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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戶在線閱讀 - 第154頁

第154頁

    梁宿便又裝模作樣兒,將先時議的條件一一羅列,九哥亦假意道:如此,便將合適的人一一報來,請官家圣裁。卻將眼睛看著洪謙。梁宿便知自己猜著了九哥心思。這卻也不難猜,形勢bī人,縱九哥不是有意,也終將走到這一步來。

    梁宿昨晚星夜見了洪謙,如此這般一說,洪謙稍一猶豫便即應允,想也是猜著九哥心思了上好岳父,如何不用?

    此時梁宿起個頭兒,靳敏又搬梯兒,九哥亦暗允,官家見此qíng景,也無不允之意。官家心里,洪謙還是個能人兒,若說他能平定此事,官家是信的。事已至此,哪怕洪謙不是九哥岳父、無有進取心思,輕易也推辭不得這為君分憂的差使。

    官家當即加其為西南道安撫使,命往安撫西南夷。下朝后,亦允九哥玉姐省親之請。

    因西南夷之事急迫,事急從權,此番省親便不大肆張揚。饒是如此,也是禁軍開路,夾道護持。東宮出行,儀仗頗多,北鄉侯府內也行動起來,連房梁都爬上去掃了塵。

    北鄉侯府內,秀英心緒著實不甚好。家中悉婦孺,丈夫便要往那兇險地方兒去,以一孕婦之心,如何能安?卻是申氏、義安侯府的親家并蘇五姐等一齊來勸,方安撫得她不曾哭鬧而已。見了玉姐歸來,秀英拉著女兒之手,又抱外孫看了一回,淚珠兒才撲簌簌落將下來:你爹要出行,我不敢朝他哭,怕晦氣哩。可我這心里,如何能安?

    玉姐也哭道:爹往那處去,我也不放心,可卻實是辭不得的。我有一語,只說與娘來聽,爹如今還只是東宮岳父,人雖將他看做外戚,實與陳氏、王氏尚有不同。眼下趁著還能動一動,多立些兒功勞,日后想做事,也未必如眼下這般容易了。爹這是為我,也是為金哥、珍哥他們日后哩。

    秀英連聲道:他這cao心的命!他這cao心的命!卻又向玉姐討要御醫、藥材,好與洪謙帶去。玉姐道:這些卻是忘不了的。是梁相公當朝薦的爹,想來梁相公也不敢掉以輕心的。廷議前九哥也與我透過話兒,他總要將爹原模原樣兒還給我。娘且安心養胎,休叫爹于千里之外惦念娘xing急。

    秀英道:放心,你爹前腳兒離京,我后腳兒將大門閉了好過活。

    玉姐道:但有事,且吩咐辰哥。張家三郎、四郎,實比辰哥機靈,卻不是親戚,娘獨個兒在家,倒不好輕易吩咐他們,卻要避嫌。秀英道:他們還讀書,總要在太學里住,并不麻煩。

    玉姐才放下心來。

    前頭九哥與洪謙說話,卻又是另一番模樣。九哥心中頗有些愧疚之意,洪謙卻一片坦dàng,不愧是父女,玉姐所言,正是洪謙所想。趁著還是太子妃的父親,好生立些個功勞,待成了皇后的父親,政事上頭再想伸展手腳不免比現今要難些兒了。

    洪謙愈坦dàng,九哥愈敬他,又親切與林辰、張守禮、張守智說幾句話兒,將這三個感激得結巴了起來。臨行前,九哥卻留兩宦官于府內,以示恩寵看顧之意。

    洪謙卻又上表,請示朝廷安撫之策,且將上表將數日所思之條陳奏上,討得了朝廷底線。又請以副使、隨員等,內里也有一心為國的,也有不得志旁人不愿擔這苦差推到他頭上的,也湊成一隊人馬。這才領著撥與他的軍士,攜著御醫、藥材、金帛等上路。

    第109章 安撫

    話說因朝廷備戰胡人之時,西南夷生亂,為大局計,朝廷決議安撫為上,擇的一個合適的人便是洪謙。洪謙這一去,非止家中秀英等人牽腸掛肚,玉姐于東宮也是心神不寧。九哥亦頗擔心,還要安慰玉姐:禁軍里領頭兒的是林逸,勛貴子弟里出挑的人物。御醫也是少有的南方人,倒好對癥下藥。且西南夷不同胡人,安撫是極有效的。

