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那人也有分位不高,粗使的可能,畢竟我聞不得安息香一事,娘親身邊只有幾個一等丫鬟知道。我那院子里的人卻大多明白,不會亂說。” 她說著突覺腹中有點空空,便直起身來,拈了一塊茶花金絲餅,叨在嘴里。 “那青瓊被我綁了,指不定她何時得到了消息。萬一叫人滅口了該怎么做?” 裴蘺低低回道: “靜觀其變。” 語罷,他看著裘晚棠混不在意的模樣,不由再次皺了皺鼻尖: “你可有仔細聽?” 裘晚棠捂唇笑道: “自然。”她隨手捻過一塊糕點,塞進了裴蘺的嘴里。“你嘗嘗,墨醞特意替我備的” 裴蘺沒有防備,就著她的手下意識的咬了一口。面皮脆軟,入口蓬松,不會顯得過分甜膩,反倒十分的清爽。 “你——!唔,我便是永遠都摸不透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裴蘺嘴里嚼著金絲餅,覷著她道。 “你若真猜不透,豈不是更有趣些。” 裘晚棠言笑晏晏的拭去手上的碎屑,轉頭便看到裴蘺嘴邊沾著一些粉末,她心下一動,便靠了過去。 指尖輕掃,她拂開溫熱滑膩的肌膚上的餅屑,取笑道: “吃食也吃的不仔細, 第一卷 23何謂侮辱 裴蘺一怔,旋即自個兒便用力的抹了抹嘴角,低聲道: “我自己來擦便是,誰讓你多事。” 這話說的硬氣,但若是他能消去那明顯的暈霞,怕是會更有說服力。 裘晚棠揚眉笑笑,并不接話。 二人靜默了片刻,忽而車外傳來一道男聲,粗啞非常,裘晚棠細細一辨,原是駕車的車夫正喚著裴蘺: “爺,有人來了。” 裘晚棠下意識的把驚詫的目光挪到裴蘺身上: “他認得你?” 裴蘺輕咳一聲,道: “他是我的人,會些武藝,你先差使著。” 他說完起身便要走,裘晚棠卻揪住了他的衣襟。裴蘺低頭去看,正見她緩緩抬起眸子來。 “你這是為了護著我?” 她眼里包含著許多,一時無法叫人看清。裴蘺聽她如是問,仿佛被說中了心事,窒了窒反駁道: “你自作多情什么,這不過是怕你拖累了我。” 他側轉了身子,連耳根都紅的通透。只急急的慌忙道: “我先走了。” 門簾掀了又合,裘晚棠沒再留著他,只將那握過他衣襟的手輕輕籠在一起,微漾笑渦。 傻瓜,若是虛情假意,她怎么會瞧不出來。 裘晚棠心里似有暖流泛波漣漪,她勾起車邊的臺簾,望著日頭正好的旭陽,默然無聲。 未來能有他在身邊,只是想想,都覺得歡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馬車將行了兩個時辰,便停下稍作休整。 因著凈悟寺著實建的遠,許多人都由于漫長路程望而卻步。但這寺廟也有幾分新奇之處,沒有主持方丈,前來寺廟修行的一視同仁。山上另有藥泉,據說是能延年益壽,祛除病痛的。是以宗室里的夫人姑娘們,倒是很愿意前來祈福。 休整期間,墨醞端了膳食前來。有了青瓊一個先例,裘晚棠是不敢再把別的丫鬟帶到身邊。再加上墨淵還病著,也便只有墨醞辛苦一些,兩頭奔波了。 此時天已有些熱度,墨醞進來便帶進一股熱氣。她把雕木食盒擺了上來,拿帕子去拭汗。 “這廟里真是難走,這么會兒都沒到。” 墨醞嘟囔著抱怨道。裘晚棠聞言只輕輕一笑: “怕是你太難靜了罷,馬車里不都放了冰塊消暑嗎?” 沒說這倒還好,一說冰塊墨醞便是滿肚子氣財色兼收最新章節。 “哪有這般好,姑娘是不知,那表姑娘仿佛怕熱的很,自個兒的冰塊用度不夠,把我們的都挪了去,婢子這一路上來,真如同是把人放在籠子里蒸。” 冰塊放不久,裘晚棠一行人來時也沒有備著。只不想天氣熱時這樣悶人,如今用的冰塊,還是半山腰的門院里取來的。 裘晚棠一愣,不由擰起了雙眉。 墨醞墨淵是她身邊的一等丫鬟,在人前也是有幾分面子的。再加上墨淵舍身護主,柳氏便一直讓人好生待著她,這柳折綠竟這般無理,隨意就自作主張。 “她倒懂得享福。” 裘晚棠冷笑道,“用我的人來做她的威,胃口倒是不小。” 她說完,便轉問墨醞道: “可告訴夫人了沒有?” 