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親 完結+番外_3
本書總字數為:1344823個 亞的腦袋,抱在自己胸前。 “這種事情根本不分男女。”炎柔聲道,“食物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你放心吧。” 伊利亞眼圈紅了,但忍著沒掉下眼淚。 “好了,干活。”炎松開伊利亞,還笑了笑,但他心里難受極了,很自責,讓旁人替自己受罪,是他接受不了的。 “嗯!”伊利亞心情轉好,扒著守衛的衣服。 脫完衣服后,炎從坑底挖起一坨黑乎乎的泥抹在男人的臉上和身上,再把衣物埋掉。 “你留在這。”炎先登上墻梯,偷偷觀察了下外邊,發現只有一個守衛在高臺上坐著,還抱著長矛在打盹。 炎笑了笑,下去坑底把尸首背了出來。 盡管負重,但炎走得像貓兒似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伊利亞不放心炎一人帶著尸首出去,便偷偷地跟著。 “你怎么……”炎回頭看到貓著腰的伊利亞。 “我來放風。”伊利亞東張西望著道。 “那小心些。”炎囑咐完繼續忙乎,把尸首拖到一個角落,再把他翻身過去。想了想,又小聲叫伊利亞道:“你過來。” “嗯?” “有尿不?” “有。” “撒吧。” “啊?” “對他撒尿。” “噢。”伊利亞沖著男人的雙腿撒了尿。 “走吧。”炎帶著伊利亞回到牢房,把鐵門鎖好。 伊利亞回到坑底,才后怕得瑟瑟發抖,額頭上都是冷汗。 “沒事的。”炎輕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異、異鄉人,既然我們手里有鑰匙,不如逃出去吧?” “我們不能走。” “為什么?” “犯人逃跑會引起高度警戒,那具尸體就會被仔細核查身份,”炎解釋道,“如若監獄里無人逃跑,那尸體只會是尸體,可能直接拖去亂葬崗吧……唔,不,是用來填塔。” “你……是不是殺手?”伊利亞突然問,“這么重的尸體你背著就走,而且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不是……”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伊利亞忽然一笑道。 “休息會兒吧。”炎坐了下來。 伊利亞也坐下來,抱著胳膊蜷縮成一團,然后問道:“他們真的不會發現少了一個守衛嗎?要不……” “睡覺。” “好……” 翌日一大早,就有兩位守衛來換班,他們按例巡查時發現地上倒著一具臟兮兮的尸體。 一守衛當即扯著喉嚨喊:“昨晚是誰值的夜?這死尸都不歸攏起來,到處亂放!” “這犯人是哪間牢里的?”另外一人顯得謹慎一些,“吃得這么肥。” 炎故意把尸體放在離囚室不遠不近的地方,這樣可以聽到上邊的動靜。 “哎!好臭啊!一股尿sao味!” “那誰,快過來把尸體搬走!”守衛喊叫著負責清掃的苦役,“一會兒太陽大了熏死人。” 苦役們來了,七手八腳地把尸首抬走。 聽到這里,伊利亞大大地松了口氣,對炎道:“他們果真沒發覺!” “這里的守衛大概是品階最低的士兵,每日對著這些要死不活的囚犯,聽著刺耳哀嚎,聞著熏天臭氣,心情原本就極差。”炎道,“即使他們知道這是一具可疑的尸首,但只要這里沒有丟失犯人,他們就不會自找麻煩地去核查尸首的身份。” “這死囚塔確實很可怕,入口在地下不說,還是機關門。”炎繼續道,“但正因為如此,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守衛松散。” “你說的沒錯!”伊利亞一個勁地點頭。 “即便我們手里有鑰匙,也未必能從機關門里出去,”炎拿出藏在腰帶里的鑰匙道,“但是有了這把鑰匙,我可以溜出去去守衛房里找食物。他們每晚都喝得爛醉,丟了一塊rou也發現不了。” “你太厲害了,異鄉……不,淳于炎。” “叫我炎就好。”炎微笑道。還有一個不能跑的原因他沒有告訴伊利亞。 那就是——“這一切可能是陷阱”。 是烏斯曼故意派守衛下來送命,好誘使他逃跑,繼而再生事端。 想著烏斯曼詭計多端,這種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 “好的,炎。”伊利亞來到炎的身旁坐下,拿出食物袋道,“我們吃東西吧,我可餓壞了。” 又害怕又緊張地忙乎了一晚上,滴水未進,現在一放松下來,兩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嚕叫。 “嗯。”炎點頭。伊利亞把馕餅分給他。 兩人吃完東西,收好食物袋,便各自躺著歇息。 到了晚上,炎又像貓兒一樣溜出牢房,在守衛房里偷了駱駝rou干,還有一袋羊奶酒。 兩人在牢里吃得極歡,那氣氛跟過年一樣。 夜晚,喝得半醉的兩人倒頭睡下,伊利亞還打起呼嚕…… 第二天正午時分,太陽當頂照著,就像在坑口架了一座烤爐,熱氣也好還是火舌全往下面噴。 伊利亞都被炙熱的火舌撩醒,他看看炎,炎依然面對著土墻臥著。 “炎!今天太熱了,起來喝點水吧。”伊利亞走過去,輕推了推炎的肩頭,炎毫無反應。 “炎?快醒醒。”伊利亞把炎翻過來,一眼就看到他的右手背腫得老高,連帶手腕一帶都染上刺目的火紅。 “糟了!是火蚜蟻!”火蚜蟻是一種通體深紅、花斑紋,還長著一對劇毒鉗齒的毒蟻,別看個頭不大,毒性好比蝎子。 而且它的毒素能讓人高燒不退,繼而損傷大腦和臟腑。如能冰敷降溫,就能延緩毒性,而眼下烈 日當空,反倒強化它的劇毒在炎的全身蔓延。 伊利亞毫不猶豫地用嘴吸掉炎傷口的毒血,再吐掉,但很顯然蟲毒早已深入體內,炎的臉色蒼白,雙目緊閉,毫無意識。 伊利亞對此束手無策,只有伸手進皮革腰帶里,從里層挖出一支雪白的極為精簡的骨哨。 他抬頭沖著天,吹起哨子。 他的腮幫子高高鼓著,哨子里卻沒有一點聲音響起,正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只通體雪白的鷹,它在坑牢上方轉了兩圈后就向西飛走。 這鷹哨是特制的,它發出的聲音只有老鷹聽得見。 做完這事,伊利亞蹲守在炎的身旁,把羊皮囊里的水一點點灑在炎的額頭上,幫他降溫。 而炎雖然雙目緊閉,但他的意識一直在夢境和現實中浮沉…… 第7章 美夢 明媚的春光點亮著太子殿的花園,一團團的紫和一簇簇的紅,花飛蝶舞間充滿童稚的歡笑聲。 “炎兒,快來抓我呀!”一身鵝黃錦衣,頭戴小金冠,年僅五歲的大燕國太子淳于愛卿正陪著弟弟在花叢綠樹下追逐玩鬧。 “皇兄。”炎四歲了,雖然腿短但跑得快。 “太子殿下,二殿下,小心絆腳啊。”太監和宮女在邊上跟著,不時提醒。 “你們都讓開。”炎不耐煩,他剛瞧見皇兄的小金冠就被太監遮擋住視線。 “二殿下,慢點兒跑。” 炎不理他們,直管追著愛卿去。愛卿躲無可躲便爬上假山,蹲在一塊太湖石的后邊。 炎透過太湖石的孔洞看到了皇兄的鵝黃衣衫,便忍著笑,悄咪咪地過去嚇唬他。 “皇兄!”炎一拍愛卿的肩頭。 “哇!”愛卿嚇得渾身一激靈,腳下一滑,往下跌去。 炎趕緊伸手,可憑他怎么拉得住,愛卿閉著眼摔下假山,一道黑影極快撲來,將太子穩穩接在懷中。 “——瑞瑞!”愛卿睜開眼,驚喜地叫道。 “太子殿下,”十四歲的太子侍衛景霆瑞抱著愛卿道,“您不是貓,沒有九條命,爬那么高做什么?” “他是太子,想怎么做都可以。”炎不知怎么的特別討厭這侍衛,每當他一來,皇兄的眼里就都是“瑞瑞”了。 “二殿下,您也下來吧。”景霆瑞抬頭勸道,“這很危險。” “哼。”