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聽到這里,二管家與長壽都變了臉色。 “沈瑞”之名,從二月二十一的“紅榜”開始列榜首,他的出身被人打聽出來也不稀奇。只是這“欲加之罪”,卻是惡心人。 沈家書香望族,傳承百余年,代代都有進士、舉人,現今更是連狀元都出了。就是沈家二房,大老爺、二老爺是進士、三老爺與已故大哥都是舉人。 區區一個童子試,難道還會有去鉆營作弊? 長壽是憤怒不已,他服侍沈瑞五年,看著沈瑞讀書的勤勉。可以說著五年來,沈瑞無一日不在讀書,手不釋卷,從不曾移心二用。 跟著王守仁學四書五經,隨著沈理做時文,縣試“案首”不是手到擒來? 二管家則是驚恐,京城可是無風也起三尺浪的地界。自己老爺又在尚書位上,多少雙眼睛盯著。 即便自家曉得這些流言不過是子虛烏有,可旁人可不覺得。 上次春闈弄出來的舞弊案,弄死了一個禮部侍郎,弄廢了一個學政,根源不過是言官的“風聞奏事”。 衙門前的人群喧囂起來,二管家見狀,顧不得多想,忙摸出一把錢來結了茶錢,帶了長壽去看榜。 幾個衙役抬了告示牌出來,上面貼著紅色大榜。 縣試榜單按成績發榜,不過排列并不是常見的從右到左、從上到下,而是行事獨特,曰“輪榜”。 依照車輪樣式每五十人圍成一個圈,最后不足五十人的也圍著一個圈,就是人名松著寫,也做圓圈樣式。 今年縣試人數二百余人,榜單上就有五個車輪,一個在上,四個在下。 第一個圈正中就在紅榜上最上方,寫著是本年縣試第一名名字,既是“案首”。 看到“沈瑞”兩個字時,二管家倒吸了一口冷氣,叫了長壽叫往回趕。 長壽也傻眼。 要是沒聽到方才那酸儒的“義憤”之言,這就是意外之喜。 連著兩次“紅榜”第一,要說他沒盼著沈瑞得“案首”那是假話,不過想到方才的“流言”,這風頭也不好出,便也憂心忡忡…… 沈瑞自打二月二十三考完,一日不曾歇,就又撿起功課。 縣試只是第一步,四月里就是府試。 雖說要是這次僥幸得了案首,府試不會被罷黜,可要是排名太低,面子上也不好看;要是縣試不能得案首,那府試則更需努力。 三老爺知曉,唏噓不已,對妻子道:“這般心氣,這般毅力,怎能在科舉上無建樹?若是我當年在學業上有這般毅力,也不至于荒廢這些年。” 三太太想到沈玨道:“要是瑞哥今年一口氣考出來,后年說不得就要下場參加鄉試玨哥與瑞哥本是同年同月,聽老爺講兩人功課也相差不多,現下卻是要被瑞哥落下了……” 三老爺聽妻子提及下一次鄉試,想到自己身上,握拳道:“豈止是落下玨哥……玨哥啟蒙晚,旁人寒窗苦讀十年方求功名,瑞哥至今讀書不過四年半……等到三年后,說不得文章也做得好了。到時叔侄齊下場,我這做叔叔的可別被侄兒落下……” 雖說現下看起來,沈瑞的文章遠遠比不得三老爺,可他讀書這般勤勉刻苦,一日當兩日使的勁頭,誰也不知三年后會如何。 三老爺既欣慰沈家后繼有人,又生出幾分緊迫感…… 縣衙“報喜”的隊伍還沒到,二管家與長壽匆匆回來。 大老爺不在家,三老爺不敢驚動,二管家直接到二門求見主母;長壽這里,也是往九如院給沈瑞傳話。 因沈瑞年紀不小了,開始有外頭的交際,除了在九如院中有內書房之外,今年開春徐氏在前院給沈瑞收拾出一個外書房來。 平素里讀書,來人可以做待客之所。 不過沈瑞讀書起早貪晚的,還是用內書房的時候多。 見長壽面上發苦,沈瑞心下一激靈,生出不好的念頭來,直接問:“是榜上無名?” 長壽忙搖頭道:“二哥中了案首” 沈瑞蹙眉道:“那為何做憂色?可是有什么不對?” 事關重大,長壽不敢隱瞞,將茶館里的聽到的“流言”講了一遍,又提了二管家去求見太太之事。 沈瑞聞言,慶幸不已。 幸而他之前沒有使人冒然打聽縣令,否則這落到旁人眼中正是對景。 如今雖是“木秀于林”,可勝在“理直氣壯”。 他站起身來出了九如居,前往正院。一路上,他在心里將得失算了一下。 “京察”早已塵埃落定,如今京城官場已經形成微妙的平衡。 即便有御史言官想要就此事彈劾大老爺,可縣試只是縣試。要說春闈天下士子云集,文無第一,榜單容易有爭議;那縣試這里,連只會三道填空題的市井少年都會參加,可見水平之低。 沈瑞的文章都是用心做的,這個案首,當得并不心虛。 大老爺身下坐著尚書之位,不是三閣老的門人,換做其他年份,說不得真就有人“借題發揮”,想要弄掉大老爺。 不過今年是春闈之年,士子云集京城,經過三年前那場“科舉舞弊案”的鬧劇,朝廷內外定也不希望科考上傳出什么不好來。否則人云亦云,引得士子云從,又要生事端。 想到這里,沈瑞的心里就踏實下來。 否則要是因他僥幸得一縣試案首,就引得沈家惹禍上身,那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