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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和親 完結(jié)+番外_4

    本書總字數(shù)為:1344823個

    “伊利亞,你和我一起走吧?!毖缀鋈坏溃拔易吡?,他們也不會放過你?!?/br>
    他和伊利亞同住一間牢房,他逃走了,不論伊利亞知不知情,都會被守衛(wèi)當(dāng)做替罪羊。

    “炎!你大白天的越獄不說,還攛掇獄友一起,這是要砍頭的!”伊利亞嚇得臉色都白了。

    “他有本事就砍了我的頭!”炎的眼里早已被怒火遮蓋,“我竟如此天真的在這被他耍著玩!”

    “炎!”

    “伊利亞,你在這等著,我先上去探探路?!毖渍f完,轉(zhuǎn)身攀上那簡陋無比的墻梯。

    “不行?。 币晾麃嗩櫜坏眠@么多,撲上去抓住炎的腳,想要攔住他。

    墻梯本就只是一根根爛木頭,炎踩在上頭,伊利亞又使勁拽著炎的腿,只聽見咔嚓一聲響,階梯應(yīng)聲折斷。

    炎掉下來時,額頭還磕到了土墻。

    “炎!”伊利亞看到炎半跪在地上,一手扶著腦門,搖搖欲墜。

    “伊里……”炎強睜著眼,可是頭暈得厲害,伊利亞焦急的臉孔他的眼里不斷地打轉(zhuǎn),他往后一仰,暈倒在地。

    “炎,你要不要緊?”伊利亞急忙跪在炎的身邊,用手揮走飛揚的沙塵。

    炎雙目緊閉地躺在那兒,左額角磕破了,慢慢腫了起來。

    “炎?”伊利亞連忙檢查著炎的傷勢,他的脈象平穩(wěn)……看來是無大礙的,只是撞暈了過去。

    雖然弄暈炎不是伊利亞的本意,但看到炎沒法越獄了,他也松了口氣,坐在炎的身旁,幫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炎,對不起?!币晾麃喺\懇道歉著,“你現(xiàn)在越獄就是死路一條,我這么做也是為你好?!?/br>
    到天黑時分,熱浪退走,炎幽幽轉(zhuǎn)醒,看到伊利亞正守在他身旁。

    “嗚。”炎起身,腦袋疼得緊,伸手一摸痛處,包著一條布。

    “別碰?!币晾麃嗊B忙道,“才上過藥。”

    “你為什么阻止我?”炎皺著眉頭,有點生氣。

    “要是不阻止你,我現(xiàn)在就得替你收尸了?!币晾麃啙M臉的委屈,“我算是領(lǐng)教你的皇子脾氣了。”

    “我怎么了?”炎坐起身道。

    “遇事沖動得很?!币晾麃啿炜粗椎那邦~,“皇子殿下,您看清楚,這里不是大燕國,你逃獄了,沒人能幫你開脫?!?/br>
    炎想要反駁,但一想到皇兄愛卿確實總是替自己圓場,便什么話都不說了。

    “炎,你是個好人,但‘好人不長命’這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誰說好人不長命,我的皇兄,父皇和爹爹他們都會長命百歲,不,是萬萬歲!”炎就像個孩子似的和伊利亞慪氣斗嘴。

    “好人不長命,是因為好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太愛管閑事,身陷險境而不自知。”伊利亞徑自說道,“而你就是這樣的人。守衛(wèi)凌、、辱我,你當(dāng)看不見不就好了?弱rou強食,這種事情在西涼很常見。只有你,還下了殺手……現(xiàn)在想來,要是那具尸體被其他看守發(fā)現(xiàn),你就真的完了?!?/br>
    “這尸體都化成灰了,你還提這個干什么?”

    “提他干什么?就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犯險!”伊利亞有些生氣了。

    “伊利亞,你并不知道我怎么下的獄。”炎看著伊利亞,坦白道,“西涼王要娶我,我沒答應(yīng),他就把我關(guān)來這里?!?/br>
    “什、什么?!”伊利亞都驚到結(jié)巴了,“娶、娶娶你?!西涼王嗎?”