炎背轉身去,太監、宮女也都嚇得不輕。 當晚,愛卿就發起低燒,還伴有咳嗽,父皇急傳太醫,并詢問為何會這樣?太監怕擔責,就說太子得病是二殿下頑皮才惹出來的。 父皇聽了大怒,罰他抄寫一百遍“再也不貪玩了”,并閉門思過。 炎在自己的寢殿里一邊寫一邊擔心著皇兄的病情。 到了半夜,皇兄竟然偷偷溜來了,還帶著他的那位“瑞瑞”。 “聽說父皇罰你了,這怎么是你錯。”愛卿委屈滿滿,就好像是他挨罰一樣,“弟弟,不用怕, 皇兄已經幫你抄了一半……” 說著,景霆瑞拿出愛卿抄寫的“再也不貪玩了”。 “殿下病著,聽說你挨罰,愣是爬起來寫的。”景霆瑞滿臉的無奈。 “皇兄……” “弟弟……”愛卿看著弟弟,眼圈兒就紅了。 “皇兄,你別哭啊!”炎最怕他哭,因為心里會很疼。 “嗯,我不哭。”愛卿吸著鼻子,拉著弟弟的手,“弟弟,你別生父皇的氣。” “我沒有。”炎摸了摸兄長暖呼呼的臉,“皇兄,我很好,也沒生父皇的氣。” 最后愛卿是在炎的殿里睡下的,皇上知曉此事卻沒再怪責炎。 兄弟二人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事實上“福”是同享了,這“難”經常由愛卿頂著。 因為父皇舍不得處罰愛卿,不管他有多調皮都會網開一面。 于是愛卿就會替炎“頂包”,像炎把玩父皇御案上的硯臺,一不小心掉到地上,磕壞了。 父皇生氣,愛卿便說是他沒拿穩,不關弟弟的事,父皇只得作罷。 炎從小便知道父皇偏愛“太子”,但他并不吃醋,因為他也偏愛皇兄,比起一臉肅然的父皇,他與皇兄更親近。 直到后來炎才知道父皇偏疼皇兄,不只是因為他是太子,還有一件過錯。 皇兄尚在襁褓時,他們的爹爹遭人暗算,父皇失察,不但爹爹下獄,皇兄更是身中劇毒。后經由北斗神醫奮力救治,方才活了下來。 也因為這樣,皇兄的身體才這么差,三天兩頭病倒。 炎得知這件事后一度討厭上了父皇,認為他身為一國之君卻是非不明。當然,在皇兄的多番開解下,父子之間和睦如初…… “兄……皇兄……” 炎好想見到愛卿,哪怕只是一眼都好,以前不管發生什么事,只要兄長在的話,他便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炎?淳于炎?醒醒。”有人在拍打炎的面頰,最初炎以為是皇兄,但很快發現不是他。 皇兄不會這么粗魯地扇他巴掌。 “別打了……”炎伸手握住伊利亞的手,“會疼啊。” “天啊!你終于醒了!”伊利亞都快哭了。 “我的頭……好暈。”炎揉著太陽xue,嗓子沙啞得很,“我這是怎么了?” “你被火蚜蟻咬了,一直在發高燒,人都燒糊涂了。”伊利亞拿起羊皮水囊道,“來,先喝口水潤潤喉。” 炎扶著墻慢慢坐起身,接過水囊,在看到那邋遢的坑洞一如既往后,他不禁嘆氣道:“你應該讓我繼續燒著的。” “你胡話還沒說夠呀,一會兒父皇,一會兒皇兄的,難不成夢見自己是皇子?”伊利亞笑著搖頭,“你真是燒糊涂了。” 炎低頭,輕聲道:“我……是皇子。” “什么?”伊利亞瞪大了眼,“大燕國的皇子?” “嗯。”炎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對伊利亞道,“但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皇子。” “我知道了,這大燕皇帝的后宮龐大,左摟右抱的,皇子和公主也就滿地跑了。”伊利亞恍然大悟道,“就跟西涼一樣,墻上掉塊石頭下來都能砸到一位皇子。” “西涼有這么夸張嗎?”炎都被伊利亞說笑了。 “沒有啦,但也差不離。”伊利亞想起什么似的道,“不過,當今陛下還沒有孩子,和先皇很不一樣。” 