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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給程呦呦取名,不教導她任何一個人類應該懂得的事情,甚至不給她衣服穿。當然,她也沒有膽量殺死自己的女兒,她只是隱隱約約地期盼著,盼望程呦呦能死于這樣的虐待。 偏偏程呦呦生命力極強,沒有人教她人類該懂的一切,她卻以一種獸類的直覺生存了下來。Deer把她當作發泄怒氣的工具,但礙于美利堅的兒童保護法規,她不敢做得太過分。 這種情況直到她被接回國內才有了改變。程頤和給了她名字,請人引導她的行為,教會她說簡單的字詞,和用勺子吃飯而不是趴在地上,像貓狗一樣舔食。 我不明白一個母親怎么能夠這樣對待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哪怕不愛她,你也可以像對待一個人一樣對她的啊! 我也不明白程嘉洄這種父親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明知女兒不正常,卻從來不想著照顧她,哪怕是把她養在自己家里讓保姆照顧,他都不愿意。明知道Deer虐待過他的女兒,卻還是為了給程嘉溯添堵,把這個女人帶到了我們面前,讓她以程呦呦為借口,擾亂我們的生活。 Deer口口聲聲叫著她愛程呦呦,但我敢發誓,她對程呦呦的善意,甚至還不如總是與小魔女吵嘴的我。 程呦呦離開她的這幾年,她也從來沒有想到要給女兒一個代稱,讓她可以在想起她的時候溫柔地呢喃她的小名。也許,她沒有想起過程呦呦,如果不是這一次程嘉洄找到她,與她合謀,她大概只會在很久以后慶幸自己擺脫了一個巨大的麻煩,而不會去想,那是她的女兒。 有這樣一對父母的程呦呦,在感情上面比程嘉溯還要可憐。至少程嘉溯的母親對他還有愛和責任,盡管那種愛看起來有點畸形。 程嘉溯冷冷地看著Deer,用陳述的語氣道:Linda,承認吧,你不愛你的女兒她現在是我的女兒,她叫程呦呦。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的呦呦。 Deer猛地頓住,她的眼珠飛快轉動,似乎在思索著對策。她是我的女兒,你不能不讓我見她!這不合法,我可以去控告你! 賣慘沒有用,得不到絲毫同情,最終,Deer選擇了威脅。 程嘉溯怒極反笑,Linda,你大可以試試。程呦呦有合法的收養手續,你可以去控告,但最終的結果恐怕不是我被監禁,而是你因為虐待兒童的罪行被起訴! 想起她的國家那近乎嚴苛的兒童保護法規,Deer瑟縮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想起程嘉洄的教唆,她倨傲地揚起下巴說,拿我就去找媒體曝光你搶走一位單身母親唯一的孩子,你和你的公司都必然為此付出代價! 程嘉溯深深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眼底藏著最深切的憤怒。但Deer看不到這一切,淺薄如她,能看到的永遠都只是華服、美食、金錢和權利。 好,我允許你去見她。程嘉溯終于開口。 Deer露出勝利的笑容,可我知道,程嘉溯不是在妥協,而是放棄了拉她走上正途的行為。他任由她一路向著絕望狂奔,冷艷旁觀。 請隨我來吧,Deer小姐。出于習慣,程嘉溯一直稱她為Linda,現在改變了稱呼,她卻誤以為是自己受到了尊重,笑著回答說,好的,程先生。 夕陽正在緩緩落下,西方天邊的云朵被染成絢麗的玫瑰金色,像一簇簇火焰在熊熊燃燒。 暮色里,程嘉溯開車帶著我和Deer回到別墅。因為有Deer在,一路氣氛僵硬而詭異,我和程嘉溯都一言不發,偶爾對視,都會看到對方的怒火和決心。 按著平時的習慣,程呦呦在太陽落山前就會一遍一遍地跑出家門來等待程嘉溯。等不了多久,她就會因為惦記著動畫片而跑回去,不一會兒,她就又帶著糖糖跑出門,眺望父親歸家的路。 劉阿姨說過她很多回,呦呦,你要么去等你爸爸,我給你把動畫片錄下來,你慢慢看。要么你就好好看,不要一直跑啊跑的,你爸爸會回來的。 程呦呦哈哈大笑著,抱著糖糖在沙發上打滾,就是不接話。她當然知道自己這樣既看不好動畫片,又不能專心等爸爸,可她就是享受這種跑來跑去的樂趣了。 說了幾次不聽,劉阿姨也就不再管了。她私底下和我講,程家人骨子里可能都有點執拗勁兒,別看程嘉溯父子失和,程呦呦則是程嘉洄的閨女,她身體里留著程家的血,那副不聽人勸的模樣簡直與程頤和、與程嘉溯別無二致。 這種話劉阿姨也就只能跟我說一說,可不敢讓程嘉溯聽到他并不想聽人說自己像程頤和,更不愿意有人說程呦呦像程嘉洄。 這一次,程呦呦等了個正好。 爸爸!她歡叫著撲上來,糖糖在一旁瘋狂搖尾巴,給小主人加油。 程嘉溯難得沒有推開她,小魔女立刻打蛇隨棍上,整個人都纏在程嘉溯身上。程嘉溯腿上掛了個小女孩兒,倒不影響行動,自如地進了門,才把這個腿部掛件從身上撕下來,命令她,去洗手,吃飯。 成功撲到了爸爸的喜悅讓程呦呦無暇注意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還是糖糖警惕地低低嗚咽,她才隨之疑惑地看向新來的外國美女。 第一眼,她并沒有認出她是誰。 畢竟當初被帶回國的時候她年紀還太小,認知能力幾乎沒有。她的人生是從被賦予程呦呦這個名字的那一刻開始的,在那之前,只有濃重的陰影。 你好。程呦呦打了個招呼,小跑著自己去洗手了。 這句簡單的問好Deer還是能聽懂的,和她預想中不一樣,程呦呦并沒有感應到和她的血緣關系,更沒有一見面就撲上來抱著她不松手。 程嘉溯不著痕跡地從褲腿上摘下一縷白毛,糖糖見勢不妙,立刻夾著尾巴躲回自己的小窩里。程呦呦洗手出來,主動爬上兒童座椅,系好小圍嘴,等著開飯。 我觀察著Deer,她慢慢走到程呦呦身邊,彎腰看著她,用英語說,你好,yoyo,我是你的mama。 程呦呦半懂不懂,扭頭看我:張阿姨,難道你們給我請了個英語家教? 她英語成績不算好,一直讓老師很頭疼,不過程嘉溯對她的成績并沒有太多期待,暫時還沒有請家教的打算。 誤會了的程呦呦苦著小臉,爸爸,你不能這樣摧殘祖國的花朵!我還是個孩子啊!看來她在學校學大不少怪話。 Deer聽不懂程呦呦在說什么,程呦呦也不明白這個外國美女的目的以她的年齡心智,還沒法發現自己和對方長得如出一轍。 劉阿姨端著菜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她的目光在程呦呦和Deer之間幾個來回,臉色逐漸變化,給程嘉溯使眼色:先生,這是? 程嘉溯不在意地笑笑,這是LindaDeer,呦呦的親生母親。 你好。Deer聽出這是在介紹她,笑著說了一句發音古怪的問候語,還是跟程呦呦現學的。 而程呦呦已經目瞪口呆,小勺子都掉到了地上,滿眼含淚地看著程嘉溯,哭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