    “就是西涼王,他說要娶我做王妃,你也覺得這很可笑吧?”炎嗤笑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西涼王在搞鬼,他就是想讓我難堪,下不來臺?!?/br>
    “可是西涼王為什么要針對你?”伊利亞難以置信地問,“西涼和大燕不是友邦嗎?”

    “我怎么知道,他腦子有病吧?!毖子昧δ笾割^,憤然道,“真想宰了他!”

    “快住嘴!炎!對西涼王不敬豈是死罪這么簡單,你還想要殺他?這會挑起兩國大戰(zhàn)的。”伊利亞瞪圓眼睛,驚懼不已地道。

    “我知道……”炎怏然道,“我這不是沒下手么?!?/br>
    “炎,西涼王要娶你的這件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君上只是在戲弄你,而非當(dāng)真要你下獄……”伊利亞想了想才道,“那你確實可以離開這?!?/br>
    “對吧!”炎見伊利亞終于明白自己的苦楚,不禁笑道,“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要走就大家一起走。”

    “不,我們不能越獄。”伊利亞搖頭道,“你這么做會讓君上抓住把柄,到那時還不知怎么整你。”

    “也對……可是不越獄,我們怎么出去?”炎抬頭望著天,“又不是‘小雪’,還有對翅膀可以飛?!?/br>
    “我們是沒有翅膀,但要離開死囚塔……”伊利亞頓了頓道,“除去西涼王的特赦外,還有一條路可以走?!?/br>
    “什么?”炎頓時瞪大眼,“那你不早說!”

    “我不說是因為這條路比待在這里危險上千百倍。”伊利亞擰著眉心道,“你聽說過獸斗士嗎?”

    “獸斗士?我聽說過。”炎回想道,“就是與猛獸進行搏斗的勇士,他們還在大燕皇宮的宴席上表演過一回與大象摔跤?!?/br>
    “那只是表演,都不見血,真正的西涼獸斗士都是以命與野獸相搏,”伊利亞更正道,“獸斗士都是死士,無兒無女無牽無掛。歷代西涼君主都愛看斗獸表演,因此頒布了一條特赦令,但凡死囚塔里的犯人,愿意參加斗獸比試且獲勝者,可免除他的死罪。”

    “免除死罪后,還能恢復(fù)自由身嗎?”炎最關(guān)心這一點。

    “可以,只要你能站到最后,”伊利亞道,“你‘以命換命’,西涼王必須還你一個自由身?!?/br>
    “也就是說,只要我成為獸斗士并殺光場上的野獸,就能恢復(fù)自由身了。”炎把伊利亞的話總結(jié)了一遍,眼底不覺閃出興奮的亮光。

    “炎,這里有這么多死囚,大家寧愿在這里苦熬,等那一道不知何時才會頒下來的特赦,也不愿意去斗獸營里廝殺,你可想過為什么。”伊利亞不得不提醒炎,“還有,獸斗士的生死狀一旦遞出就不能再反悔了,否則會被當(dāng)場誅殺。”

    炎看著伊利亞,笑著道:“你不是說我愛亂來嗎,我就證明給你看,我不會亂來,我會贏,贏著看西涼王那一臉挫敗的樣子?!?/br>
    伊利亞笑著搖搖頭:“我從沒見過西涼王遭遇挫敗。”

    “你也見不著呀?!毖椎?,“他一直躲在深宮里,做著令人惡心的見不得光的事情。”

    炎猜想到烏斯曼對大燕使團出手了,不然他們不會到今天都到不了都城。烏斯曼這人真是太險惡了!虧他長著一副“仙家”模樣,內(nèi)里卻是一個混蛋。

    “今日就先睡吧,明日一早我會向守衛(wèi)遞交生死狀,我會陪你一起去斗獸營。”伊利亞顯出不同尋常的冷靜。

    “你陪我一起去?這不是很危險的事?”

    “每位獸斗士都會有一個幫手幫忙打理武器,治療傷口等等。我做你的幫手,你若贏了,我也能恢復(fù)自由身?!?/br>
    “我要是輸了呢?”