炎突然想起烏斯曼說的讓他為生他孩子的事,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傷口很疼嗎?”伊利亞趕緊問道。 “嗯,很疼。”炎的手背一直火燎一樣地疼,讓他更加的心神不寧。 “這么小的一只螞蟻,竟這么厲害。”炎皺著眉頭道。 他的手背又紅又腫,好似一個紅饅頭,里面的膿血把皮膚都給撐得透亮。 不過傷口上亦涂抹著一層淡黃色的藥草汁,氣味濃烈得很,類似麝香。 “那可不是一般的毒蟲,我真怕你一睡下去就起不來了,”伊利亞道,“我給你弄點吃的吧。” “伊利亞,這藥是哪來的?你不會又……”這藥草味這么濃,炎之前沒有聞到過,說明這藥是從外邊拿來的。 “沒有。”伊利亞急忙否認,然后指了指天上道,“我養了一只老鷹。” “老鷹?” “不是一般的老鷹,是來自圣域雪山上的雪鷹。”伊利亞滿臉得意。 “你把它藏哪了?”炎抬頭看著天,沒瞧見老鷹。 “當然是外邊,你等下。”伊利亞從腰帶里取出一支一寸長的白色骨哨,對著上面的孔洞使勁吹了一把。 炎什么聲音都沒聽到,他才想問怎么回事就聽得一聲鷹唳,一只體型碩大、通體雪白的老鷹像離弦之箭一般劃過上空,引來其他死囚的一片哭嚎。 他們看到它好像特別激動,但是老鷹轉身飛走了。 “這老鷹可真大。”炎很驚訝,感嘆道,“比大燕的獵鷹至少大一半。” 炎想到了烏斯曼養的那頭白狼,怎么這西涼的狼和鷹都這么大塊頭,簡直是嚇死人不償命。 “大嗎?”伊利亞撓撓腮,“它都還沒成年呢。” “什么?!”炎瞪圓了眼,這粗略估摸白鷹展開的翅長就有半丈長,比他們蹲的坑牢還大。 “它叫小雪,我訓練它幫忙采集圣域雪山上的黃麻枝和珍貴藥草。”伊利亞笑道,“你手上涂的清、毒、藥就是它送來的。” “謝謝你,還有小雪。”炎覺得他欠伊利亞的人情是還不完了。 “不用謝,小雪它太顯眼了,所以不能經常叫它來。”伊利亞道,“會被看守射殺的。” “嗯。” “我去收拾一下,你多喝些水吧,這蟻毒可經尿液排走。”伊利亞走至一邊,看得出他用兩塊扁平的圓石充當藥碾。 石頭上還留有一些藥草,伊利亞正把它們歸攏到一只破瓷碗里,還細心地用布蒙好。 炎喝了些水后,盤腿而坐開始調息,令他郁悶的是被“蝴蝶醉”化去的內功依然沒有復蘇的跡象。 這多少讓炎感到煩躁,渾身都不舒服,手背尤其疼得厲害,像被鞭子狠抽了一頓后,又朝傷口里撒了一把辣椒油。 又疼又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炎取出懷里的木刺匕首,對著右手背比劃了一下后,快準狠地扎了進去。 炎的額頭頓時浮出一層冷汗,他愣是沒吭聲,在手背上劃拉出一個“十”字,把里面的膿血都放了。 “我的天!”伊利亞回頭,正好瞧見炎在摧殘自己的右手背。 “沒事的。”炎擠出一個笑容,“放了膿血就好得快。” “我知道,我沒給你割開是想讓它慢慢排盡毒素,你這樣雖好得快,但說不定會留下疤痕,哎,你對自己可真狠,還劃下兩道!你就不怕加重傷勢,一命歸天?” “如果因為這樣而死,也是我的命吧。”炎道,把清水倒在手背上沖去血污。 “你這個人……”伊利亞看著炎,“我越發看不懂。” “我怎么了?”炎用布條包扎傷口。 “你拼了命地在這熬著,讓我感覺你很惜命,不想死。可你突然又會胡來一通,完全不愛惜自身。”伊利亞感慨道,“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是你想太多了。”炎對伊利亞微微笑了笑,“我不過是……” “怎樣?”伊利亞湊近著問。 “啊,我忘了涂藥。”炎說著,重新拆開布條。 “我拿給你。”伊利亞用手小心捧著碾得稀爛的藥草,輕輕涂抹在炎的傷口上。 “嘖,還挺疼的。” “我以為你沒感覺呢。” “呵呵,怎么會沒感覺。”炎笑了,伊利亞幫他重新包扎好。 “我餓了。”炎又道,肚子也很應景地咕嚕嚕叫起來。 