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沈瑞丟下簽子著捕快去請魏家一干被告及魏氏族里長輩等證人到堂。 魏陳氏自然恨這找碴毀了自家的沈知府(她自然認為自家無錯,都是旁人陷害),但現下是更恨半分家產不與她和兒子還將他們族譜除名的魏大郎。 這事做得太絕,族譜除名,還是以“不守婦道”、“血脈存疑”的理由除族,她和兒子將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這會兒聽得大人要拘捕魏大郎來,心下快意,只想著定要治死了大郎二郎,把家產抓在自己兒子手里,至于庶子三郎四郎,隨便給些銀子娶了媳婦就讓他們分出去單過,魏家就是自個兒的。 冷不防上頭知府大人忽然問:“你先前說丈夫是被冤枉、被逼迫以至于橫死,這不孝的案子是自你丈夫亡故之后而來的,便先審一審你丈夫被逼橫死的案子吧。” 魏陳氏剛剛拿定主意要整死繼子,忽被問到丈夫,便又懵了,一時應變不及,有些結巴道:“民婦……民婦……因先夫久病,便與先夫商議到普照寺為他祈福,走時候先夫還好端端的,忽然就傳來死訊,大郎二郎還不許民婦母子進靈堂,可見先夫死得蹊蹺……” 沈瑞挑了挑眉,語帶疑惑道:“你既說丈夫久病,病重到需你去祈福,那這傳來死訊有何出奇?” 魏陳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能說她丈夫是裝病嗎? 她只得硬著頭皮詭辯道:“若是正常病故,如何大郎二郎不許俺們進門看看?街上人都說……”她咬牙道,“街上人都說先夫是氣昏過去,大郎二郎不給他請大夫,生生害死他的。” “街上人說?街上何人說?可有證據?此等言辭做不得證供,你若告兩子謀害父親,須得有實著人證物證才行。”沈瑞沉聲道,“你所謂丈夫蒙冤,又是何冤情?” 魏陳氏只覺得后背冷汗都下來了,嗓子眼發干,先前那親戚教她的話在積善堂前連哭帶嚎的喊兩句還罷了,到這公堂上竟是一句都站不住的。 “沒……沒……沒有什么……冤情。”她終是低低埋下頭去,如是說。 沈瑞沉下臉來,一拍驚堂木,喝道:“既無冤情,何故跑去積善堂喊冤,煽動百姓、尋釁滋事,你可知罪?!” “民婦……民婦……民婦一時情急胡言亂語……”魏陳氏的眼淚終于下來了,別沒等治了大郎二郎,先把她自己折進去呀。 “是先前在積善堂前‘喊冤’為胡言亂語,還是你剛剛所說‘沒有冤情’是胡言亂語?” “這……這……”魏陳氏還沒權衡好,一時答不上來,只得假裝伏地大哭,拖延時間,腦子飛快轉著,盤算主意。 想著那張吉已是倒了,不若一股腦將錯處都推到那邊去,反正知府也不能拿了那張吉來對質。 她下了決心,抹了一把眼淚,仰起頭來,道:“民婦只在內宅,家中大事都是先夫在外奔波,進來先夫被……被先頭的布政使張大人逼迫做下許多事,又不得不變賣家中珍玩折成銀兩送去濟南府……” 她忽想起最后還卷了一筆銀子走的薛管事,忙道:“就前幾日,還有個姓薛的管事過來俺家,不斷逼迫先夫,生生奪了俺家六千兩銀子走!” 今日既有許多百姓跟來聽審,沈瑞便沒有阻止,尤其想在此案中將清丈田畝推廣開來,正需要輿論基礎,遂許百姓入儀門聽審,又調了衙役及巡卒來維持秩序。 這六千兩銀數字一出,百姓登時一片嘩然。 登州偏遠地方,百姓都不富裕,家有六百兩的已是富貴人家,這六千兩在他們眼中簡直是天文數字。 如今大家都知道這是魏記糧鋪的東家娘子,便有人憤憤然喊道:“家中有這許多銀子,卻把糧米賣得恁高價!合著這賄賂濟南府大官的銀子都是從俺們苦哈哈身上刮出來的?!” 周圍百姓聞言也都憤怒起來,紛紛喝喊。 外面衙役、巡卒皆訓練有素,立時上前喝止,很快控制住場面。 堂上魏陳氏聽了眾百姓的話,也有些后悔失言,但事已至此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那薛管事害俺家甚苦,求大人發令將他追回,一審他即知。” 她還想著若能將銀子一并追回是再好不過,百姓罵算得什么,以后還不是一樣得來買她家的糧米。 沈瑞點頭道:“若是誆騙財物者,理當問罪。”說著便吩咐一旁文吏稍后向魏家下人問明這薛管事相貌,張發海捕文書。 實際上這薛管事行蹤都在車馬行監控之下,張吉事發,車馬行的人就立時暗暗扣住了薛管事,只等府城這邊發落了。 魏家離府衙不很遠,少一時,魏家大郎、二郎、幾個仆從仆婦及兩位魏氏族中長者就被帶到堂上。 魏大郎聽聞魏陳氏還敢告他不孝,不由火冒三丈,在堂上瞧見魏陳氏恨不得將這賤婦掐死。 當日魏員外要逃是準備留下兩個年長的兒子頂缸,根本什么都沒告訴他們。 魏員外因是猝死,魏大郎趕過去時,就發現父親竟穿著普通平民的衣裳,而那邊賬房火起得蹊蹺,寺里的繼母更早已人影不見。 魏大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爺子自己想跑不說,把年輕妻子和幼子安排的好好的,卻半點風聲都沒透給自己兄弟,顯見是將自己二人作了棄子! 魏大郎自然大恨,和二弟一商量,干脆就在靈堂上將魏陳氏母子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