    “我一樣赴死?!币晾麃喭椎?,“我想明白了,反正困在這里的下場也是死,倒不如拿來賭一把,炎,我們能不能贏就全靠你了?!?/br>
    “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贏!”炎看著伊利亞,目光灼然道,“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會保你一個萬全?!?/br>
    “我一個賤民出身,怎么能讓你這大燕皇子來舍命作保?!币晾麃啿幻鈩尤莸馈?/br>
    “你胡說什么,我皇兄說過人命關(guān)天,哪里分得出高低貴賤。”

    “炎,你這樣的說法還真是新鮮。”伊利亞忽然笑了,“但在西涼,性命從來都不是弱者能擁有的,就像這死囚塔……”

    伊利亞抬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道,“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等到特赦令?!?/br>
    “伊利亞,我或許改變不了西涼人對弱者的輕賤,但我能救你?!毖鬃孕诺溃拔乙欢〞饶愠鋈ァ!?/br>
    伊利亞笑了笑:“炎,我沒見過像你這么好、這么熱心腸的人。”

    “你幫了我這么多次,誰才是熱心腸的那個?”炎莞爾一笑。

    “我說過,我救你其實都是為了救我自己。”伊利亞微笑道,從一條破毯上撕下一角,問炎道,“你會寫生死狀嗎?”

    “不,你寫吧,我雖然會說西涼語,但不太會寫。”炎撓了撓頭。

    西涼文字很復(fù)雜,像一堆長短不一、還纏繞著藤蔓的圖騰,他學(xué)了許久,都只是學(xué)會自己的名字而已。

    伊利亞用燒黑的木頭當(dāng)做炭筆,一筆一劃地認真寫著,內(nèi)容是兩人自愿前往斗獸營,成為獸斗士,生死皆有天命。

    “你的字寫得很工整呀?!毖自谏厦婧炞之嬔海缓髢扇顺孕〇|西就歇下了。

    炎昏睡了大半日,現(xiàn)在是怎么都睡不著了,便認真地思考起獸斗士來。

    有件事炎沒有告訴伊利亞,那就是他的功力已經(jīng)回來一半了,雖然只有一半,對付大漠里的野獸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的。

    “砰!”

    當(dāng)烏斯曼的拳頭砸在白玉案臺上時,不僅案臺上的那份《生死狀》跳了一下,底下匍匐著的人也是渾身一個哆嗦,把臉埋得更低了。

    “怎么回事,”烏斯曼極不爽地道,“我讓你看著他,你竟把他‘看’到斗獸營里?”

    “君上……臣下也是沒有辦法,他想要越獄。”

    “抬頭回話!”

    “是?!蹦侨颂鹉榿恚谷皇且晾麃?。

    第10章 獸斗士

    伊利亞看著烏斯曼,滿臉無奈地道,“死囚塔的守衛(wèi)雖說松散,但拿的都是真刀真槍,還有弓箭哨塔,親王殿下的功力尚未恢復(fù),若有個好歹……”

    “斗獸營里就安全嗎?那里都是殺紅眼的死士!”烏斯曼按了按額頭,“即便是本王都難以插手干預(yù)。”

    “君上……”伊利亞又把頭低下,他當(dāng)然知道這一點,獸斗士的歷史比西涼建國還久,早已自成章法,在斗獸場輸(死)贏(活)才是結(jié)局,從無君主干涉的道理。

    可是,伊利亞忍不住腹誹:“您既不想讓他無辜送命,又何故丟他去死囚塔?”