伊利亞拿來駱駝rou干:“還好你上回拿得多,夠我們吃幾天的。” 炎和伊利亞嚼著帶著粗鹽味道的rou干,炎道:“不管怎么樣,可算熬過一劫。” “可不是。”伊利亞盯著炎看,“話說回來,我還從沒有和一位皇子成為獄友過。” “你剛才不是說,皇子多了不稀奇嗎?” “就算皇子多如天上的繁星,那也還是皇子呀。”伊利亞沖炎點頭道,“大燕皇子,幸會幸會。” “嗯,幸會。”炎看著伊利亞,一本正經地回應。 “哈哈……”不約而同地,炎和伊利亞都笑起來,邊吃邊笑,莫名的歡樂。 “炎,你知道嗎?”伊利亞開心地道,“我沒想到會在這里交到朋友。” “我也是。”炎點頭,發出感慨道,“這死囚塔大概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監獄了。” “不,炎,這兒不是最折磨人的。”伊利亞道,“至少我們還能望見頭頂的藍天,還能有獲得特赦的機會。” “怎么,在西涼還更可怕的監牢?” “有。” “在哪?” “就在你我的腳下,離地兩千尺深的地方。” “什么?”離地兩千尺,都到十八層地獄了吧! “那里不見天日,是真正的地牢。關進去的人別說這輩子,下輩子都出不來。”伊利亞不知怎么地壓低著聲音,“還由守衛一層層地把守,比我們這里可嚴格多了。” “到底是什么犯人,要這樣關押著?”炎吃驚極了。 第8章 黑獄 “簡單來說就是君上的敵人,”伊利亞道,“那些奪權失敗的皇子與公主。” 一滴冷汗從炎的額角滑落,他想起烏斯曼曾說過,他有許多兄弟姐妹和他爭搶王位,各個手段極其毒辣,全然不顧及同胞情誼。 他們的父王也是在這樣的斗爭中,踩著同胞手足的尸首上位的。 “炎,還好你沒生在西涼的王宮里。”伊利亞忽然感嘆道,“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炎笑了笑沒說話,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身為皇子,炎不是沒有感受過皇權的誘惑,只是他更喜愛兄長。 他寧愿自刎,也不會傷害兄長分毫。 所以炎忍不住想,當烏斯曼斬殺、囚禁他的兄弟姊妹時,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高興?痛快?還是遺憾和傷心? 人心都是rou長的。炎覺得烏斯曼再冷血無情,也不會對至親的血都無動于衷。 炎想著烏斯曼,靠著土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又夢見了皇兄,只是這一次的夢境里還有那對老是搗蛋的孿生弟弟在,大家在凍得極結實的湖面上滑冰、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是誰在后頭推了炎一把,炎滑倒了,整個人都趴在冰面上,爬不起來。 忽地,一只慘白的手從黝黑的湖底伸上來,“啪”地貼在冰底,幾乎將冰層震碎。 炎嚇了一大跳,不覺盯著那只“手”瞧,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按在冰上,印出無比清晰的掌紋,炎莫名的心慌,當他抬頭想要叫人時,那只手松開冰層,往下沉去。 炎終于看清那手的主人是誰,他的銀發在水里飄逸,他的眼里倒映著自己的臉,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湖底…… “烏斯曼!”炎驚醒過來,天還沒亮,寒氣凍得他渾身哆嗦。 “好好的一個夢被他給攪合了。”炎皺眉,翻身閉眼,卻再也沒有睡意了。 通往黑暗地牢的道路幾乎是垂直的。 若腳下不穩,便直墜到底。 