    玉姐深知,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來回抱怨反叫人心煩,且九哥眼下煩心事也是不少。政事上頭,玉姐只憂心西南這一樁,九哥要管的卻如山如海,單是記著人名兒官職便是一項大功課政事堂宰相、六部尚書、九卿等他是極熟了,至如說到某地縣令,便不甚熟了,天下郡縣成百上千,長官皆是親民官,縱不如數家珍,也當聽著耳熟,九哥近日苦記人名地名記得額上冒出數顆紅豆來。玉姐督促廚下與他燉好湯水祛火解躁。

    官家身子越來越不好,雖還能臨朝聽政,卻漸漸將政事放手jiāo與九哥,許是真個絕望,想再生不出親生兒子了,官家待九哥也越來越和氣,也會傳授九哥些兒經驗。只可惜每每總是細說各種弊端,末了卻說不出甚個解決之道,總是說九哥:便都jiāo與你了。一回生、二回熟,官家越說越熟練,九哥越聽越麻木。

    此qíng此景,九哥最需安撫,玉姐縱是心頭再躁,也不好沖丈夫使xing兒。幸爾慈宮近來卻和氣許多,玉姐順坡兒下驢,與慈宮居然也其樂融融起來。天漸入秋,一早天氣不炎熱時,也將章哥抱去與慈宮看。小茶兒還有些個擔心,勸玉姐:慈宮這莫不是有古怪來?

    玉姐想一想道:她總是這宮中大長輩,她有個甚不對的地方兒,我且要忍著。先時敢與她唱反調兒,是我借著她辦了錯事兒的由頭,也是初來乍地要殺猴儆jī,卻不是我與她唱反調便是做得對了。如今她沒個過錯,我如何得冷著臉兒。她一曾祖母,要看曾孫兒,如何攔得?總是你與胡mama兩個多辛苦。

    小茶兒道:章哥一天大似一天,正好動時候兒,前兒抓著繡球還要往口里塞哩。玉姐沉下臉來,鄭重道:看緊他。小茶兒道:放心,眼珠子一錯也不會錯的。玉姐嘆道:說來這宮里也算我家了,自己家里還要這般小心,真個叫人焦躁。小茶兒道:熬過這一段日子便好了。常言說得好,苦盡甘來。只消太子心疼娘娘和大哥,有甚事熬不過去?

    玉姐思及九哥,也笑:你說的是。她心里實是感念申氏,若無申氏之家教,九哥許也是個敬重嫡妻的好人,在宮外,未必會有甚花花肚腸,若做了太子,卻又不好說了。外頭男子有個婢妾的也不算少,宮內男子沒個妾的才叫稀罕。九哥之護家卻是發自內心,再想九哥八個哥哥,皆不曾有甚亂事,顯是申氏教導出來的。

    玉姐擔心這一年有余,終是看得明白了,甚個勾引、甚個酒后失德、甚個好顏色,若男人不愿,旁的女人是做不成事的。既是九哥不愿,旁人再慫恿也是無用的。前頭申氏教得極好,后頭玉姐也不能做得差了,是以極是寬容,對九哥格外關懷。有父母之命,九哥又珍愛她、又沒個花花心思,這個樣兒再籠不住丈夫,那便是自家不用心了。

    這卻也有她初入宮里立威之故,崇慶殿送來之宮人,活命者寥寥無幾,僥幸活下來也落了殘疾。是以宮中皆畏。

    小茶兒見玉姐展顏,便也不提煩心事,只將章哥趣事拿來與玉姐解悶兒。玉姐說著說著,忽地問小茶兒:你說,他們現在該走到何處了?