    而且君上的言行極其不一致,嘴上說讓炎多吃點苦頭,好讓他跪地求饒,私下卻往死囚塔里送吃送喝。

    炎每日吃的馕餅,喝的井水都是君上親自送到死囚塔外,并命太監(jiān)帶進去給伊利亞的。

    伊利亞去守衛(wèi)房里拿食物袋,被不知內(nèi)情的守衛(wèi)纏住sao擾,他怕泄露這件事,干脆就當(dāng)一個受盡欺侮的死囚,也好博得炎的信任。

    這一招確實很成功,炎這人看著處處戒備,不易相處,但交往下來,便發(fā)現(xiàn)他果然是大燕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親王,對“虛情假意”無從分辨。

    見他是弱者,便處處加以照顧,殊不知弱者不等于就是好人。

    伊利亞沒見過內(nèi)心如此“柔軟”的親王,或許是在西涼,王族間的背叛與殺伐都太過常見了吧。

    而經(jīng)過他的幾道設(shè)計后,炎就把他視為——患難知己。

    當(dāng)然,伊利亞也曾想過炎是不是在演戲,直到炎為他殺了看守,才明白他是認真待自己的。

    為此,伊利亞確實是感動了一把。畢竟連他的母親,都只是想著怎么把漂亮的兒子賣個好價錢。

    伊利亞在來到王宮之前是一位富商的童仆,這位富商又把他當(dāng)成一件禮物,獻給了西涼王烏斯曼。

    在那次宴會上,烏斯曼面帶微笑地收下了他,然后命侍衛(wèi)殺了富商。

    閃著寒光的彎刀飛快抹過富商肥壯的脖子,前一刻還諂媚笑著的商人瞬間血流滿身,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便倒地斃命,伊利亞看傻了眼,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不用為他傷心,他已經(jīng)不是你的主人了?!睘跛孤硭?dāng)然地道,還向伊利亞伸出手,“過來本王這里。”

    伊利亞那晚一直侍奉在君王側(cè),但沒有侍寢,爾后卻以男寵的身份生活在后宮。

    伊利亞過了很久后才知道,他的原主人違背與君上的約定,一直在西涼沙漠里私采“石漆”,還抓了許多部落的孩子來充當(dāng)苦力。

    他仗著財大氣粗,以為只要與君王交好,便能凌駕于律法之上。

    不,是凌駕于君王之上。

    君上那日都沒有審訊就直接處決了他,也震懾住了在場的礦商。

    就在那一日,伊利亞整顆心都淪陷了進去,他的眼里除了烏斯曼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可惜的是君上的身邊從不缺少美人,除去那一晚的侍奉,君上便不再親近他了。

    但伊利亞并不甘于寂寞,他努力向君上展示自己的才華,他精通算數(shù)、天文,還懂多國語言,其中就包括大燕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君上沒再讓他做男寵,而是成為一位待詔的翻譯官。

    不管是什么,只要對君上有用就好,伊利亞知道君上喜歡“有用”的人。

    然后有一天,烏斯曼讓他去接近大燕來的親王,去和他做朋友,伊利亞欣然前往。

    伊利亞一直覺得炎是斗不贏君上的,因為在炎來到西涼之前,君上就已經(jīng)在謀劃怎么“對付”,不,是“玩弄”他了。

    就連伊利亞私賣黃麻枝等等的犯案細節(jié)都是真實的,周圍的人都以為他被財迷了眼,卻不知是一場設(shè)計的開始。

    不過從炎殺了守衛(wèi)開始,事情的發(fā)展有些出乎伊利亞的盤算。

    他沒見過這么熱心腸又沖動的人,說白了,炎根本不會認命地待在囚牢。

    伊利亞知道君上把炎關(guān)進死囚塔,是想看他臣服于自己??墒茄撞]有那么做,這死囚塔在堅忍不拔的炎面前已成了一局死棋。

    再僵持下去也不會得到君上想要的結(jié)果,倒不如把炎送出死囚塔,去一個連君上都無法把控的地方……說不定還有點突破。

    只是當(dāng)炎果真對君上俯首帖耳時,君上對他還會有這么大的興趣嗎?伊利亞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你想說什么?”看著伊利亞欲言又止的模樣,烏斯曼明顯不爽。

    “君上,臣下只想讓您早日達成所愿。”伊利亞一臉誠懇,“臣下對您是一片忠心?!?/br>
    “達成所愿?哼,他現(xiàn)在是寧死都不屈了!”烏斯曼皺眉道,“做本王的妻子有什么不好的?”