烏斯曼一手持燈,一身白衣,走在這地牢潮濕而又陡峭的石階上,卻是如履平地。 一條路,一間牢,卻有一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把手。 烏斯曼終于來到牢房前,長年遭受地下水的滲透,大理石砌成的狹窄牢房內,滿是苔蘚的氣味。 這牢沒有門,密布的水珠掛在冰涼的門框上,風一吹,如雨墜下,在門檻上敲出無數的小坑。 這地牢與西涼國同歲,千百年來關了無數見不得光的人。 烏斯曼沒有走進牢內,只是站在門口,一雙湖水般的綠眸望向里邊,在這最為黑暗的角落里,藏著一道比黑夜還要黑的身影。 他和烏斯曼一樣的身材高大,有著西涼人的特征。 “別躲著了,你知道我來了。”烏斯曼道,語氣不冷不熱。 “我沒有躲著,”黑影回答,“只是沒想到你會來。” “本王路過此地,順便來看看你。” “路過?”黑影輕聲笑道,“真這么簡單?” “哼。” “烏斯曼,別總那么任性妄為,也別總是把世人想得太壞。”黑影勸諫道。 “想得太壞?”烏斯曼忽然笑了,“沒有母親對王權的貪欲,也就沒有我的降生。對我來說人之初性本惡。” “所以你就把他誘騙來西涼?”黑影突然改了話題,嘆氣道,“你們都不是一路人。” 烏斯曼綠眸微微瞇起,很是不悅。 “烏斯曼,你明知道他不合適你,為何還要對他出手?”黑影動了動,在墳墓般的地牢里就像一團鬼火。 “為何,呵。”烏斯曼冷傲道,“我本就是逆天而生,天底下的事情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沒有誰是不合適的。” “烏斯曼!”黑影幾乎要撲出來,嚷嚷道,“我勸你放他走吧!你要想清楚,你現在究竟在做什么?” 聽到這話,烏斯曼生氣似的轉身就走,然而他的腳剛邁上臺階就又停住:“王兄,我想要做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僅此而已。” 說完,烏斯曼便拿著燃剩一半的燭燈,上樓去了。 “……僅此而已?烏斯曼,真的嗎?” 地牢里悄然無聲,燈火的余暉徹底消失后,地牢的一切重歸于黑暗中,就像墜入那萬丈深淵…… 玥瑯宮,空中花園。 在巨大廊柱的支撐下,無數淺金色的棚布張開著,阻擋著毒日的侵襲。 廊間的織金紗幔隨風飄逸,顯出一派悠閑之姿。 在這滿目的姹紫嫣紅的花叢、噴泉池和羽扇之間,席地設著一張又張的雪白軟塌。 西涼王、王宮貴族和各部落的富商巨賈按照不同的品級和地位,坐在各自的席位中,品著冰鎮美酒,看著舞池中的少年表演著劍舞的把戲。 “呵呵,真有趣……”眾人都在輕聲交談,互相敬酒,唯獨烏斯曼斜枕在一只繡有扶桑花的軟枕上,閉著眼似在小憩。 “君上。”有人來了,跪在烏斯曼面前小聲喚道。 “雅爾塔,你沒看見陛下睡著了?”烏斯曼的身邊跪坐著一位身材妙曼的美妃,她以薄紗裹身,美好的胴體若隱若現。 雅爾塔是王宮太監總管,伺候著主君和妃子們的起居,面對半裸著的美妃希娜,他目不斜視,只是道:“但這是君上吩咐的事情……” “吵什么?”烏斯曼悠然地睜開眼,不溫不火地看著雅爾塔道。 “回君上,”雅爾塔趕緊低頭道,“大燕使團不出五日便能抵達丹煬城外。” “是么?”烏斯曼慢慢坐起身來,“這么快。” 雅爾塔一聽便明了:“屬下告退。” 雅爾塔下去了,去給大燕使團使絆子,讓他們在外邊多停留一陣。 “君上,您的酒。”希娜見烏斯曼笑了,連忙送酒上去。 “我今天喝得夠多了。”烏斯曼輕推開希娜,站起身來。 眾人一見君主起身,立刻端正了姿勢,低頭、屈膝跪著。 “你們隨意,我去書房。”烏斯曼毫不留戀地離開軟塌,希娜的眼里憋著一股委屈的淚。 君上的捉摸不定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最近這段時間,君上對旁人更加愛答不理。 