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志高中(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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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晴在給江遠風分析時下熱門的環保議題,討論到底怎么畫才能獲得評委會的青睞,周逸在邊上無聊地聽著,他心存芥蒂卻沒法插嘴,只能在小小的館藏空間里耐著性子踱來踱去。五點一到,工作人員開始清人,江遠風借口去小解,周逸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起進入廁所,江遠風走到廁位前拉下褲鏈準備放水,周逸并無尿意,單站在他身后一臉深沉,江遠風覺得古怪,回頭瞥了眼,問道:“你不尿?” 周逸搖頭:“我有話問你。” 江遠風面露難堪:“大哥,被你這樣盯著我怎么安心尿。” 周逸反應過來:“哦,那你慢尿,我在外面等你。” 他離開后江遠風一身輕松,邊解放邊想:這小子真搞笑,有什么重要話非要跟到這里來說。尿完他走到盥洗盆前洗手,對等在邊上的人道:“什么事?” 周逸沒有猶豫,直問道:“她說你在乎的東西我不懂,到底指什么?” “她?你是說方老師?”江遠風好笑地說道,“就為這個問題你像個女生一樣陪我結伴上廁所?” 周逸翻了個白眼:“你倆在我眼前明晃晃地藏著秘密,我能不好奇嗎?” 江遠風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目露探究道:“你和方老師很熟嗎?她是你親戚?” 周逸面無表情:“你瞎想什么?” “不是嗎?”江遠風就著流水輕搓雙手,“我一直覺得方老師的身份很神奇,高三所有班級都沒有副班主任,就(1)班有,她平時不授課卻很自由,還能跑去體育課當助教,甚至愿意在周末陪我這個(8)班學生參觀博物館……她的工作重心好廣泛,不像學校里的任何一位老師。” 周逸解釋道:“她本來就不是老師,她是一家公益機構的工作人員,專門來格志幫助……一些學生的。” 他說得含糊,但江遠風一下子聽明白了:“怪不得去年底的助學金申領就是由方老師負責的……”他輕嘆一聲,“所以她會這么關心我是出于我在她的幫困名單上吧。” 周逸擔心他和李菁巧一樣自尊心受挫,趕緊補充道:“你別把她的幫助當成負擔,這是項目合同里規定的,她從沒有看輕過任何一名學生。” 江遠風關閉水龍頭,甩了甩水淋淋的雙手:“我知道,方老師很懂我,也尊重我的想法,她是一位很溫暖的老師。” 周逸輕咳一聲道:“她到底怎么懂你了?” “這個嘛……”江遠風揚起一抹奇異的笑容,“既然你連項目合同都知道看來是與方老師很熟了,不如直接去問她吧。” 周逸一腳踢過去:“我與你更熟,快給我說!” 江遠風靈活躲開了對方的攻擊,反問道:“你覺得我與方老師討論的環保公益主題怎么樣?有勝算嗎?” 周逸坦率道:“聽上去是不錯,不過這樣套題有意思嗎?畫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是你想表達的。” 江遠風道:“就知道你會這么想,可是‘文藝展’獎金豐厚,套題更能贏得比賽,我需要錢,當然選擇提交獲獎希望更大的作品。” 周逸意外道:“是為了獎金?” 江遠風聳了聳肩膀:“還有兩個多月就高考了,要是沒有金錢回報我何必費這功夫去湊熱鬧。”他輕笑道,“我原本也在猶豫主題選擇,到底是遵從內心還是討好賽制,不過方老師點醒了我,其實我心里的天平早已傾斜,只是不愿承認而已。” 聽他的語氣明顯更喜歡表達自我想法的主題,但因現實所迫不得不選擇刻意討好賽制。周逸不禁陷入沉思,他很想幫助這位陪自己打了三年籃球的默契球友。 江遠風開起玩笑道:“這是一個開頭,踏出這一步后就輕松多了。我一定會考上一所優秀大學,畢業后當個成功的商業畫家,然后賺大把大把的錢,買大房子,娶白富美,最后走上人生巔峰。” 周逸皺起眉頭,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矛盾表情,張口欲言卻不知說什么合適。他的同學有苦衷,而他沒有隨意指摘的立場。