    這話著實驚到了伊利亞,一直以來,哪怕是炎親口說西涼王要娶他,伊利亞都認為是君上的一句玩笑話罷了。

    畢竟之前各部落的首領(lǐng)變著戲法似的把公主送來,想與君上成婚,君上都是裝聾作啞,把他們給氣得胡子都歪了。

    但因為君上誰也沒選,各部落倒也相安無事,只是眼下突然要娶大燕親王,這算不算胳膊肘朝外拐?不,是肥水流向外人田。

    君上這么做是當(dāng)真的嗎?他就不擔(dān)憂西涼境內(nèi)的百余部落群起生事?

    “君上……”伊利亞道,“臣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不知道怎么講的,就別講了?!睘跛孤涞卮虬l(fā)伊利亞道,“你回去吧,出來得太久,他會起疑?!?/br>
    “是,”伊利亞尷尬地應(yīng)聲道,“臣下告退。”

    在回去斗獸營的路上,伊利亞一直在想,西涼國遲早都會有王后的,但為什么是現(xiàn)在?又為什么是炎?

    君上這是魔障了嗎?不但主動提起“妻子”二字,還當(dāng)真要娶炎。

    可是,君上對于情愛之事從來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怎么就到了炎這里,就變得認真起來了?

    “對了,這一定是權(quán)利的結(jié)合。”伊利亞想到,“就像富商把我獻給君上,以感謝君上準(zhǔn)許他在這經(jīng)商。炎是大燕親王,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就更深了?!?/br>
    “你等一下?!?/br>
    有人叫住了蒙頭猛走的伊利亞,他回頭,看到太監(jiān)總管雅爾塔匆匆趕來。

    “君上還有吩咐?”伊利亞恭敬地問。但凡君上的私事,大多交由雅爾塔轉(zhuǎn)述。

    “是的。”雅爾塔戴著黃金額環(huán),使得他光\\溜\\溜的腦袋更加圓潤,像一顆夜明珠。

    “君上說斗獸營里的藥材奇缺,你要是短少什么就讓雪鷹遞信,君上會把藥綁在雪鷹身上,給你送去?!?/br>
    雪鷹也是烏斯曼馴養(yǎng)的。

    若非烏斯曼事先下令,像這種孤傲的鷹王根本不會聽伊利亞的使喚。

    “君上親自準(zhǔn)備嗎?”伊利亞的心上下顛蕩個不停,而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處變不驚的。畢竟那朝夕相處的富商死在他面前時,他都只是有些“發(fā)愣”而已。

    “是的。”雅爾塔似笑非笑地道,“這不是和馕餅一樣嗎?都是君上自己去廚房里看著廚師做出來的?!?/br>
    “好的,我知道了?!币晾麃啽砻娴?,內(nèi)里卻如遭遇狂風(fēng)席卷,整顆心都在遭受著大難。

    “君上這是怎么了?”伊利亞忍不住想,“炎再好,也好不過后宮眾多的佳麗吧。”

    在君上的身邊有著各式各樣的美人,聰慧的、機靈的、可愛的,包括絕代美妃希娜,到目前為止,伊利亞都沒見過比希娜還美的女子。

    但這些人,包括伊利亞自己都沒能真正走進過君上的眼里。

    這件事,只要不是太遲鈍的人都會發(fā)覺到,君上雖會臨幸后宮,但其實誰也不愛。

    大家都說君上是一位至強的王者,而身為王者是不需要兒女私情的。

    這只會成為君王的掣肘。

    伊利亞也這么認為,能侍奉君上便是無上的榮耀,根本不希冀得到君上的另眼相待。

    “但為什么是炎?”伊利亞忍不住想,心里酸澀極了,“既然君上可以對一個人產(chǎn)生如此濃厚的興趣,那個人為什么不是我?”

    “喔!哇喔——!”

