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時(shí)間耽擱不得，也容不得多說，那邊官差收了沈漣給沈珠沈存的銀子也不知多少能用在他倆身上，便帶人走了。

    卻說月余后，沈漣回到松江，把兩人情形說與三房沈湖夫婦與九房太爺聽，兩家截然不同。

    錦衣衛(wèi)來抄賀家可遠(yuǎn)比抄章家更為轟動，整個(gè)松江府都顫了幾顫。遂再來抄沈珠、沈，三房九房已被嚇破膽，老老實(shí)實(shí)聽?wèi){抄家。

    沈珠名下沒多少家產(chǎn)，沈卻是九房宗子，名義上九房都是他的。

    而九太爺又偏心，不肯給沈琳分家，生怕分薄了寶貝孫子的家產(chǎn)，這下可好，九房整個(gè)兒被抄個(gè)干凈。

    沈湖夫婦先前心肝寶貝似的疼著沈珠，知道判決后又哭天搶地說沈珠都是被jian人所害，反而連累了家里破財(cái)。

    而待歸來的沈漣說了沈珠流放前的請求，沈湖直接拒絕，拿著扇子比比劃劃道：“我這身子骨這般不好，哪里能千里奔波去看他。再說他也是及冠的大人了，當(dāng)能照料好自己?！?/br>
    湖大奶奶則根本不接去看兒子的話茬，反而指責(zé)沈漣：“你做孩子四叔的，怎的不好好照看他？你就當(dāng)跟了他去，看他安置好了再回來！好個(gè)狠心的四叔！在京里不救他，這會兒竟也不肯照料他！”

    她竟還能再耍無賴，說既是沈漣沒能救回沈珠，被抄去的家產(chǎn)應(yīng)由沈漣出，起碼也要出一半兒。

    氣得沈漣去找了沈琦要求三房再分宗，恨不得去衙門和這兄嫂斷絕一切關(guān)系才好。

    九房太爺那邊經(jīng)了抄家原是嚇病了的，而聽沈漣說了心尖子上的孫兒流放云南沒人照料，立刻掙扎著爬起來，往族里嫡支去挨家打秋風(fēng)。

    他已是嫡支幾房里輩分最高年紀(jì)最長者，他自己不顧臉面，旁人卻是顧的，且嫡支多有身家，總要百兩銀子才好請人走。

    幾房走下來，九太爺也得了兩三千銀子，他原想逼著沈琳帶銀子去云南照顧沈，但又怕沈琳不聽話，半路卷了銀子跑了，竟也顧不得身子骨不好，親自拿著銀子帶著沈琳往云南去了，扔下沈十六歲的兒子小大哥頂門立戶，靠族里的祭田過活。

    此舉也是讓族人十分無語了。

    此乃后話不提。

    再說這邊京郊，沈漣、沈理剛送走了沈珠二人，那邊出城路上又哭哭啼啼來了一行人，多是披麻戴孝，一片白衣，遠(yuǎn)看著就像發(fā)喪，實(shí)則卻是又一撥官差押了賀家流放人犯上路。

    這一行多是婦孺，小腳伶仃，行得慢，才與沈珠那批同時(shí)出衙卻落在后面。

    賀南盛、北盛家小從松江押送，這里只有賀東盛家家小，以及賀北盛本人。

    沈理沈漣懶怠再見，正欲登車而去，那邊卻有人招呼道：“沈?qū)W士?！?/br>
    沈理回身，只見一身著七品官服的青年官員正在行禮。

    沈理還禮問道：“崔大人這是？”

    這人正是那日相幫賀老太太的御史崔辰。

    崔御史向賀家那邊一指，道：“相送朋友。”

    沈理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但兩人不過點(diǎn)頭之交，便不多言，淡淡道：“崔大人請便。”

    崔御史卻在他即將登車時(shí)又問道：“沈?qū)W士可聽聞昨日都察院門前之事？”

    沈理沉下臉來，直看著崔御史，并不回話。

    崔御史指著遙遙而來的賀家人道：“賀家太淑人在都察院門前吞金自盡，欲求個(gè)公道。聽聞，賀淑人也在抄家那日亡故了。”

    說話間賀家人已經(jīng)走近，崔御史略一拱手，徑自朝那邊走去。

    押送的官差領(lǐng)頭者見著位七品官服的，忙過來行禮，崔御史表示要相送賀家人，雖沒給紅封打賞，官差卻也不樂意得罪正經(jīng)官員，便也放行。

    這官差扭過頭來，方見著沈漣，因是熟面孔，忙又過來笑著問好，沒意外的得了沈漣一個(gè)“喝杯暖茶”的封兒，心情才好轉(zhuǎn)。

    那邊崔御史已同賀北盛說上了話，自報(bào)家門后，告知賀北盛那日賀太淑人臨終時(shí)他在跟前。

    “我敬仰老人家烈，又知老人家放心不下你，這才冒昧前來相送，望你珍重?！贝抻啡缡钦f，又壓低聲音道，“皇上左不過這一年就要大婚，待有龍子，總要大赦天下……”

    賀北盛確實(shí)如賀老太太所料，在得知兩位兄長赴死而保下自己后，根本不想獨(dú)活。直到賀五姑娘將賀老太太臨終遺言帶給了他，他這才將復(fù)仇放在了首位，不再輕生。

    此刻聽了崔御史所說，恍惚間想起，長兄賀東盛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但卻是說的二哥怕要被流放，待得大赦回還……

    賀北盛一時(shí)悲從中來，只想大喊大叫宣泄心中忿恨，抬眼正看見沈家人站在不遠(yuǎn)處，似在和官差交談，他不禁想到是否沈家欲買通官差想害他賀家人。

    一思及此，賀北盛不由厲聲喝道：“姓沈的，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如今你們害我賀家到如此田地，還待怎樣？！不折磨死我們不肯罷休嗎？！”

    崔御史不由愕然，轉(zhuǎn)頭去看沈漣沈理，見差役與他二人站在一處，心下也有了同樣猜測，目光鋒利如刀。

    沈理眉頭擰得越發(fā)緊了，雖不屑與賀家口角，但也不能由著他污蔑，他冷聲道：“賀北盛！你家觸犯國法律條，三司會審定案，圣上御筆朱批，何來一個(gè)‘害’字？”

    沈漣知道沈理因有官身，不好多說，他卻是毫無顧忌，上前幾步厲聲道：“賀北盛！你一直身在松江，賀南盛做過些什么你難道不知道？！若說害，沈家沒有半點(diǎn)對不起你賀家的地方，你賀家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