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倭寇搶劫,關自己何事?況且四房不也一樣被搶了么? 沒有開宗族大會前,沈源想的還是,一定要據理力爭掰扯明白了,實在不行,賠個千八百兩銀子也就是了。 當沈琦說,賠所有人損失的七成時,沈源立時不可遏制的瘋了,那得是多少銀子? “四房又不是好端端沒被洗劫!賀家、陸家、章家哪家沒遭劫?都是我沈源鬧的?!”沈源暴跳如雷,指著沈琦的手都不住顫抖,咬牙切齒道:“搶沈家的是倭寇!是倭寇!又不是四房搶的!四房也被搬空了,四房還死了兩個下人!你怎么就空口白牙賴上了四房?看四房好欺負不成?!你們被搶,我也被搶,憑什么你們被搶還得我來賠?恨不得喝我血啖我rou,你們是什么族人?你沈琦就是如此做族長的?!” 沈源狀若瘋癲,只覺得心肝肺都疼,再也保不住素來端著的儒雅模樣,一腳踹翻了椅子,推開坐在前面的沈瑾,便奔到堂中:“我悔婚怎么了?閆家不過下九流的鹽商,還想高攀我狀元兒子,他們也配!要是你,要是你們,悔不悔婚?悔不悔婚?!別一個個都裝得正人君子,攤上你們你們比誰悔婚都快!好啊,我就退個婚,這閆家勾結倭寇還賴我頭上了!你們就是想要四房銀子!” 執事子弟們見沈源要傷人的模樣,連忙撲過去,試圖攔住他。 沈源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兩下子就掙脫開來。他已是氣得七竅生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想要吞了老子的銀子沒門。 “銀子!銀子!銀子!”沈源忽的轉身撲回來,一手揪住沈瑾衣襟,另一只手指堂上諸人:“狀元公,聽見沒,他們要給你老子送官好奪了四房家產,好,送官,送官!送啊!我就當堂說勾結倭寇,勾結倭寇誅九族,我看你們凡姓沈的誰跑得了?” 陰森狠厲的聲音,讓聞者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四房座位上首的沈湖素來個是慫的,正對上沈源吃人的眼神,抖了抖幾乎滑到座位下,強撐著圈椅扶手才坐住。 下首的沈瑛卻是穩穩坐著,聲音不冷不熱卻也不小,道:“源大伯好記性,咱們,這剛剛分了宗的。源大伯若是去出首,也只是斷送了四房罷了,旁的出了五服的族人,朝廷也是不動的。” 不少族人聽了這話都舒了口氣,被這沈源攪合的,一時竟忘了這茬。 沈瑾都無奈了,雙手抓了沈源胳膊,道:“老爺稍安勿躁,有兒子在。” 沈源瞪圓了眼睛,耳朵里聽著分宗,心里也曉得要真誅九族也只誅四房他爺倆,可就是轉不過筋來,腦子里亂哄哄的就一個聲音,銀子,他們想要老子銀子! 兩個執事子弟上來拉開了沈源,沈源雖被拉開,可仍是怒火中燒的樣子,脖頸腦門青筋暴起。 “是,搶劫的是倭寇,不是四房。”沈琦平靜地盯著瘋狂的沈源,正色道:“可放眼松江,賀家、陸家、章家都遇倭亂,又有哪家如沈家這般遭了重創?哪家又在遭了倭寇大肆搶掠后,反而被誣通倭,合族不安?我族兄弟三人在牢中所受種種拜誰所賜?族人家人在外奔走,傷財勞神又拜誰所賜?!” 事涉自己,又是那段最黑暗的牢獄之災,還有那失蹤的妻兒,焦急憂心而亡的老父……想到這些,沈琦再也維持不住平靜,霍然起身,寒聲道:“是閆寶文!這些都是閆寶文的報復!那,沈源,你說,閆寶文為何報復?為何?!你還說與四房無關?” 沈源被沈琦反問住,一時語塞。 沈源也實在回答不出來這些提問。 在座眾族人,望向沈源都是不善。 是的,悔婚不是什么大罪過,族中悔婚的不是僅此一樁,族規上也沒有這一條禁令,但是惹到了閆寶文,惹來這樣兇殘報復,他沈源也別想裝無辜。 賀家、陸家、章家,別說松江大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多都遭了倭寇禍害,可確實,哪家都沒有沈家這樣慘烈。 尤其后來沈家三子蒙冤入獄,就算有賀家算計,有知府貪心,可慘成這樣,大半也是因著閆寶文的始作俑者。 沈海看著幾次張口說不出話的沈源,心下也滿是怨恨,自家那嫡長孫至今毫無音信,為了入獄的次子奔走,花了多少銀子說了多少好話,次子出來卻傷了腿,如今又和自己離心,還有自己這族長之位也丟了…… 沈海本就不是心胸開闊之人,更是越發把所有的不如意都記在沈源頭上,要說損失,宗房損失的可遠比四房所賠多得多,就是讓四房賠償七成這都便宜沈源了。 沈海當下便沉聲道:“沈源!族中已是對你寬待,若是如你所說真要拿你替罪,倭亂中所有損失都當由你賠付才是!如今族中清算分明,只讓你賠因你而被搶的那七成銀子,已是仁至義盡,你還想抵賴不成?” 八房沈流也忍不住站出來,一拽身上的孝服,赤紅著眼睛道:“沈源,你還敢說你四房死了兩個人,那不過是兩個下人!你看看堂上,因閆家報復,這場倭亂里死了多少族人!沈氏族人!” 環顧堂上,五房三兄弟守著沈鴻的孝,六房沈琪守著妻孝,七房、八房守著老太爺的孝。再看堂下,一片片粗麻喪服在陽光下竟而刺目。族人中這次傷亡委實不在少數,這堂上堂下族人中竟有大半數服喪。 眾人的目光都透著森森寒意,直盯著沈源,恨不得讓他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