    斗獸場內(nèi)不斷掀起尖叫聲浪幾乎沖破包鐵木門,炎能感覺到人們癲狂般的興奮。

    還有……血rou的味道。

    即使泥地上鋪著厚及腳背的干草,那像屠宰場一樣的腥臭味依舊充塞著炎的鼻間。

    “新來的!發(fā)什么愣!還不快進去。”一聲大吼直沖炎的耳廓,他不得不皺起眉頭,看向邊上的老漢。

    他白花花的絡(luò)腮胡比頭發(fā)茂盛多了,身上穿著分不出原色的布衫短褲,粗碩的腰帶上掛滿大大小小的布袋子,里面全是獸藥。

    他叫阿布拏,是猛獸房的管理者。

    炎沒與他爭論,拎起地上的空木桶,轉(zhuǎn)身往右邊的那排鐵皮包頂?shù)氖呷ァ?/br>
    石塔有十二間,上窄下寬,似一位巨人在扎馬步,那穩(wěn)當(dāng)勁兒任誰都撼動不了。

    炎提著木桶站在它跟前,就像一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提著玩具桶,顯得弱小又無辜。

    而這石塔的門更是里外都包著精鐵,沉得就像長在了地里,單憑一人之力根本推不開。

    炎伸手去拉懸在門右側(cè)的鐵環(huán),這環(huán)身雕刻著繁復(fù)獸紋,只是都被摸禿了。

    “喀啦……喀啦啦!”

    門里唱起鐵鏈和齒輪相互較勁的歌,這節(jié)奏還挺歡快的,長方塔門被無形的手緩緩向上提起,才開了一條縫兒,就有一股濁氣夾雜著草碎從里頭猛地噴出。

    炎一把抓過擱在門邊的三指叉鈀,緊張地對準(zhǔn)里邊,并呵斥道:“退后!退后!”

    門里頓時響起一陣鐵鏈繃扯之聲,聽起來隨時會扯斷,門越升越高,那皺著鼻頭,滿臉兇悍的雄獅沖著炎就是一頓咆哮!

    “——吼?。 ?/br>
    塔內(nèi)的三面墻上打著五個鐵座,座上鑲著五條碗口粗的鐵鏈,牽制住獅子的脖子和四條腿。

    獅子身后是一道直通斗獸場的閘門,關(guān)在這些塔里的猛獸都是備選,隨時都會送上場去,與獸斗士決一死戰(zhàn)。

    不知是不是受場內(nèi)濃烈血腥氣的影響,雄獅異??癖炖锊粩嗤轮啄?,恨不得一張嘴就撕爛炎的腦袋。

    炎知道雄獅受制于鐵鏈的長度是夠不到自己的,可當(dāng)鐵鏈繃得筆直時,他真擔(dān)心雄獅會把鏈子連

    帶石頭一起掀下來。

    到那時,神仙都逃不掉。

    炎的臉孔被太陽曬得通紅,手指卻是冰涼,他握緊著的三指叉鈀其實不是對付獅子的,而是鏟屎。

    把臭氣熏天的屎從地上鏟起來,放入木桶,拿到外面的糞池里統(tǒng)一處理。

    這是新入營的獸斗士必經(jīng)的歷練之一。而炎剛開始還以為只要申請成為獸斗士就能上場比試,事實上并非如此。

    第11章 鏟屎官

    作為一個存在已久的斗獸營,它自有一套規(guī)章和賞罰標(biāo)準(zhǔn)。

    而這些準(zhǔn)則又以“觀眾看得痛快、愿意大把撒錢”為前提。

    所以新人是沒資格在觀眾面前露臉的,哪怕你本事再大都得從底層開始熬,熬到你從里到外都是一名合格的獸斗士了,才能上場露一手。

    獸斗士雖說身份低微,但在西涼乃至整片西域都深受歡迎,認為他們挑戰(zhàn)了不可能,是不怕死的勇士。

    頂尖的獸斗士富可敵國,所以哪怕死狀慘烈,每年都有不少年輕人踴躍加入斗獸營。

    在這里從不缺乏新血,只不過炎的到來還是吸引來不少關(guān)注,興許這里從未出現(xiàn)過大燕人吧。

    “喲喲,瞧那兩條腿,給獅子剔牙都嫌磕磣。”這話雖短卻往炎的背上連插三箭:“瘦弱”、“無用”和“丑陋”。

    炎穿著獸斗士專屬的衣衫,說是衣衫其實就是一塊非常結(jié)實耐磨的灰色土布,正中裁剪著一圓形領(lǐng)口,把頭套入后,再把掛在身上的土布,依照前后左右的次序反復(fù)交疊和纏繞,再用腰帶扎緊,就成為一條“無袖短裙”。

