門。薛三郎大小也算個名人,此事轟動一時……” 宋微瞠目結舌。 “你躲得確實高超,大膽隱秘。若不是他,還真不太可能那般迅速準確找到你。說起來,我得感謝他才是,怎么會為難他?小隱,你多慮了。” 望著憲侯老jian巨猾的笑臉,最后一句“多慮了”,生叫宋微后脊柱一涼,底下cao勞過度的部位痛得愈發鮮明。 “怎么了?難受?”獨孤銑聲音輕柔極了。 宋微皺起眉頭,郁悶地撇過臉。他怕自己一開腔,就會忍不住噴出一口老血。 獨孤銑坐起來,讓他俯趴在腿上,仔細查看,一邊輕輕揉按腰上的瘀青。 宋微覺得哪里都濕嗒嗒黏糊糊的,沒好氣道:“難受死了,弄點水來洗洗。” 獨孤銑恍若未聞,手指沾著沒干透的黏液起伏滑行,yin靡得一塌糊涂。 過一會兒,才道:“你不是幾個月不洗澡都能忍,這有什么。” 宋微語塞,恨不能捶床大怒。 又是魏觀這沒節cao的慫貨,虧得老子還指望他起作用。 真是豬一樣的隊友啊…… 宋微在心中默默總結:豬隊友一號,薛璄薛三郎。豬隊友二號,奕侯魏觀。實至名歸,當之無愧,從此繞道。 事實證明,一個靠譜的情郎,勝過無數豬隊友的總和。趁宋微睡著的工夫,獨孤銑要來熱水做完清洗工作,又對著他的鬼畫符寫了幾張大字。最后挑出一張原版里相對最工整的,疊好塞進衣兜。預備回家抽空多寫幾沓,下次入宮捎進來,讓他留著慢慢應付他爹。 說宋微字丑,那是皇帝標準高。當爹的文韜武略筆走龍蛇,恨鐵不成鋼情緒控制下,難免夸張。其實宋微認真寫的時候,好歹筆畫平直,大小勻稱,比之后世盛名遠播的少將書法,強多了。另外一個好處就是,他這筆四不像隨手體,正經練過的文士都學不來,反是獨孤銑不精此道,刻意模仿,還有幾分相似。 宋微睡醒,看見案上一疊子作業,立刻冰釋前嫌,親親熱熱蹭過去:“我瞧瞧,像不像。你知道么,我幾輩子都盼著有個幫我做功課的,總算盼來了。” 舉起一張:“你說我爹能看出來不?” 獨孤銑反問:“你以為呢?” 宋微哂笑:“滿屋子都是他親信,看不出來也算得出來吶。” 獨孤銑從他手里將紙抽出來:“小隱,陛下大概只是欲圖彌補,彌補錯過的一些經歷,你知道……” “我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我們爺兒倆難得糊涂,彼此包涵,他有政策,我有對策。” “你明白就好。最多還有半個月,就能出宮了,再忍忍。”獨孤銑拉著他往懷里靠,“還難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