半晌,他不服氣地說了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難處,你們干嘛斷言我不懂?” 江遠風笑著辯解:“那你要去問方老師,我可沒說。” 周逸輕輕哼了一聲朝樓下走去,江遠風跟在后邊面容平靜,他想到自己小時候也是家境優渥、不知人間疾苦,憑著天資聰穎心懷巨大抱負。 可惜禍福難料,這幾年他寄人籬下、親情缺失,繪畫這門滿載熱情的愛好已在窘迫的生活壓力下逐漸被定位成賺錢翻身的手藝。他之所以沒有放棄它是因為比起普通工作,一門特長更容易獲得高薪酬勞。只是他必須明白,走特立獨行的藝術路線是不可能了,他沒有太多時間等待,唯有迎合市場當個商業畫家才能賺到快錢,從而安身立業,照顧好家人。 不過這方面周逸是不會懂的,他一直生活在云端,就像當初無憂無慮的自己,怎能真正體會到理想與現實的距離呢? 兩人來到一樓門廳,方晚晴已在等著了,看到學生后指了指室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問道:“你們都帶傘了嗎?” 學生們點了點頭,她放心一笑,從包里取出傘撐開:“那就早點回家吧,路上小心。” 她剛踏出一步,周逸出聲喊道:“等等,我還有事問你。” 方晚晴轉頭看去,心想這晚飯時間、陰雨連綿,兔崽子不著急回家還想廢什么話呢!她皮笑rou不笑地道:“又怎么啦?” 周逸示意江遠風道:“你先走吧,下周學校見。” 江遠風好奇地打量了下倆人,暗想方老師雖然不是真正的老師,卻也掛著副班主任的頭銜,但這小子對她完全沒有尊師重道的態度。還有他為何會對項目信息如此了解,以年齡差來看不像是朋友關系,又不是親戚,真是奇怪啊!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禮貌回應道:“好,那我先走了。”他最后朝方晚晴招呼道,“方老師再見,今天很感謝你。” 方晚晴朝他親切一笑:“回去小心。” 江遠風走后沒多久工作人員來趕人了,說閉館時間到了,不讓待在門廳內,于是倆人各自撐了把傘站到了馬路邊上。 周逸道:“我送你去車站吧,邊走邊說。” 方晚晴站定不動:“下雨天別多走了,而且你好像和我不順路,直接在這里說吧。” 她這副看似客氣的樣子實則像面對面隔傘談話的間距,疏遠又靠近不得,周逸停頓了下道:“我知道江遠風是為獎金才放棄真正想畫的主題的,實在可惜,其實可以有其他解決方法。” 方晚晴問道:“什么方法?” 周逸提議道:“……我可以借他錢,不夠的話我哥也可以,就像李菁巧那樣無息貸款的方式,你覺得妥當嗎?” 方晚晴不置可否:“不錯,你很有同學愛,可以去和他談談。” 周逸疑惑道:“你不去說嗎?” 他一直忍著沒開口就是因為考慮到李菁巧的前車之鑒,怕他光憑自我意愿而不小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心,所以才想來請教下思慮周全的方晚晴,不過她并沒有對這項提議表現出積極認可的態度。 方晚晴解釋道:“一筆租房費用對于李菁巧來說能解燃眉之急,但對于江遠風來說沒有用,他的經濟負擔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 周逸不解道:“他到底什么情況?” 方晚晴搖了搖頭:“老規矩,不能說,我要保護好目標學生的隱私權。” 周逸道:“但他的專業路子在走偏,如果你鼓勵他討好賽制、迎合市場,對他未來未必有好處。” 方晚晴道:“公益主題設計具有社會價值,三觀正向,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 周逸有不同看法:“但藝術創作不該以三觀是否正向來衡量其優劣,否則古往今來不會出現那么多偉大的作品,藝術就該表達自我、遵從內心,這才是作品的真正價值。” 方晚晴輕描淡寫地道:“那你得和主辦‘文藝展’的評委會去說。” “我是說真的。”周逸一臉嚴肅,“江遠風高考的美術專業分非常高,老師也常說他有天賦,如果他是為了錢無奈妥協,我可以幫助他。” 方晚晴道:“所以我說你可以與他談談,只要他愿意接受你的好意。” 周逸皺起了眉毛:“我想你給我點幫助,而不是敷衍我。” 方晚晴嘆了口氣:“我沒有敷衍你。”她問道,“你覺得他考得上美院嗎?” 