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6章
當然也有人嗅覺靈敏,這登州靠海,頭二年還許了修船往遼東運軍需,沈瑞是出了名的生財有道,保不齊皇上這是要開海了,讓沈瑞做個先行官。 只不過嘛,這探路的,風險也是極大,不容易有好下場吶。 言官們集體沉默,也是因著內閣里那些能指使他們的大佬們,對這件事的默認。 那日壽哥與沈瑞談了許久,一點點勾勒出登州乃至整個山東的前景來,沈瑞雖深知紙上談兵易,踐行落實難,但有心中仍是燃著一簇小小的火焰,讓他渴望去嘗試,去開創一片新天地。 自宮中出來后,沈瑞自然要往岳丈、師公以及姑丈處稟明此事,也同樣表明自己心意。 楊廷和得了消息心情頗為復雜。 他對這個女婿也是寄予厚望的,甚至于比對兒子還看好女婿。 所以他對沈瑞的職業規劃與內閣諸多閣老一般,翰林院通政司、詹事府六部中一處侍郎九卿內閣。 弘治、正德朝的閣老們,劉健、謝遷、李東陽、王華、王鏊,還有他自己,無一不是走這路線的。 這也是文臣登頂的最正常路線、最穩妥的路線。 尤其如今沈瑞在通政司做得甚好,又得帝心,剛剛升遷,前程一片大好,這樣突然就調出京師,他不免被閃了一下。 丘聚誣告的事兒,沈瑞是一個字兒都沒往外漏的,到底得來消息的渠道不正,刺探宮闈這樣的事,即便是對岳丈也不能說。 因此楊廷和根本沒想過小皇帝是否是疑心沈瑞的問題,他只當小皇帝是過分信任沈瑞,在國庫內庫空虛、派趙弘沛出去撈錢無果的情況下,又把一向有主意的沈瑞丟去山東試試運氣。 “皇上是要歷練你。這原也是皇上信重之意,這兩年皇上越發有威儀,身邊得用之人也都放在要緊的衙門歷練。”楊廷和感慨道。 所謂越發有威儀,還不是感慨小皇帝心眼越發多了,要緊的地方都放上了自己人。外人都說小皇帝貪玩不理政事,楊廷和這樣近臣重臣才知道,小皇帝心中有數著呢,是誰也糊弄不了的。 登州港口著實要緊,但山東眼下…… 楊廷和一嘆:“只山東這境況委實麻煩,你此去,只怕要費上許多心思了。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沈瑞點頭道:“小婿省得。小婿觀各地奏報,登州未見有災,登州靠海,總有許多法子可想。此外陸家在登州多年,小婿此去,也算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楊廷和嘆道:“你到底年輕,想得簡單了。不過,有當地大族擁戴,倒是便宜許多。只是你做事,要格外慎重才行。” 想了想又道:“先通政司左通政叢蘭,正是登州府人士,雖他現在往延綏去了,回頭調令下來,你也當往他府上拜會一趟。山東叢氏歷代簪纓,與陸家又有不同。” 沈瑞忙應下,又說了一些暫時想到在山東的打算。 楊廷和一邊兒給他指點,一邊兒心里惋惜,雖說在外三年鍛煉庶務開闊眼界,日后大局觀會更好,一朝執政也更能懂得民間疾苦,但,說一千道一萬,到底不比在京中更接近權力中心。 且如今內閣之中,李東陽與王華雖不和,卻都是老派人物,朝中根基深;焦芳靠著劉瑾,囂張一時;王鏊現在頗有些想退隱的意思,只觀望,哪邊都不想沾;這等情況下,楊廷和就顯出幾分劣勢來。 他的狀元兒子如今在翰林院,還用不上,倒是這個女婿,既在要職,又有圣眷,委實是他的好幫手。 但無論怎樣,小皇帝既有這個意思,這就是定局,他知道以小皇帝的性格,他再想把女婿留下也無用。 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帝黨,正當聽從小皇帝的指令才是。 楊廷和也只有接受這個結果了,一邊兒幫著女婿謀劃,一邊兒也在幕僚中為女婿尋找師爺。 而王華那邊,因著自己兒子王守仁就是出去建功立業的,倒不認為留京才是第一位的。 聽罷沈瑞所言,王華只捻須微笑道:“你呀,這不肯圖清閑的性子,倒是同你老師一般了。” 沈瑞笑道:“不敢與恩師相比,孫兒卻也想效好男兒立一番事業。” 王華雖是稱贊,卻也凝視他,目光飽含深意,“看過你殿試策問,你的抱負老夫已盡知,只盼你記住老夫當日與你說過的話,在外也要慎言慎行,且不可以為大權在握便即冒進。須知事緩則圓。” 沈瑞想起殿試后王華與他的長談,便深深一揖,道:“師公放心,孫兒不會貪功冒進,力求做事穩妥圓滿。” 王華寬慰的點頭,又道:“登州臨海,境內也有數河,你回頭與你老師寫信,叫他遣些會水的人手與你。” “師公真是將孫兒猜得透透的,孫兒便是這樣打算的。”沈瑞笑嘻嘻道。 當初長壽等人也是王守仁所贈,可以說沈瑞身邊護衛原就是這些人打的底兒。 王守仁在太湖指揮過水戰,如今又在南京練水師,手下自然也會養有懂水戰的護衛,沈瑞吃過這樣的甜頭,又怎會不討人去,他還準備多討些人來呢。 王華笑罵一聲機靈鬼兒,又表示他也會寫信與王守仁,與公文一并走驛路,還能快些到南京。 王華只遺憾他山東并無故舊。至于幕僚,有楊廷和這個岳丈在,也無需旁人插手,畢竟幕僚師爺也是主官的親近人,楊廷和與他算不得一伙,因此王華也就自覺不贈幕僚以免惹人誤會,日后有個萬一,幕僚之間被人挑撥,非但不美,更是給沈瑞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