    洪謙雖是安撫使,雖西南之亂未平,卻是當作緊急軍務來辦的,是以日夜兼程。玉姐與小茶兒說話之時,距洪謙離京不過半月,已走出數百里地。一行走的是官道,隊伍也逶迤數里,安撫使儀仗、禁軍、頒賜之物等等等等,又有隨員。

    洪謙亦乘馬,并不坐車,更不乘轎,卻與隊伍一道走。他們頂風冒雨、他也頂風冒雨,他們烈日下行進,他也烈日下行進,卻叫御醫坐車。這般做派,既非人人稱贊,卻也不叫人討厭,更激勵軍士、隨員們并不叫苦,一路行得便快。

    隨員內也有太學學業好檢選出來做官的,也有原便是官吏調撥過來聽用的。內里不免也有幾人投機走關系的,想東宮岳父出行,當不致遇險,從來富貴險中求,此行看似兇險,實則安全,又好混個資歷。這朱雷便將一個十八歲的孫兒名喚朱璋的夾塞進去。除此之外,也有熱血之人,一心想往那處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出行時,朱璋除開隨隊行止,但有機會,也往洪謙面前湊上一湊,執子侄禮以奉。洪謙看他也不算呆笨,便時常指點一二。那朱璋與洪謙處了數日,漸不拘束,也將這隊里許多人、事說與洪謙來聽。洪謙此行gān系重大,也恨時間倉促,不得悉知隨行之人底細,聽朱璋起了個頭兒,便引著他往下說。

    朱璋說起林逸時便使鼻孔兒出氣:不過生得好些兒、做事靈便些兒,人又抬舉他說他有出版,他便好將臉兒一板,看誰都一副不留qíng面的樣兒。卻極推崇安昌侯的一個庶子,卻是太學生里選拔出來的,名喚越凌的:那是個真有本事的人,他家大娘子好生厲害,打小兒沒將他當做正經兒子養,只因安昌侯那時候兒子少,太夫人看著,才養活了下來。卻鎮日當著他的面兒叫他姨娘立規矩,能當著面兒打罵哩。他那哥又將他作奴仆來看,少不了擠兌安昌侯的世子,京中最不缺的紈绔一個。越凌卻是自家考入的太學,虧得太夫人去世得晚,他又顯出聰明來,安昌侯這才多看顧他一些兒。卻是自家掙扎出頭兒的。連我們都看安昌侯夫人不過,他卻一個不字不提。

    洪謙笑道:否則我何以帶他來?洪謙是知道這個越凌的,出身卑微,卻肚里有數,太學考試,從來都是拔尖兒的。洪謙為國子監司業,國子監還管著太學,有學得好的,自然留心。此番帶這凌越出來,便是要近著看他人品如何,是否藏jian,才好決定是否提攜。

    洪謙一路行來,見他也不叫苦,也不挑剔,倒是有些兒模樣。又看那林逸,雖不慣旅途奔波,時常皺眉,卻也能忍得下來,也一點頭。越凌是吃慣苦的,忍下并不妨事,林逸是順風順水的,也能忍,可見是個明白人。明白便好,洪謙不怕隨行人里有中年人犯渾,這些人總有個牽絆,倒好制。只怕這年輕人不服管教,他固然制得住,卻要費功夫,眼下卻沒那份閑qíng逸致調教他們。

    隨行御醫原是南方人,雖非西南土著,原籍也頗近夷人所居之地,離京前便匆匆調配了些個成藥,又攜許多藥材,只為著這一隊人馬休要染病。

    如是忽忽兩月,方趕至地方。彼時地方上已頗見亂相,幸爾并非所有官員都是酷吏糙包,也有自行據城而守的,也有收攏民人、安撫人心的,也有封鎖道路不令動亂擴散的。洪謙先往最近城池,見了當地守官,他隨行攜的還有一樣東西旨意。乃是經政事堂并中書門下簽字畫押蓋了印的,將當地凡堅守官員褒獎一番,再問qíng形。

    那知州道:西南夷之亂,難在難剿滅,若要撫,只消當地土司頭人那里打通了關節,余事都好說。洪謙聽了,問道:可是土司養盜以自肥?知州道:也不全是,土司們待奴隸之酷烈,刑部用刑的好手看了都要膽戰哩!盤剝得也不輕。只是他們有些人做得實是過了,初時土司也與他們合流來。此地夷少男少女,生得,咳,別有一番風味,便有販賣以為奴的。他們便挑唆著這一部搶了另一部的,卻與他們合伙販賣,有時也派軍士混跡其中,又私抬了賦稅,朝廷命加一成,他們便能加上三成,弄得民怨沸騰。朝廷賦稅原不高,便是翻一番兒,也不算多,然夷人又要繳租稅與土司,這便多了。又不合一日搶錯了人,將個土司的小兒子搶了,將這上上下下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