    “裙”內(nèi)有一條丁字、兜、襠、褲,把某處勒得緊緊的,不怎么舒服,但好過什么都不穿。

    炎第一次穿這條“裙”時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惹來眾人嘲笑,最后是伊利亞幫他搞定的。

    既然是及膝土布裙,炎彎腰鏟屎時,兩條腿自然露在外頭,在魁梧壯漢滿地跑的斗獸營里他確實顯得細瘦一些。但炎的大腿肌rou緊實,從大腿到膝窩再到小腿和腳踝,像是一筆勾畫而成,這筆鋒是剛?cè)岵?/br>
    換而言之,炎的兩條腿生得筆直又帥氣,讓他整個人像獵獵作響的戰(zhàn)旗,往哪兒一站都能惹人側(cè)目。

    “可不是,這駱駝生的蠢驢也能進斗獸營,你們說老大的眼睛是不是被他裙底的風(fēng)光給迷了……”這話越說越?jīng)]邊,炎額前爆著青筋,握著三指叉鈀的手背更是連炸起三條筋。

    “那么挑剔的老大會看上他?”那嘲諷的語調(diào)又拔尖了三分,炎轉(zhuǎn)過身去,正好看到那人一手叉腰一手沖他指指戳戳。

    他就像一只套著花衣裳的酒壺,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寬度,頭發(fā)梳得油亮,眼睛上還描了綠粉,像只雀鳥。

    炎最初入營時覺得稀奇,在這腥臭沖天的地方還有人穿得像花孔雀一樣,后來才知道他們和伊利亞一樣,是給獸斗士做幫手的人。

    獸斗士越厲害,幫手的穿戴也就越華麗,就像在彰顯“主人”的厲害和財富。

    望著花枝招展的青年,炎不禁想到西涼宮廷里貴妃養(yǎng)的哈巴狗,穿戴也是這么華麗。

    “你這臭小子,看什么看?”青年沖炎嚷嚷。

    在炎的耳里卻像是在“汪汪汪!”

    炎快崩不住嘴角上的笑,不,是已經(jīng)笑了出來。

    “他是不是在笑我?!”青年火了,扯著身邊的人問。炎的手指一松,沉重的三齒耙掉在地上,“哐當(dāng)”一聲響!

    雄獅心頭的火氣本就跟燒開的油鍋那樣旺,這摔耙的動靜好比往鍋里撒水,可不得噼啪炸開!

    “吼吼——!”雄獅跟瘋了似的狂刨地面,揚起三丈高的灰塵,而鐵鏈被扯得嘎嘣響,簡直快要繃斷了。

    那三人嚇得臉都白了,哪還敢留在這斗嘴,相互推搡著跑得賊快。

    看他們屁滾尿流的樣兒,炎心情大好,連那張嘴咆哮著的雄獅都沒那么可怕了。

    炎撿起三齒耙在雄獅眼前晃著:“沒事,只是手滑掉了……”

    雄獅吐著熱息,獸眸瞪得溜圓,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炎繼續(xù)收拾地面,木桶里很快堆起一座“飄香”的屎山。等會兒雄獅上場后,這里還要再清潔一次,這都是炎的活。

