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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歌冷笑道:“這名字,起的真是絕妙。” 澤蘭看著依舊鎮定,只是面色忽然一沉:“將軍早就知道。” 常歌冷冷道:“這屋子里,也只有見糧眼開的孫太守信你。” 澤蘭不語,室內氛圍緊繃。 常歌隨意拂手:“你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糧食,留不留、留多少,但憑公子本心。” “將軍與我不同道,與祝政卻同道么?” “放肆!”常歌怒道,“你敢直呼其名!” 澤蘭后退幾步,冷笑道:“三年前,將軍百戰為君死,鴆酒一杯斷人腸——這便是將軍的‘道同’。” “蘭公子,未免管得太寬了些。”常歌支著額角,連眼皮也懶得抬,“對了。” 他抓起桌上的錦書,錦書凌空飛起,啪嚓摔在澤蘭腳下,畫幅被扔得散開。 畫上是涼州天坑。 黃沙漫天,斷劍殘槍,三十萬涼州起義軍被常歌活葬于此,當時的哭聲數月未絕。 畫卷之上千里狼煙萬人尸山,惟有常歌,一襲紅衣,踏過黃沙,破風而來。 常歌冷冷道:“你的東西,別忘帶了。” “贈予將軍。” 澤蘭拱手,拂袖而去。 屋內漸靜,常歌看著桌上翻倒的茶水逐漸擴開,散得無可收拾。他輕嘆一聲,朝門外喚道:“小白。” 白蘇子一臉驚詫,探頭進來:“將軍,你在……喚我么?” “除了你還有誰。”常歌道,“孫太守還在院里么?” “在。” “去把他喊起來。” 約莫過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常歌聽著響動,還以為是太守來了。 沒想到七八個侍從抬著太守,進門連人帶擔架給撂下了。白蘇子這才探頭探腦進來,撓頭道:“將軍,我人中也掐了,針也行了,這人……這人怎么都喊不醒啊!” “……你對他耳朵喊,就喊,三萬擔糧食吹了,一準醒。” 壓根不用白蘇子喊,常歌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孫太守立即回過一口氣,嗷一聲從擔架上坐了起來,這一坐,恰巧絆著了軍棍留的傷,又滾來滾去嚎個不停。 “行啦。堂堂一介太守,哭天搶地的。” 常歌想起來他暈血,隨意扯了截外袍,將臂膀傷口裹住,這才走近,信手把他從地上撈起來:“不就沒軍糧么,走,我帶你去搶!” * 作者有話要說: [1]“兵者,討強|暴……救危殆”:《史記》 “實乃兇器……不得已而用之”:《老子》 感謝 江停我男友、天天開心、蘇齊云人間天菜、seem 和常歌歌一起搶軍糧~ 第18章 死替 “可曾行過房?” 孫太守剛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聽常歌這么說,大哭臉都沒顧著擦,急急問道:“此話、此話當真?” 常歌眉眼含笑:“去,把你那幾個都尉都喊到夏天羅將軍處。” “好,好!”孫太守連滾帶爬躺回擔架,把一邊竹節拍的邦邦響:“快,先去找李都尉!” 孫太守指揮著府兵抬著自己,火急火燎地出門去了。 抬擔架的腳步聲還沒走遠,常歌肩上一沉,有人為他披上了厚重的鴉羽大氅。 “冷么。” 常歌剛一回頭,恰巧撞上祝政的眉眼。只是這雙深邃眼眸今日格外多愁,襯得祝政整個人都冷了三分。 “還成。”他剛答完,冷不防嗆了口寒氣,輕咳了數聲。 祝政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關了書齋所有窗戶。 “別逞能。” 祝政折身回來,摸了一把他的背心,層層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行針,很疼吧。” 他輕輕一摸,一觸即放,但常歌卻忽然側臉,認認真真地端詳他一番,像是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祝政在他身側坐下,略有憐惜地幫他攏了攏滑落的大氅。 他刻意以肩頭相抵,靠得很近。常歌沒躲開。 今天祝政有種獨特的百草香氣,聞起來如春日原野。他先是凝望了常歌片刻,溫熱的手掌落在他左肩巨箭傷痕上,他眸中觸動,輕聲問道:“疼不疼。” 某一瞬間,他看到常歌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再凝視之時,那殺氣煙消云散,又轉為剔透的純凈。 “還好吧。”常歌移開視線,“‘此等小傷,不說十次,我中也中過七八次’。” 常歌中左肩巨箭傷痕時,祝政在側,當時他詢問傷情,常歌正是答了這么一句。 祝政滿臉憐惜,掌心順著鎖骨下移,終而制住了他的肩,而另一只手捏上常歌下頜,作勢要吻。 常歌垂睫,二人呼吸相錯,幾乎鼻尖相貼之時,祝政身形忽然一僵,他察覺到一柄涼潤匕首貼上了他的左臉。 此時常歌抬眸,唇角噙著一絲殘忍而溫和的笑意,祝政當即大驚,急切想要推開他,然而常歌快他一步,一把扼住他左肩,讓他逃無可逃。 常歌湊在這人耳邊,一字一頓:“你好大的膽子。” 他捏著短匕,用冰涼的刀尖虛虛挑過“祝政”的耳廓:“居然敢冒充先生。” 常歌退后些許,他臉上最后一絲冷淡的笑意,徹底消散。 “祝政”頓感不妙,眼瞳震動,然而常歌不由分說,沉著臉按住他的肩膀,刃尖在他臉側一挑,那人的臉面居然有如融化一般垂落下來,露出另一張全然不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