而且不論她使出怎樣的解數,君上都沒再臨幸她。 想著自己心愛的君上日漸離去,希娜的心里涼極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君上再看自己一眼。 “希娜。”正當希娜難受得要落淚時,烏斯曼又突然回頭道,“謝謝你的酒,釀得不錯。” “君上……”希娜枯死的心瞬間就復蘇過來,她匍匐著跪倒在地,激動得渾身顫抖,“臣妾謝君上夸獎。” 烏斯曼微笑著離開宴席,銀發清逸,衣袂翩然,那超凡脫塵的身姿愣是看呆滿堂的貴客,這席間好一會兒都是靜悄悄的。 御花園外是一道空闊幽靜的長廊,像雪山一樣龐大的霜牙正蜷成一團,在那打呼嚕。 “醒醒。”烏斯曼對霜牙道。 參與宴席的客人都害怕霜牙,烏斯曼就讓霜牙待在這兒。 見著主人回來,霜牙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還伸出利爪扒住地,往前伸懶腰。 “茲拉!”一聲,霜牙前爪下的白瓷地面被劃出三條杠,霜牙瞪圓眼,連忙抬爪壓住,并討好地蹭了蹭烏斯曼的臉。 烏斯曼輕笑著摸摸它的頭。 忽地,一股爐膛似的熱風襲上烏斯曼的臉龐,讓他的銀發隨風飄逸,越發的銀光閃閃。 烏斯曼看向廊外,毒辣的日光亮得像要吞噬掉一切,除了刺目的白什么都看不清。 而在這正午時刻,整座丹煬城里的人,哪怕是乞丐都會躲在陰影下,躲避著毒日炙烤。 ……除了死囚塔里的人。 “第十日了,他的忍耐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烏斯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霜牙聽不懂,把頭歪了過來。 “霜牙,你知道嗎?他可愛干凈了,在外打仗還要泡溫泉,把自己拾掇干凈。”烏斯曼對霜牙笑道,“我還以為他在見到死囚塔的那一刻,就會立刻調頭回來,向我抗議死都不待在那,但沒想他一句牢sao話都沒有。” 霜牙眨巴著眼,聽得可認真了。 “不過,這樣才有意思不是么?”烏斯曼對霜牙瞇眼一笑,“他越是這樣反抗我,我就越想看到他跪地求饒的樣子,到那個時候……呵。” 霜牙依舊歪著頭,那銳目尖牙的模樣明明兇悍,卻愣是顯出一分可愛來。 “走吧。”烏斯曼走在前頭,有些無奈道,“這公文還堆積如山呢。” 這話霜牙聽懂了,它甩了甩尾,跟在烏斯曼的后頭,去御書房了。 炎在這死囚塔里,簡直是度日如年。 每過一日,他都會在墻上劃下一條深深的豎線,如今已是第十五條。 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十五日了,足足半個月,使團都還未到! 炎一直以為這些“線”代表著希望,不出五、六日,他就能恢復大燕特使的身份,去找烏斯曼算賬。 可現在看來,這些“線”無疑是一種嘲諷,嘲笑他的“天真”和“無畏”。 炎瞇起眼,一掌怒拍在墻頭,滿是污泥的指頭深深扣進土層,緊接著他把辛苦刻下、整齊劃一的 日期全扒拉掉了。 “炎,你是怎么了?”伊利亞本以為炎又在算日子了,沒想他竟然把土墻給刨了。 “我真是小看他了。”炎的指尖磨破了皮,血滲出來,但他像感受不到疼那樣把手緊握成拳,低嘆道,“看來使團不會來了。” “什么不會來了?”伊利亞被炎弄得有些緊張了。 “我要出去。”炎轉身,目光堅定地看著伊利亞。 “啊?”伊利亞起身問道,“去哪?” “外面,老子不在這待了!”炎不再壓抑心中的怒火,“我現在就要走。” 第9章 生死狀 “你瘋啦!”伊利亞連忙攔在炎的身前,“大白天的越獄?你真當上面的哨塔是擺著看的?” “我會小心行事。”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