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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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過天來,段錦離走前提出要與燕云歌借一步說話。馬車外,燕云歌略微猶豫,第一反應是看了眼車里的無塵。 無塵撥著佛珠,閉目應道:“去吧。” 兩人站在山坡邊,山風吹得兩人衣袍翻飛,黑發(fā)凌亂。 “姑娘有一日可會去春藤?”段錦離一直側頭看著她。 燕云歌卻看著遠方,似乎也在認真想這個問題,半晌后頗有些無奈道:“我此刻便說會去也是騙你的。若說不去,今日又不知明日事,正如有人星夜奔科場,他日辭官歸故里,世事難料,都說不準。” 段錦離靜了一會,忽而嗤笑一聲,“也是,早知道此行會遇到姑娘,這趟差我便讓旁人來了。” 分別在即,燕云歌并不想和他爭執(zhí),勉強應對道:“書生,你不喜見我,我答應你此生不入春藤就是。” 臉上笑意消散,段錦離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你試試。” 燕云歌被他的喜怒無常驚地嗆了口冷風,咳得撕心裂肺,渾身顫抖。 他解下身上黑色裘披,淡淡說道:“你穿得不少,怎還抖得厲害?春藤可比這冷多了。” 燕云歌才咳順了氣,溫暖的披風就落在了身上,隨著披風而來的還有他用力的擁抱。 “答應我,還我裘披前,別輕易死了……” 燕云歌怔了怔,下意識地說了聲好。 回京需要半月,還得是日夜兼程的趕路。沒了來時的悠閑愜意,燕云歌便在回去路上作了不少安排。忙碌中她也沒忘了傷勢,段錦離的藥果然好用,待離京還有三日車程時,她肩膀的傷口終于可以刮去腐rou。接下去就是等傷口結痂,細細紅癢起來便算恢復。 馬車里幾雙小眼睛好奇地瞧呀瞧,卻都無人敢開口。這些都是路上走走停停撿來的孩子,有些是與父母走散,有些是父母雙亡,有些是年紀太小,問不清楚來歷,只是見都見了,不好不管。 本來僅供四人乘坐的馬車,現(xiàn)在被三大六小塞了個滿滿當當。 趙靈也眨巴著眼睛,好奇發(fā)問:“老大,你撿這么多孩子回來做什么?” 無塵也特意停了手里的功課,抬起眼看她。 燕云歌拿著半卷書,隨意回道:“為官之道,總要傳承。” 趙靈聽不懂,不停追問。燕云歌便擱下書,斟酌著解釋:“趙靈,你我有天總會老去,而這片山河還如此年輕,我希望它能變得更好,希望它在我死后依舊郁郁蔥蔥……” “可你也看見了,科舉并不能選拔出真正的賢能,有些事情卻需要一代代堅持不懈地去做,與其將希望賭在別人身上,不如我們自己著手準備。他們……便是我們的傳承。” 所謂青出于藍,總要多些如她燕云歌這般狂妄的人,這世道才不至于絕望。 趙靈愣過之后陷入了深思,燕云歌又忽然抬眼望向無塵,漆黑的眼珠里有溫柔浮現(xiàn),笑道:“也是因為沒養(yǎng)過孩子,需要勤學。” 無塵閉目,繼續(xù)默念他的經文。 她在心里笑了聲假正經,又將心思放在書上。 車廂內靜悄悄,偶然翻書的聲音伴著幾道淺淺的呼吸,隨著車轅滾動之音,這回京之路是越來越近了。 城門前,數(shù)百衣衫襤褸之人推推嚷嚷,擠得城門水泄不通。 守門小將列作兩排,細細排查。 查得這般仔細,自然是進不了城了。 馬車退了一里地,一行人在官道上休整。 燕云歌放幾個孩子下車玩,將頭枕在無塵腿上,困倦地直打哈欠。 連日奔波,加上馬車擁擠沒有得到完整的休息,她這臉色還真沒比城門外的災民好多少。 無塵撫著她的黑發(fā),溫柔道:“先睡一會,回去后便沒機會了。” 回應他的已是平穩(wěn)的呼吸。 無塵微笑,大掌撫摸著她沉靜的睡顏,視線落在馬車外那些半大的身影上,眉目越發(fā)的柔和。 對她許下的未來也有了期許。 夕陽余暉落盡,馬車趕在閉城的最后一刻重新出現(xiàn)。 