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福利院
“如果能抓住汐仔,你就立大功了。”謝忱壓低聲音。 “我可以利用甜新的身份,在正式下套前,多收集些線索吧!”柯余聲胸有成竹地看向謝盡華。 謝盡華點點頭,準備再去一趟福利院。在此之前,先讓柯余聲把臉洗了,穿回他來時的那套休閑夾克。 “可能會讓你開口說話,還是別性轉了。” “我以為你是想讓我洗洗臉,省得臉黑。” 謝盡華反應片刻,失笑道:“臉黑是不存在的,你可是我的幸運星。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想看你,讓你陪著我,而不是柯婉寧。” 柯婉寧是挺溫婉寧靜,但謝盡華不喜歡,安靜順從又聽話,不比余聲真性情。 柯余聲舔舔嘴唇:傲嬌的謝先生,直白的謝先生,都是我的菜! 林姨十分焦慮地坐在門口板凳上,叼著土煙發愁,吞云吐霧,又被這沖勁兒嗆了兩口。 剛剛村里的人和她聊閑天,說這兩天來了警察,把許家惹了,還有耿家,謝甲謝乙,人不多,膽子挺大,還有人看見,謝盡華和他女朋友一起見警察…… 林姨不明就里,但知道謝盡華定然和來的警察有關,暗自盤算他是不是煞星,是來收什么人的。這回來的人不多,但兇啊,還一抓一個準,連端好幾個,聽說那小個子把耿大照這帶頭兇的一通打,太兇殘了……外邊來的暴力執法,真是新鮮事啊。謝盡華之前問我這那的,怕不是……為了三姑? 她頓時冷汗直冒。她不是白癡,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要人,孩子們也要工作,福利院也要經營,各取所需,各取所需而已。 正愁著,這小煞星又登門造訪來了。 林姨一下子站起來,眼前猛然發黑,若不是謝盡華沖過來扶她,差點跌掉門牙。她只能勉強道謝,掌心里潮乎乎的。 “這次來,林姨,我有事請教。”謝盡華神色認真,甚至頗有壓迫感,讓林姨情不自禁轉開視線,不敢直視他。 “進,進來說……”林姨定定心神,瞟了一眼后頭跟著的,頭發微卷,穿著黑色夾克,戴著黑色漁夫帽的青年,下意識地覺得他是警察。 “方便的話,找個沒人的房間。” “林姨,小金在的話,一會也叫下她吧。”柯余聲笑嘻嘻的,“我是謝哥同學,您叫我小余就行。” 林姨謹慎地打量一番柯余聲,又往里頭看看,故作冷靜地笑笑,“小金父母都不在了,但是家里有片果園,有十來棵樹,她估計是去摘了,晚點才回來。” 等兩人坐定,柯余聲貼心地倒了溫水,暗中開了錄音,服務到位后才坐下。 謝盡華直入正題,卻不像審訊,而是禮貌的問詢。 “林姨,三姑究竟介紹的什么工作?您知道嗎?” “我……我哪知道。她有門路的,我也問不來。”林姨□□笑著,匆忙喝起了水。她感到口干舌燥,每一口氣通過嗓子,就像是刀子在刮。是自己年紀大了,嗓子眼變窄了嗎? “被介紹走的,是不是都沒回來過?” “外面的世界那么花哨,又嫁了人,不想回這窮村子也能理解。”林姨賠著笑,神色卻有些木然。 “倒不是指這個。他們連信都沒有,電話也不打,也不回來看看,您不覺得……有些懷疑嗎?” “我問過,但她肯給錢,就肯定是能讓他們過好日子。自己拼,自己掙,賺到的錢也能心安理得就夠了。我又不指望他們成名人,他們至少有能活命的本錢。”林姨局促地說著,說得很快,目光也在兩個人之間流轉。 謝盡華是淡然的笑,那小余是活潑的笑,自己恐怕是最尷尬的那個吧? “林姨,三姑那邊有要過來的消息嗎?” “這,三姑一般提前會給我發消息,她總是換手機,帶著她的助理過來……” “她的助理,是不是這個人。”謝盡華從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張照片。 “這……不是。”