周逸毫不猶豫地道:“當然,無論是專業課還是文化課他都沒得說。” “美院是大學最好的藝術殿堂,學費也是最高的,別的不說,光是湊足學費就該讓他不堪重負了,所以取得‘文藝展’的獎金與版權費的機會對他來說非常重要。”雨勢又有變大的趨勢,方晚晴加快語速道,“總之他的情況很復雜,不是一筆小錢就能解決的,他最終還得靠自己。” 周逸想了想,道:“我就問一點,他對‘文藝展’的迎合心態是偶爾一次還是會持續下去?” 方晚晴模糊地道:“今后的事誰能預測,我又看不到未來。”密集的雨點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水簾,但仍擋不住周逸清澈的目光,她不耐煩地道,“你真是想多了,公益主題又不是邪門歪道,也算是為社會做好事了,不該鼓勵嗎?” “那游戲呢?”周逸突然換了個話題,“游戲具有巨大的產業價值,但缺少社會正向價值,那你認可游戲的存在價值嗎?” “你又說道哪里去了?”方晚晴對他的跳脫思維很是無奈,“我從沒看不起游戲,之前的論題作業我還幫你一起做了,你忘記了?” “我沒忘記。”周逸靜靜看著她,“既然你不心存偏見,那也應該明白優秀的藝術創作不是以社會價值來衡量的,你鼓勵他討巧賽制會影響他對待繪畫的態度,以及他的未來發展。” 豆大雨滴無窮無盡地墜落在地上,濺開的水花很快打濕了方晚晴的鞋襪褲腳,她渾身難受地道:“周逸,雨太大了,不是談人生談理想的好時機,我們下次再說吧。” 周逸還在不依不饒:“你不該鼓勵他在藝術上放棄自我、迎合市場,你的指導方式不對。” 雨越下越大,此時一陣風吹來,單憑雨傘已罩不住橫向亂飄的雨點了,方晚晴不想再與他耗下去,大聲道:“周逸,你太高看我了,我在格志只待半年,接觸江遠風只有這段時間,五月一過我就走人,以后基本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根本影響不了他一輩子。” 她說完就想走,周逸平靜地接了一句:“你確定影響不了嗎?” 方晚晴神色激動地回道:“誰能確保別人的一輩子,你真是莫名其妙。”她在風雨中濕了衣衫,寒氣襲身,越待越惱火,“藝術家的路子那么好走嗎?江遠風的經濟負擔那么重,先不說學費,他連基本住房都沒有,申市的房價多少錢一平?他今后還要結婚生子、照顧老人,哪樣不需要用到錢?即便他選擇走商業路子又如何?這難道不是趨利避害的保險選擇嗎?”她越說態度越冷,“所以我說你永遠不會懂,你家庭富裕,有資本做夢,可以盡情追逐理想,但你根本看不見普通人的現實壓力。你還說要幫他?你哥難道是慈善家,可以直接給他一套房子?再說江遠風會愿意接受嗎?他只想且只能靠自己。” 又一陣風吹過,方晚晴蒼白著臉總結道:“你太小題大做了,也太天真了。” 周逸見她冷得打顫,頓時手足無措,他并不想看到她難受,磕磕絆絆地道:“我、我幫你打車吧,別生病了。” 方晚晴沒有反應,似陷入神游中,不得不說周逸的話不是沒有進入到她的心里,她突感疲倦地說道:“反正我是沒辦法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根本不適合這份工作,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把我想得那么重要,那我真的承受不住這份工作使命。”她厭厭地說了一句,“你說得沒錯,違背自己心意做事確實難過,就像江遠風不愿迎合市場,我也不想去改變別人……或者說我其實一點不喜歡這份工作。” 她最后一句的語調極輕,就像自言自語,多虧周逸一直密切注意才一字不差地聽見了。瞬時一大堆疑問爬上心頭,他好想追問她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什么,她不喜歡這份工作那喜歡什么樣的工作,她的理想又是什么? 不過他來不及問出口,方晚晴已頂著大風大雨向車站走去。周逸沒有叫到車,因為申市出租車一向供不應求,何況是在下雨天,他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遠去的背影惆悵地想到:如果我有車的話就可以直接送她回去了,這樣她起碼不會在雨中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