墨醞垂頭委屈道: “不曾,那位委實蠻橫,只嚷嚷著要打殺婢子們呢。” 打殺? 裘晚棠的眼底結了一層冰霜。 前世,她對夫君無心,自然也不會去在意柳折綠如何,只當她不過貪慕虛榮罷了。然而嬌縱總得有個本錢,裘菡詞看的通透,做低伏小的賣乖。她卻當自己是個寶,國公府都得寵著她不成?! 思及此,裘晚棠直了身,道: “她在何處?” 墨醞立時答道: “說是去亭子里遮涼了,婢子倒覺得不像。” 墨醞止住話頭,半晌才小聲嘟噥道: “明明裴二郎主先行去的。。。” 她說的含蓄,裘晚棠卻聽的清楚。當下她不再猶豫,給柳折綠重重的記了一筆。 “墨醞,你去引了人來,莫驚動夫人她們,只管找那些嘴碎的。” 墨醞雖然頗為古怪她的吩咐,但仍是應了下來。 裘晚棠安排好了這事,便整了整衣衫,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們三三兩兩的乘在樹下陰涼之處,車夫也不閑著,都聚在一起用飯。裘晚棠臨了特意看了一眼裴蘺留給她的車夫。虎背熊腰,皮膚曬的黝黑,眼睛卻極亮,氣度也相當沉穩。他瞧見裘晚棠看過來,微微愣神,便很快反應了過來,躬了躬身就撇開頭。 他原來懂禮的很。 裘晚棠不禁莞爾一笑。 車外有眼睛靈光的就望向她,匆忙走來福身見禮。裘晚棠自是受了,由著墨醞對她們說道: “莫慌張,姑娘只下來透透氣兒。” 那些仆婦們就恭敬的斂了神色,退開為她讓道。 直至裘晚棠走了一段路,才有喁喁私語遠遠傳來。 “那便是你們國公府的大姑娘,哎喲喂,真是仙女兒似的模樣。” “可不是,姑娘長這么大歲數,見過的夫人們沒一個不喜歡的人不輕狂枉少年。都想著討了回家呢!” “若不是——” 再多的話就聽不到了,裘晚棠面色不變,只專心的望著前方。 墨醞在走到岔路時就和她分了開來,趕著去辦她吩咐的事兒了。 走了沒有多久,裘晚棠就看見翠色濃郁的林中現出了一角殘破的石檐。其實那亭子也算不得亭子,支柱早叫侵蝕一空,如今不過還剩幾個坐的石凳,缺了幾塊的上壁罷了。 裘晚棠走近幾步,忽見兩道模糊的身影。一上一下,只上的坐到了亭子頂上,下的那個努力的昂著頭,去喚亭上的人。 “郎主,郎主,能否幫我取一下物件。” 柳折綠含羞柔聲道。她今日著了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并菊紋上裳,這般亮眼的顏色,稱的她香嬌玉嫩,秀麗可人。她鬢邊本是一對的碧玉玲瓏簪少了一支,聽她這般說,應是落在了檐上。 好端端的簪子掉到亭子頂,這倒是頭一回見識。就是這方法拙劣了一些,不能讓人注意。 裘晚棠暗暗想道,不知柳折綠丟了簪子,能不能讓裴蘺多看她一眼。總歸她是不信的。 “郎主——” 裘晚棠耳邊膩歪著她酥軟的聲音,非但沒有神魂顛倒,反倒起了一身疙瘩。 這樣的柳折綠,果真叫她難以忍受。 亭上的裴蘺自然也是這樣想的,原本他已看慣裘晚棠的綺麗絕色,不施脂粉也同樣美態生暈。現下瞧到了柳折綠,弄粉調朱,把個臉涂抹成這樣,便心中生厭,不愿去多瞧一眼。 柳折綠可不知他想些什么,見他別過頭去,就以為他是謹守著男女之防,怕驚擾到她而已。她襯度著,那裴二郎主不僅家世榮貴,斯文有禮,便是模樣也讓人芳心蕩漾。倒真如娘親所說,是個良配。 她自以為是的揣摩了半天,方才仰首羞澀道: “郎主,我知你定是怕驚擾了我。只那簪子是貴重的,多請你搭一把手。。。” 裴蘺掃她一眼,這回兒連瞪人的念頭都沒有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自說自話的女子。 “郎主,可是擔心——” 柳折綠見他半點不搭理自己,便覺得自己想的正是個理,禁不住一直墾墾切切的喚他,直到他終于忍不住為止。 “你這丫頭,”他皺眉道,沒有半分與裘晚棠相處時的緊張,反倒厭惡的緊,“離我遠些,莫拿你那張丑臉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