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0章
在京城人多眼雜不好放太多人隨扈,杜老八得到沈瑞要去山東的消息,就早早把弟兄們撒了出去。 還不止王棍子這一處,前面還有其他兄弟,或命或暗相護,沿途一些綠林人物也是打好招呼了的。 道上的本就不敢劫官員,杜老八這也是再上一層保險,且當地地頭蛇總是消息靈通的,山東境內流寇太多,有什么風吹草動也指望著地頭蛇們來報信。 沈瑞也總算享受到了八仙車行設的各地站點驛店的好處了,在驛站之外,這些站點補充干糧飲水,乃至修車換馬,都十分便宜。 北直隸境內到底是京師所在,要太平許多,也少見流民,一路無話。 將出北直隸時,天氣終于轉暖,來往行人也帶來了消息,運河開化,安德水驛往南的船只已是通了。 山東濟南府德州乃是通往北京水陸要沖,因有九省進京的水路旱路皆要經過德州,素有“九達天衢”“神京門戶”之稱,下設安德縣,有安德水驛、安德馬驛,可通水陸。 沈瑞和戴大賓就將在此處分道,沈瑞要走陸路往東,而戴大賓改水路往南。 一行人便在北直隸與山東交界處良店驛歇腳,將東西先一步分裝好,人手也要進行重新分派。 戴大賓出京時從順風標行里帶出來的都是尋常趟子手,如今沈瑞給他換了些武藝更好之人。 其中一個還是田順的副手,原是同田順一起在贛南閩東綠林吃飯的,此次請纓護送戴大賓回閩,準備在閩地多拉些人手來,往山東投沈瑞。 一番分派好了,眾人早早歇下。 王棍子卻往沈瑞這邊來,又派了人在門外守著,才壓低聲音向沈瑞道:“二爺,丁大沖傳消息來,咱們只怕是叫人盯上了。我方才瞧著,也是有些不對。剛才前院吃飯的人里,有人招子只往咱們這邊飄。” 沈瑞不由皺了眉,什么情況? 他們一路住驛站時,都是亮明了身份的,綠林道上又都打好了招呼,他們此行人多車馬行李卻少,也不是富得流油的樣子…… 那就不是來劫財的。 是來尋仇的。 “可做得準?”沈瑞沉著臉問道。 王棍子毫不猶豫道:“十之八九。但就算不是,咱們也要多加小心。” 不期然,沈瑞就想到了劉瑾追殺王岳。 他自詡和劉瑾沒這么深的仇怨,且劉瑾內廷耳目眾多,也不會不知道小皇帝此番派他去山東為的什么。 要在此時殺他,不僅要承受王華、楊廷和兩位閣老的報復,更要直面小皇帝的怒火。劉瑾應該還不會干這樣的蠢事。 而后,他就想到了,劉瑾如今因著招婿戴大賓的流言而大怒收拾翰林院。 這是,劉瑾要對戴大賓下手? 前世的歷史上里,劉瑾可不止殺了王岳,還曾追殺過王守仁!據說王守仁跳河詐死才逃脫。 對于不喜歡的人,就直接殺掉。通常,政治不是這么玩的。但劉瑾本身也不是什么玩政治的人。 他的手段就是這么猖狂和直白,比如,用重枷。 “你和順子先去想法子摸摸底,看有多少人盯著咱們。”沈瑞直視王棍子的眼睛道,“再在兄弟里找懂水性的,都換到戴公子身邊去。” 這些人之前不曾動手,這種時候綴上來,只怕是想等他們分開了,再單獨朝戴大賓下手。戴大賓既乘船,最簡單的方法也就是在河里將船鑿沉。 王棍子對于盯梢反盯梢已是練得爐火純青,救王岳時就成功反制了盯梢的人,因此拍著胸脯保證能把那些盯梢的都揪出來。 他還頗為可惜道:“若是在荒郊野地還好,后面那些尾巴都能悄沒聲的處置了。這一道兒挨著運河,都是繁華村鎮,不好動手。” 沈瑞忽問道:“咱們不好動手,他們也不好動手。他們,不至于燒驛站吧?” 王棍子口中雖道:“燒驛站?!那可是重罪,而且朝廷追查下來豈不更是麻煩。” 但到底不敢掉以輕心,下了樓去叫上田順、張成林,去看了風向,又四下檢查了一圈,看了馬廄草料、廚下油罐,以防有人堆薪潑油放火。 末了又將護衛分成幾隊輪值。 沈瑞也是睡得極輕,稍有動靜就會醒來。 然而這一夜并無事。 翌日便是進入山東境內,不到一日功夫就可抵達安德驛。 沈瑞命昨日值夜的護衛到車上去睡上一會兒,其余眾人全部戒嚴,注意周圍動靜。 戴大賓和林福余原都是會騎馬的,平素偶爾也會出來騎馬活動活動筋骨,今日沈瑞讓他們倆都進車里,沒到安德不要出來。 沈瑞并沒有同戴大賓解釋什么,這種事也是他個人推測罷了。便只告訴他們山東境內有匪,還是小心為上。 戴大賓也未有異議,老老實實和表兄進了車里。 一個上午沒有任何異常,晌午眾人停下來吃干糧歇腳時,一個跑過幾次這條道的鏢師還道:“南邊到底是鬧災荒了,這條道上的行商也少了。前年我打這兒過時候,道上都是人都是拉貨的車,道邊還有不少附近村子擔水來賣的婆娘。” 一眾標行的漢子都是底層粗人,說話便是葷腔:“怎的是婆娘來賣水?是賣水還是賣人吶?”“這你便不懂了,婆娘的水格外甜些……” 那鏢師啐了眾人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那是這邊臨近碼頭,碼頭上給人裝卸扛活兒要比土里刨食賺得多,男人便都往碼頭上去了,村里剩下的婆娘見來往行人多,也就起了這賣水買吃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