    提著木桶離開時,炎把木窗子打開一條縫。天氣太熱,塔頂又蓋著鐵皮,這里就和爐膛差不離。

    炎離開的時候,雄獅似乎冷靜下來,一屁股趴下了。

    炎拉了一下環(huán)把,門緩緩降下,他提著木桶往北院走。

    整一座斗獸營除去中心建筑的圓形斗獸場外,還有數(shù)不清的捕獸籠,困獸塔以及用彩色油氈布搭建起來的一座又一座的尖頂帳篷。

    帳篷也是獸斗士生活起居之所。

    穿過大大小小的帳篷構(gòu)成的七彩小城,炎來到北院。地上挖著的池子是用來清洗木桶的,池子對面離地一尺高的地方建著兩條鐵打的車軌,車軌上有一只又一只靠鐵環(huán)相連的大箱子,箱子無蓋,收集來的屎都傾倒在里頭。

    七個大箱都堆滿后,一拉車軌邊上的閘,箱子就像蛇一樣沿著軌道緩緩前行。

    它的目的地在千米外的堆肥池,這些都是用來種植蔬果的上好肥料。

    炎知道堆肥利于農(nóng)作物生長,還能穩(wěn)固土地,不讓大漠吞噬原本就稀少的農(nóng)田。

    但當(dāng)他看到這一串帶腳的木箱會自動載著肥料往前跑,還邊跑邊吐黑煙,就像活了似的時,真是受驚不小。

    還當(dāng)箱子是由什么怪獸駝著的!

    伊利亞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他道:“像這樣運人載物的器械車西涼各地都有不少,除去用機關(guān)啟動的,還有就是靠燒煤或者‘石漆’發(fā)動?!?/br>
    炎才知道那不過是西涼人造出來的東西。

    大燕也有石漆,炎還見過爹爹用石漆試制船炮,能遇水不滅,但石漆性狀繁復(fù),難以cao控,很容易傷及自身。

    所以父皇不準(zhǔn)爹爹以身犯險,把這事交由工部研制去了,這么多年來,也不見工部那里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

    但在西涼,這個炎認為鳥不拉屎的大漠國度,卻把石漆用的得心應(yīng)手。

    獸藥里也有石漆,寫字的筆墨是石漆所制,堆肥里也有石漆做輔料,還有斗獸場那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地皮也是從石漆提煉出來的東西鋪就的。

    而炎初來乍到時,為隱匿行蹤總是晝伏夜出,全然沒在意到周遭這些新奇的玩意。

    如今看來,真是硬拿烏龜當(dāng)鱉貢——不識貨的很,那滿肚子壞水的烏斯曼算什么,這充滿智慧的大大小小的新鮮物件才是重點。

    想當(dāng)初,炎得到一件西涼自鳴樂盒就獻寶似的給了皇兄,眼下的東西比這音樂盒更神奇,更令他匪夷所思,他的心里能不亢奮嗎?

    西涼本就充滿神秘的異國色調(diào),就像黎明時分那一抹淡淡的霧靄,總叫人看不透,如今更是如同一座神祗之國,讓炎打心眼地崇拜。

    西涼的這些稀奇物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流向大燕國,炎推測可能是烏斯曼不準(zhǔn)國民泄露出去,還總拿寶石之國自詡。當(dāng)然,西涼的寶石是很多,而且擁有純熟的制作工藝,才會讓人對此深信不疑。

    寶石之國真正的瑰寶不是寶石,而是這些充滿智慧的發(fā)明。

    伊利亞告訴炎,外邊的人不了解西涼,只當(dāng)西涼人粗獷貧窮,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

    但西涼人并非只靠蠻力立足于荒漠,西涼歷史悠久,有遠古女神“圣域昭雪”和歷代西涼王的庇佑,雖極度缺乏人力且生存環(huán)境惡劣,但也催生出五花八門的求生智慧。

    大燕人口稠密,土地肥沃,從不缺乏人力和物力,也就不會費腦子去鉆研一些看似不可能之物了。

    炎一邊聽著伊利亞的話一邊想,西涼會被外人誤解,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西涼國壓根不想讓外界知曉這些事吧。

    最明顯的在于,來往的商人都不能帶走這里的稀奇物件,除去寶石土布和一些礦產(chǎn)。

    這寶石之國之所以成為西涼的另一個代名詞,也是西涼有意為之吧。

    神秘莫測的西涼,聰明絕頂?shù)奈鳑?,風(fēng)姿卓卓又處世謹慎的西涼,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