林姨猶豫了一會兒。 “這個人呢,您認不認識?”謝盡華換了張照片。 林姨的瞳孔一縮,口中卻仍舊說著“不認識”。 “沒關系。林姨。您要是想起什么,可以再找我……對了,您的女兒……” 林姨有個女兒,跟三姑去嫁了城里人,這是謝盡華從鄭輝口中問出來的。 “別提了,那小崽子,嫁了人不肯回來。” 謝盡華瞇起眼睛,猶疑地問道:“真的只是嫁了人?這邊也該講究回娘家的啊。” “唉,你們不是來找小金的嗎?小金,快來!”林姨被這問問得心煩意亂,正好看見小金背著一筐柑橘路過,匆忙轉移話題,叫住小金。 “我洗洗手就來!”得了召喚的小金似乎心情還不錯。 林姨本來以為脫了局,心卻忽地提起來,有些疑惑地問:“你們找她做什么?” 柯余聲搶白:“我們私下和小金聊聊,介紹介紹美發行業的人脈,不麻煩林姨。”他有意扒拉扒拉自己帶卷的頭發,看起來還真跟美容美發沾點邊。 林姨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不得不接受。謝盡華對她女兒的提問像針,精準地捅破了她的心事——她是第一批跟著三姑走的,明明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是每年寄錢,卻沒有信,難道是被關起來了?不應該,她這么乖會犯什么錯,男人,不都喜歡乖乖的嗎?只是嫁人了吧,她已經不再屬于這個家了,都說是潑出去的水,可她畢竟是自己的骨rou! 小金洗過手,蹦蹦跳跳地來了,手里還拿著幾個柑橘。 “這是我家果園產的,給大家吃。” 小金清秀的臉上有兩團紅暈,像是胭脂淡淡地掃了掃。上次見到她,那雙寫著反叛的眼睛就已經吸引到二人的注意力——他們兩個都沒有走“一般人”的人生路線,這雙眼睛讓他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不肯認輸,偏要倔強地發掘未知的期待與失望。 謝盡華接下柑橘,向她道了謝。 “先坐。你叫小金,對吧?” “嗯。之前阿姨和我講過,你是特別厲害的盡華哥哥,她讓我和你好好學習。”小金彎著的眉眼,像是夜空中的月牙。 謝盡華和顏悅色,“說不上厲害。今天來找你,是想問一些事。這里沒有別人。我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小金茫然地看著謝盡華。 “你和秀秀是好朋友?可以講一講她的事,還有你和秀秀的事嗎?” “是的。哥哥,你們是好人吧,你們會把秀秀救回來吧?” “你覺得三姑他們是什么人?我發現你用的是‘救’這個字。” 秀秀低下頭,許久,才講出了秀秀的事。 秀秀是她的童年好友,大她兩歲,也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后來被林姨問,問她想不想去大城市賺錢,秀秀就被三姑的員工甜新帶走了。小金怕甜新坑人,硬寫了份協議,要秀秀每兩個月給她寫信回來,或者打電話,最后還要帶秀秀回家。甜新拗不過,就留了個手印。秀秀勸她,說會把在外面看到的好東西告訴她,讓她不要擔心。她一直把協議帶在身上。 甜新的手印。 柯余聲趕緊拍了個照,照下了歪歪扭扭的字跡與鮮紅的手印。 謝盡華點點頭,又讓小金認照片。 “這個女人是甜新,這個男的,好像是她男人,但只來過一次,林姨不喜歡他。” “謝謝你。那你見過三姑嗎?” “甜新來得多,三姑只見林姨。”小姑娘絞盡腦汁想著。 “你看這個人像不像?”謝盡華又遞過去一張照片。 小金歪著腦袋,“乍一看好像是,但還是不太一樣,好像沒有她年紀大,可能是我很久沒見過了吧。” 柯余聲也挑挑眉毛:這不是前段時間剛拍的梅姐的照片嗎?高清照,肯定不至于看走眼! 