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三老爺還好,有疾幾十年,早學會了克制。就算心如刀絞,也是聽著規(guī)勸,讓自己慢慢呼吸,漸漸平復下來。 徐氏卻是搖頭,神色堅定:“我要送老爺最后一程,我不累……” 第四百三十七章 頂門立戶(三) 弘治十七年十月己卯,刑部尚書沈滄卒。 沈滄,字潤民,順天府大興縣人,祖籍松江府華亭縣,侍講學士沈度之玄孫,通政使沈邦之子,成化十一年進士出身,初授戶部云南清吏司主事,丁父憂丁母艱,服闕復任,歷升山西司員外郎、郎中、山西布政司參議、鴻臚寺卿,弘治八年升戶部右侍郎,弘治九年改戶部左侍郎,弘治十四年升刑部尚書。 卒年五十五,訃聞,輟朝一日賜祭,遣禮官論祭,敕有司治葬,贈光祿大夫,謚文平,官其弟潤為中書舍人。 雖說大明定例,三品得謚,可這個文字不是誰能都用,約定俗成是詞臣謚文。翰林院出身的三品以上大臣才有資格謚文,內(nèi)閣輔臣基本都是謚文。不過謚文不專詞臣,或以勤勞、或以節(jié)義、或以貫望,破格崇獎,用示激勸。 沈滄雖是二甲進士,卻不是翰林出身,謚文已經(jīng)是最大美謚,至于“平”字,執(zhí)事有制曰平,布綱治紀曰平,倒是正合沈滄刑部尚書身份。 尚書府內(nèi)外,滿眼縞素。 官場上“人走茶涼”,不過沈滄在父輩就落籍京城,父子都做到九卿高位,幾代姻親都在京中,多是官宦人家。加上他之前雖兩次上折子請辭尚書,可都是留中,直到故去,依舊是尚書任上,六部九卿衙門的主官,不管與沈家之前有沒有交情、交情如何,也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過來走個人情。如此一來,沈家這些日子也是吊客如云。 等到天使下降,帶了追贈與謚號下來,親戚之間的祭拜也多了起來。像喬家?guī)孜焕蠣敚投急星校辉僦淮虬l(fā)小輩過來,親自過來吊祭。 只是不管是沈洲,還是沈瑞,叔侄在人前對待喬家都是客氣有余、親近不足。 來吊祭的賓客眼見如此,哪里不曉得兩家生了嫌隙?想著圣旨下來前喬家只打發(fā)小輩過來,大家便也覺得喬家太勢利了些。 沈家關系親近的姻親就楊、何、喬家這幾門,如今何家走了,喬家又如此,倒是將楊家顯出來。 不僅每次大祭楊鎮(zhèn)都親至,楊太太與楊家兩個少爺也都在這邊幫襯。沈滄雖死,可楊鎮(zhèn)還在大理寺卿位上,來吊祭的官場同僚晚輩,執(zhí)禮便越發(fā)恭敬了。 至于另外一個楊家,畢竟不像楊鎮(zhèn)家與沈家不止是姻親還是多年通家之好,不過每次祭禮,楊家也都有人親至。 沈滄離世時,三老爺與徐氏看著都不好,大家都跟著懸心,不過瞧著徐氏多了堅韌,一日日挺了過來;三老爺卻是不大好,強撐了半日,就臥床不起。 幸好有沈洲、沈瑞在,又有沈理與沈瑛兄弟等族兄弟上門,加上福材之類都是已經(jīng)預備下的,倒是有條不紊地cao辦起后事來。 可是天使下降,朝廷恩典,竟是萌弟不萌子,內(nèi)外親友,俱是側(cè)目。 歷來高官顯宦,不是萌子就是萌孫,像這樣死后萌及手足的實屬罕見。 加上沈瑞并非沈滄親子,只是嗣子,一直之間倒是各種揣測紛紛。不說旁人,就是郭氏得知此事,都帶了憂心。 “頭七”燒祭時,郭氏帶了媳婦們過來,就悄悄地對沈瑞問及此事。 “瑞哥兒,你可是有什么不是,落到滄大老爺眼中,讓他對你有所不喜?”郭氏將人都打發(fā)下去,看門見山地問道。 郭氏心中,除了對沈瑞憂心,還有對二房不滿。就算沈瑞真有不合沈滄心意處,只瞧著他小小年紀,就要頂門立戶,也當仁愛些。只讓沈瑞盡嗣子之責,照看一家老幼,好處都是旁人的,這也太不公了些。 沈瑞忙道:“嬸娘不要擔心,讓三叔萌官是老爺與我商議過……我需要守孝,二叔又定了外放,三叔只是舉人,出入交際到底不便……” 郭氏聞言,神色稍緩,卻依舊是帶了幾分不忿:“可你既做了滄大老爺嗣子,繼承這一房香火,這恩蔭本當是你的……我與你瑛大哥問過,中書舍人,兩殿舍人由進士部選,兩房舍人不必由部選,甲科、監(jiān)生、生儒甚至布衣能書者俱可為之。就算為了二房以后在京城立足,也可萌瑞哥兒,不是更名正言順?” 樹大分杈,老一輩故去,手足兄弟多要分家,繼續(xù)共居的并不多。像沈家兄弟三房在父母喪后,依舊共居不分家實不容易。 可有兄弟幾個共居的,卻沒有叔侄綁在一塊過日子的道理,尚書府這邊早晚要分家。 恩蔭落在三老爺頭上,眼前看著是方便在沈洲外任后有人支撐起京城這一攤來,長遠來看還是便宜小三房。沈瑞所在的小長房,依舊需要沈瑞賣力讀書賺前程。 科舉之路遠而且艱,誰能保證沈瑞一定能中舉人、中進士? 要是沈滄卡在鄉(xiāng)試或會試上,那以后怎么辦? 郭氏雖不好說逝者不是,可望向沈瑞的目光越發(fā)憐愛。 嗣子難為,那邊是手足親兄弟,這邊是沒有血脈的嗣子,不管什么道理原因,要說沈滄此舉沒有私心,郭氏半點兒不信。 看著沈瑞因cao勞治喪事眼下烏青,郭氏心里難過不已。 可憐的孩子,在外人眼中做了高門嗣子,可這里里外外的艱難,又有誰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