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中對賀西盛不已為然，可賀家老太太將話說到這個地步，沈理也不好再端著架子疏遠(yuǎn)，便也改了稱呼。

    賀家老太太點頭道：“還要感謝狀元公不與我這孽子計較，要不然只會便宜了趙顯忠，身為一地知府，本當(dāng)有守土之責(zé)。倭寇上岸，他不思如何撫民請罪，一味想要推卸責(zé)任，哪里有這樣好事？”說到這里，轉(zhuǎn)向賀西盛：“老二，狀元公雖比你年輕，可這些年在京城歷練，心智眼界是你比不上的。從今日開始，你凡事多聽狀元公吩咐，出人出力，務(wù)必要盡心盡力，不可再有私心小意。要不然狀元公不計較，我也饒不過你！”

    賀西盛起身應(yīng)了。

    沈理亦躬身道：“世祖母高義，晚輩愧受了。”

    不管如何，賀老太太給了賀西盛一個臺階，同時也堵住了沈家過后追后賬的理由。所以說“人老成精”，沈理心中感嘆不已，同時越發(fā)懷念起宗房族長太爺，要是太爺再世，現(xiàn)在沈家也不至于成一盤散沙，無人可用，遇事還得用賀家出力。

    小廳里三人有了默契，門口賀北盛帶著沈瑞來了。原來他得了消息，知曉老母親從佛堂出來，還主動要見客人，猜測她多半是知曉了外頭的事兒，放心不下，便帶著沈瑞急匆匆趕來。

    “娘，您怎么出來了？”賀北盛迫不及待開口道。

    賀家老太太卻沒有看他，只望向沈瑞。

    沈瑞躬身道：“晚輩見過太淑人，給太淑人請安。”

    這稱呼與沈理不同，儼然遠(yuǎn)了距離。

    賀家老太太依舊面不改色，滿臉慈愛地道：“這是瑞哥兒？要是在外頭見了真是不敢認(rèn)，上次見你還小呢，現(xiàn)下成大小伙子了。”

    又招呼沈瑞上前，詢問他京中長輩可好之類，只字不提四房沈源與四房太太。

    沈瑞雖對賀家人沒有什么好感，卻也無法遷怒一個古稀老人，只能一一答了。

    看著沈瑞穿戴，知曉他已經(jīng)得了功名，賀家老太太感慨道：“你生母是個好人，雖去得早，到底留了福報在你身上；你現(xiàn)在的母親老身也見過一回，是個端方公正的人，能有這兩位母親，是你的福氣……”

    第四百九十四章 開誠布公（四）

    賀老太太說完，沈瑞還沒說話，賀北盛已經(jīng)摸著鼻子不自在地抱怨的道：“娘，好好的，您嘮叨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倒不是擔(dān)心沈瑞會生氣，而是覺得沈瑞身份尷尬、年輕面嫩，怕他一時下不來臺。雖說賀北盛覺得沈瑞跟個小老頭似的寡言無趣，卻沒有什么惡感。畢竟按照常理，像沈瑞這樣的出繼子，被迫出繼，多半是不愿意讓再提及生養(yǎng)之家。

    其實，沈瑞并不忌諱人提及孫氏。要是沒有孫氏遺澤，徐氏也不會選他做嗣子。雖說他到大明時，孫氏已經(jīng)病故，并沒有一起生活過，可因為有原主的記憶，對孫氏并不陌生。

    說起來，孫氏不愧是徐氏教導(dǎo)出來的，性格爽朗大氣，并不是后宅斤斤計較的小婦人，否則也不會精心照看庶子，將沈瑾教導(dǎo)出來。換做其他人家，遇到這樣寬和良善的主母，都會上下敬重，日子只有越過越好的，無奈遇到四房張老太太與沈源這對“白眼狼”母子，只能明珠暗投。

    想到這里，沈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孫氏真的是病死的嗎？既是爽朗大氣的性子，怎么會因為丈夫“寵妾滅妻”就郁郁寡歡？連年幼的兒子也顧不上，就這樣一場病撒手就沒了？孫氏病故的時候，才四十來歲，就算古人不長壽，也要分貧賤富貴，孫氏手上富庶，打小嬌養(yǎng)大的，出嫁后養(yǎng)生上不會虧待自己，自沒有身體有損的可能。

    張老安人與沈源母子對外宣稱孫氏高齡生子，所以身體受損，可在小沈瑞的記憶中，孫氏是病故半年前才開始臥床，之前都是好好的，雖將管家權(quán)交出去了，可平素里算賬、養(yǎng)花，自娛自理，并沒有顯出什么宿病模樣。

    可是張老安人與沈源母子要是真的算計孫氏，孫氏肯定也不是全無察覺，否則就不會有一系列的安排與往京城送信之事。

    一時之間，沈瑞心亂如麻，面上就有些怔忪。

    賀家老太太真以為沈瑞是被自己說的靦腆了，神色有些訕訕，顧不得嗔怪幼子沒大沒小，示意他拉著沈瑞落座。

    沈理看了沈瑞好幾眼，眼見沈瑞神色恢復(fù)如常，才繼續(xù)與賀家老太太說話。只是不管是沈理，還是賀西盛，都默契地將寧王之事瞞了下來，一是不愿意驚了老太太，二是有沈瑞與賀北盛兩個年輕人在。

    小廳里，一時倒是其樂融融，宛若尋常姻親般，似乎毫無芥蒂。

    賀氏梳洗完畢，隨著賀二太太過來時，入眼就是這個情景。換做之前，賀氏少不得自得，認(rèn)為是自己的緣故，沈賀兩家才如此親近；可經(jīng)歷了這一遭，賀氏也算看出來了，出嫁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真正遇到危機(jī)時賀家是不會理會自己。如今連久居佛堂的老太太都出來待客，自然不會因自己這個親侄女，而是看在沈理這個狀元公的面子上。

    想到這里，賀氏只覺得越發(fā)心涼，神色也淡淡的。

    賀家老太太看著侄女長大，知曉她是個牛心左性的性子，如此肯定是想歪了，一時不好解釋，只是如常慈愛，非要留三人在家中用午飯。

    賀氏本不想留，眼見著白發(fā)蒼蒼的伯娘看著自己，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沈理與賀西盛還有其他的話要說，自然也不著急走，便順?biāo)浦哿袅讼聛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