謝盡華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囑咐幾句,也就結束了這次簡短的談話,與柯余聲回到小院。 天差不多黑了。 “梅姐身后是大彭撐腰,用她做門面,欺騙善良的婦女兒童,是個傀儡與擋箭牌,大彭才是野心極強的主使者。梅姐自己的家庭關系比較模糊,據她自己供述,她也是從小被賣掉,才做了童養媳,跟著大彭做買賣。關于她原本的家庭,可能有血緣上的兄弟姐妹。”謝盡華查閱著總隊那邊的資料,“尚甜新,家人曾經報案她失蹤,后來卻撤銷,甚至聲明斷絕關系。可能是因為她在一次掃黃打非中被拘留了。那時候她沒判刑,因為她不是組織者,而是受害者。” “可恨之人的可憐之處嗎……”柯余聲摸著下巴,目光集中在謝盡華認真的表情上。 “她名下有一家旅店,宋隊已經派人去暗訪了,在你用外賣軟件定位的附近。回頭抓捕工作,我得隨時待命。汐仔那邊,你有進展嗎?” “等你們把甜新抓來,我就可以下毒餌了。現在這不長記性的,還不知道又進我坑了呢。哎,那旅店的信息發我一個,我去掛馬,看能不能給你們把監控盜來。” 謝盡華瞅他一眼,還真發過去了。 “別整出事兒,留下馬腳我可救不得你。” “嘿嘿,謝先生跟我學壞了。” “為了盡快得到消息,可以采取一定的非常手段。我之前也是這么做的。” 柯余聲突然撲過來,咬他的耳朵,“謝先生,你有沒有為了什么目的……色/誘過別人?” 謝盡華凝視著他,知道他又滿腦子顏色了,想想也是,來這邊之前就忙著收集資料收拾東西,來這邊之后又忙著查案,他又正是青春好時候,偶爾想法活絡些就由他吧,胳膊便用力摟在人腰上,瞇起眼睛,同他玩笑,“你還用我誘么?自己就顛顛兒跑來,羊入虎口。” “咩?”腰往下一塌,柯余聲這小綿羊軟綿綿地騎在人腿上,笑得有些妖嬈,蠢蠢欲動。 “余聲,我現在還不舍得吃你呢。”謝盡華有意壓低聲音,惹得人心癢癢得很。柯余聲干脆吻上去,貪著那甜甜的氣息,眉目傳情。 “盡華!小柯!吃飯啰——” “吃著呢……”柯余聲貼著謝盡華的嘴唇喃喃自語,不情不愿地扭著身子。 謝盡華放他懶洋洋地下去,省得謝忱闖進來長針眼,柔聲道:“又不能當飯吃。走吧,先去看看吃什么。” 謝忱特地來住謝盡華家的院子,是因著老父親的身份。其他人都安排在鎮上的旅館,要不也招待不下。 其實謝忱挺糾結的,畢竟對那二位來說,自己就是個一千五百瓦光輝燦爛的電燈泡。可他又很想實地感受一下謝盡華的家,他也沒對外說過謝盡華的感情狀況,似乎沒什么理由和同事們解釋……于是他就住進來,順便買了點飯菜。 “喲,還是老韓家的農家家常菜啊?”柯余聲笑道,“他家菜確實不錯,之前的餃子個個皮薄餡大,香氣撲鼻,面條也勁道入味,這回試試飯菜——哎,這是黑椒牛柳么?” “是素牛柳,那人自己說自己有家仙盯著,不能做牛rou,也不賣狗rou。”謝忱洗洗手,把其他幾盒菜打開,用力吸了吸,吧唧吧唧嘴,“紅燒茄子,炒合菜,還有清燉雞湯,米飯管夠。他們這做出來也不油膩,還加了特色野菜……這看起來不錯,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確實不錯,三個年富力強的壯小伙——謝忱也算的話——風卷殘云般吃光了飯菜,雖然有點撐得慌,但這味道真是絕了! “這飯菜吃著,簡直上癮。”謝忱癱在椅子上打個飽嗝,“出去遛遛彎?” “天黑了,我看還是別出去的好。”柯余聲苦笑著揉揉鼓鼓的肚皮。誰知道會碰上什么事兒呢?萬一出去被人劫色,又要麻煩人了。 “一起去走走吧,不然……太顯懷了。”謝盡華把桌子收拾好,路過扶著腰干嚎著“好飽”的柯余聲,在他耳邊意味深長地低語道。 還沒等柯余聲反駁,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