自有季幽撩開簾子,將進城的戶籍文書奉上。 門吏接過翻閱,比對了人數(shù),不免又多看了馬車里一眼。 燕云歌用的是趙靈的文書,自然沒什么問題。門吏示意后頭的守將放行,又將文書遞了回去,對著馬車里頭的人說道:“大師路途幸苦了,請進去吧。” 軒轅主佛,無塵又名聲顯赫,是別人請都請不來的人物,守將當然不敢為難。 馬車進得城門,后面推搡的百姓越發(fā)激動:“為何他們能進去,我們就不能進去?” 門吏將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呸了一聲:“你們是什么東西,也敢和聞名天下的大師比!” 圍在人群前面的幾個災民被推倒,被后頭的人踩個正著,頓時哭天喊地,城門口更亂了。 燕云歌放下了簾子,對季幽說了聲走吧。 同一時刻,柳毅之盤著手里的檀珠子,輕輕問了一句,“回來了?” “回世子爺,老奴派人一直盯著,消息絕對錯不了,那和尚剛進的城,現(xiàn)下才到了東大街。”管事氣喘吁吁地回,顯然是剛得了消息馬上趕回來了。 柳毅之神情陰郁地將檀珠擱在案桌上,取過茶盞,瞟了管事一眼,“管事,出了這個門——” 管事馬上回道,“世子爺您放心,老奴年歲大了,出了這個門就是個眼瞎耳聾的糟老頭子,絕不會多嘴的。” 聽到他的討好,柳毅之反而冷笑了幾聲,聲音不輕不重,自有威嚴在里頭。 “府里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背主的奴才什么下場,無需我多說,”他頓一頓,“等開了春,將府里的人換一批,全部換上年紀大的粗使婆子,誰有不服讓他來找我說。” “爺?shù)囊馑际菍⒛切╂九币娝а圻^來,管事便知自己猜中,應道,“之前夫人也說這些個庶子鬧得太過了,還真把自己當正經的主子不成,府里鬧得烏煙瘴氣的,外頭名聲也不好聽,爺如今肯花力氣整頓自是最好不過。” 那些個庶子整日就知道狎玩取樂,身家清白的婢女一旦進了國公府,保管不出三天就淪為庶子們的榻上玩物。庶子如此,嫡子自然沒好到哪去。大爺自從被罰在府里思過沒少玩死過幾個,三爺性子柔和些,也頂多是沒鬧出過人命。 至于這位二爺,管事想了想,發(fā)現(xiàn)這位主子還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往日糟踐的也不過是他自己的名聲。 管事暗暗驚奇,出了會神。見柳毅之舉步往外走,他很快追上去。 柳毅之在半道上問城里各家有什么消息,管事低聲道:“據說將軍府那位風頭正勁,回到府中都不忘吹噓自己的兵器無雙,還直說兵部——” “說我兵部無人?”柳毅之斜睨他一眼,冷笑不斷,“秋玉恒不過打了兩副花架子,就自以為了不得了。我真是病得太久了,讓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在京里橫行。”說著就生氣了,“上次讓你準備的事情怎么樣了?” 管事點頭,附耳過去。 柳毅之吁出一口氣,問:“找的人可靠么?不會把我抖落出去吧?” “爺盡管放心,老奴沒跟她們說來歷,”管事語聲更低,“找的那兩個女子是對姐妹花,jiejie十七,meimei十五,家里手頭拮據得很,若非您給的銀錢豐厚,她們現(xiàn)在就是在青樓接客的命,小人又給她們編排好了合情合理的身份,只要她們進了這將軍府,既有穩(wěn)定的月俸,又不會吃苦頭,他日只要能爬上秋小世子的床產下一兒半女的便是姨娘的命,怎么可能跟人胡說。” “那就成,讓她們趕在婚期前將事情鬧出來。”說話間,柳毅之撩了簾子上車,眉頭還是不能舒展,恨恨道,“終于舍得回來了。” 隨著她的回城,他那顆好似不知道被放到哪里的心也被找了回來,再一想到此行她與那個和尚同行,柳毅之收起心神,眸色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