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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珣小聲道:“公子,要不小的去李……”藺容宸的眉頭微蹙,他及時閉了嘴。 跑堂見他二人衣著華貴,不是缺錢的主,如今卻為一頓飯錢嘀嘀咕咕,禁不住道:“我說這位公子,不過就是三兩銀子,能來得起流云樓的非富即貴。您若是走得急,忘了帶,說個住址,小的樂意為您跑一趟。” 張珣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又不敢去看藺容宸,只得央道:“你小聲點。”不用想也知道藺容宸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他堂堂一個王爺竟有付不起飯資的一天,若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死? “叮”地一聲脆響,桌上多了一塊綴著綠羅纓的麒麟玉佩。 張珣一看傻了眼,急道:“公子,這玉佩就是買下整個姑蘇城也綽綽有余,怎能隨便給人?” “閉嘴!”藺容宸乜了他一眼,起身道,“可以走了么?”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跑堂雙眼放光,正要去拿,有雙手比他更快,“區區幾兩銀子而已,你這小廝訛人家一塊玉佩會不會過分了點?莫不是見他非本地人就欺生?”嚴曦將玉佩還給藺容宸,樂呵呵道,“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公子莫要見怪。今日這頓飯嚴曦請了,權作賠罪。” 水亮的眸子,如一汪清水中的墨玉,沒有半點俗氣,哪里像紅塵中廝混的人? 藺容宸接了玉佩,淡淡道:“這銀子,我會還你。” 嚴曦倒是一派瀟灑,揮揮手,“不必如此客氣。” 藺容宸不喜歡欠人東西,這個張珣最清楚,他為難道:“多謝這位公子的好意,我家少爺素來不欠人情,你就說個住址,容我們日后登門送還。” “那我就不強求了。”嚴曦笑笑,“在下住在青旗巷李家。” “青旗巷李家?”張珣愕然。眼前這人莫不是李行之那專愛流連煙花柳巷的義孫?方才他在畫橋上與青樓女子拉扯推搡……足以說明那些傳言并非空xue來風。 藺容宸忽地轉過身,一雙黑眸凌厲地掃過嚴曦,連一句道謝都沒有,疾步離開流云樓,避他如蛇蝎。 “……”嚴曦一臉茫然,剛才若不是眼花,他竟在那雙眼里看到一絲怒氣和……失望? “你家公子……”嚴曦當他還在為方才喝酒的事生氣。否則的話,他們第一次照面,何故露出那般神情? 張珣搖搖頭,跟著下樓。 “嚴兄,這等不識好歹之人,不必放在心上。”謝松林將他拉入席,從懷中取出木盒,“看看可還合心意?” 盒中是一方白玉印信,色澤飽滿,潤澤細致,品相絕佳。鐫刻著一句話——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謝松林道:“家父見你的那枚印信磕掉了一角,他正好有塊白玉,留著也沒什么用,索性刻了章送你,也不算暴殄天物。” 嚴曦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九霄云外,拿著印信喜笑顏開,越看越喜歡,連連稱贊,“這枚比原章更好……帶我向令尊致謝。” “不必客氣。你不也送了家父一幅畫么?我看他喜歡的緊,掛在房里日日觀摩……” “噓。”嚴曦豎起食指放在唇邊,低聲囑咐,“這件事可不能讓人知道。” 謝松林干咳一聲,放低聲音,“云昕,以你的才情,他日必定名滿天下,極負盛譽。為何你不僅要瞞著,還非得裝出一幅紈绔子弟的模樣?也不怕李太傅傷心么?” 嚴曦目光微沉,“他若知道了定叫我入朝為官,最好能跟他一樣,一輩子都將心血都耗在黎民社稷上……我才不想過那樣的日子,眼下這般何其快活、自在?” 說句實話,入朝為官確實不適合嚴曦,但站在李行之的立場上想一想,他也沒錯。“李太傅是為你好。這天下的父母,哪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片大好前程?更何況,你本就天賦異稟,如此實在可惜。” 嚴曦擺擺手,“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你且讓我再快活兩年。” 他流落姑蘇時剛滿十四,靠著在謝家的水墨軒臨摹名家字畫售賣維持生計。謝松林還記得當時有位客人花高價訂了一幅畫圣的《雪夜送別圖》,裝裱時不慎污了畫卷。雖說毀的是贗品,但能分辨出來的人屈指可數,仿到如此極致,難能可貴。他爹謝重元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哪知那學徒竟鋪開宣紙,起筆作畫……謝重元從開始怒不可遏到最后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他這小廟里竟藏了尊大佛。 這個學徒便是嚴曦。 從那以后,謝重元讓嚴曦專門仿畫。他的畫技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不過數月,臨摹了數幅傳世名作。筆墨精妙,風骨峻峭。幅幅具存獨到之處,張張亦有神來之筆,叫謝重元嘆為觀止…… 再后來,嚴曦就跟李行之回李宅了。 第3章 白璧之瑕 若依著李行之,這七十大壽原是不愿過于張揚的,只是礙于圣上下旨要求蘇州知府務必協助cao辦,不可怠慢,他才無奈應允。 明日宣王便該到了吧?他離開京城的那年,藺容宸剛過完十七歲生辰,尚未受封。 大皇子靜王雖是皇后嫡子,亦有踔絕之能,但宮中傳言他有斷袖之癖。這大約便是圣上遲遲不肯立他為太子的原因。若要繼承大統,穩固江山社稷,為皇室開枝散葉乃國之根本。皇后早薨,圣上與她鶼鰈情深,空懸后位十三載。如今只有兩子一女,所以這東宮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宣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