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沈瑞抱著頭,苦笑道:“六哥放心,我大舅哥也是三不五時的來考較我一番的。” 沈理這才點頭笑著道好,想了想,又問:“洲二叔如今幾日回來一次?” 卻是沈洲如今已在田家書院教書,為了方便,住在書院,數日才歸府一次。 當初沈洲起了教書的念頭,便付諸行動,隨三老爺沈潤去了田家。 田家書院如今的山長乃是田老太爺的次子,沈潤的二舅兄,他出來接待妹婿與沈洲,先是一道密談那尋幾個有遼東背景御史彈劾一位橫征暴斂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之事。 這等“替天行道”的好事,田山長自然不會拒絕。 然談妥此事,聽聞沈洲要來講學,田山長委實驚訝。 論理說,沈洲乃是二甲傳臚出身,任過翰林學士,更曾是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這金光閃閃的履歷,便稱不上當世大儒卻也是仕林中數得上的人物,若在尋常,能請動這樣一位學究大家來書院講學,書院聲望立時就會上一個臺階。 可,現在,沈洲是因納世交侄女、進士之女為妾這樣不堪的理由被從國子監(jiān)祭酒位置上攆下來的! 當初參劾他的折子便說他立身不正、私德有虧,不堪為人師表,如今,還如何還能來書院教書育人? 田家書院若是請了,還不叫人戳斷了脊梁骨! 田山長不免在心中腹誹妹婿太沒深淺,你還不知你二哥如今這名聲么,怎的不勸著在家,非要帶到田家來。 他面上客氣幾句,卻委婉表示讓沈洲來田家書院教書是屈才了,而且,其他先生和沈洲水平相去甚遠,不免讓其他先生難堪。不少人都是靠著這份束養(yǎng)家糊口的…… 這等話都說出來了,便是希望沈洲自己有些覺悟,告辭算了。 不成想,沈洲卻道想拜見田老太爺。 田山長心下不快,卻不好拒絕,只得往里頭問了父親意思。 當初沈洲與喬三老爺都是常出入田家的,田老太爺對沈洲也頗為熟悉,應了他進來,與之長談一番,最終拍板許了沈洲來田家書院講學。 田山長面上也不好說些什么,等沈家兄弟走了,他立時去見父親:“父親怎的應下他了?!雖說是不好得罪親戚,可……” 田老太爺揮手道:“不是因著親戚。沈洲這官做得不怎么樣,學問卻是扎實的,他要從丙班做起,若班中七成能過院試,便調他入乙班,再看明年乙班能出多少舉人。若是同樣不凡,調他入甲班也無妨。若丙班院試不過半數,他自言也沒臉呆在書院稱先生了,自己便會辭去。” 田家書院同現今大多書院一般,以功名分甲乙丙丁戊五個班,過了府試入丙班,過院試入乙班,過了鄉(xiāng)試入甲班。 過了院試方是秀才,然就這一個院試又不知道難倒多少人,這是科舉之路上的第一個坎。 沈洲要求先從此班接起,立下如此高額“軍令狀”,便是既讓田家檢驗他育人的本事,又去了田家怕他誤人子弟之憂。 田山長仍是眉頭緊鎖,不滿道:“父親惜他才具,然他那名聲,豈不讓學生反感?傳揚出去,只怕其他書院趁機攻訐我們。” 田老太爺一笑,搖頭道:“我們便賭上一賭,這些學生,尤其是那些老童生,能得國子監(jiān)祭酒、傳臚公親自授課,怕不歡喜死了,哪個會挑他房中那點污糟事?至于旁的書院,只能說些酸話罷了,明眼人都不會理會。待院試過了他們便什么言語都不會有了,沒準兒,都是贊譽之詞呢。” 田山長雖心里一萬個不樂意,卻拗不過父親,只好捏鼻子認了。 沒想到沈洲竟是十分認真,不僅搬來書院住,對休息時來訪提問的學生也來者不拒,一一耐心解答。 他授課也實有一手,接了丙班后,絕大部分學生月考成績都有提升。 田山長便也無話可說了。 只是書院還真有幾位先生對于用了沈洲這等“道德敗壞的小人”表示不滿,不過“憤而辭館”的少之又少,嘴上酸話的偏多。因而在書院里許多先生與沈洲關系都稱不上好。 不過沈洲似也不在乎,勿論什么人,他始終持禮以待,慢慢的,倒也有了些許口碑。 對此,徐氏曾私下與沈瑞感慨道:“你二叔真是變了個模樣。” 沈瑞也是感慨良多。 沈理則根本不關心沈洲如何,只關心沈洲會不會忽視沈瑞的學業(yè)。 他雖聽沈瑞講了沈洲的動機,卻頗不以為然。經過通倭案,他對沈洲沒甚好印象。且他始終認為當下最緊要的,是要讓沈瑞趕緊中舉、進士及第。 沈瑞道:“我與二叔約好了,每五日他歸家,我拿習作請他看,若是尋常他留了什么題目考較我,會叫書童送來,限時讓我作來,寫好書童立時拿回去。” 沈理點頭道:“如此甚好。” 說罷這些,終還是要說到沈源身上。 而說到沈源,通倭案之后,沈家怕是沒人不恨他的,沈瑞沈理尤為厭惡他。 只是,依照目前形勢,不放他出來,也實在沒有太好的法子了。 沈瑞在心里過了一圈松江的人,也發(fā)覺大部分都在守孝,委實沒有合適的人選cao持沈瑾婚事。 “唉,三嬸倒是出孝了。只是三嬸的性子,怕撐不起事。名分上也要弱一些。”沈瑞說的是三老爺沈潤的妻子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