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冬喜輕聲道:“是不是鄭姨娘那里有甚不好?鄭姨娘同老爺在書齋爭吵,惹怒老爺被送出府之事今日在下人中已經傳遍。”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又能有什么不好?”沈瑞嘆氣道。 沈瑾心里難受,借酒消愁,估計并不單單為鄭氏,也是為沈舉人昨天對他們母子的絕情。 沈瑞可看的真真的,不管是鄭氏面上的巴掌印,還是沈瑾身上挨的那一腳,力道可都不輕。 沈瑞以為沈瑾既是吃了愁酒,肯定睡過去了,沒想到進書房一瞧,沈瑾睜著眼睛坐在那里對著燈臺走神。 沈瑾臉上淚痕已拭去,只剩下木然。 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他抬起頭來,見是沈瑞,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她走了……” 沈瑞沒有裝傻地問誰走了,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短暫分別會早日再見的安慰話。 自曉得鄭氏將張氏姊妹這件事上處理這么決絕,沈瑞便看出鄭氏心生離意,會離開四房,并且感覺她不會再回來了。 但凡給自己留一絲余地,鄭氏都不會擺明車馬同沈舉人翻臉。 沈瑾只是想要與人傾訴,繼續喃喃說道:“我曉得她哄我,她說等我中了舉,可以去接她一道進京,以后照顧我……可她在哄我,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卻只能裝不知道……” 沈瑞嘆氣,不管鄭氏到底是善是惡,可對于沈瑾卻是個合格的母親。 她這妾室生母在四房一日,就像世人提醒沈瑾是假嫡,實際是妾生孽庶。只有她走了,沈瑾庶出身份才會漸漸淡 這天下做母親的,有幾個能割舍下兒女?可憐天下父母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飛遠走(二) 沈宅,跨院。 因遠行在即,需要準備的事情多,沈瑞便使人往族學請了假,沒有去學里。沈瑾昨晚就直接回府學,沈瑞都沒來得及與他說離開之事。 “二哥,這些冬衣得帶著,可沒有薄夾衣,到換季時怎好?”冬喜帶了幾個婢子,給沈瑞整理行裝,將衣物收拾了一半,為難道。 沈瑞是入了冬后方除服,新縫衣服里最薄的也是絲綿夾衣,并沒有春秋衫。可現下啟程去京城,得臘月底方能到,轉年就是開春。 沈瑞笑道:“金銀都備足,還怕沒衣裳穿?別忘了將莊票都給收拾出來給長壽,讓他去錢莊兌出來。”吩咐完,想到得先去隔壁一趟,便離了跨院。 宗房客房,徐氏也正在提及錢莊。 祝允明看著眼前厚厚一疊莊票,翻了一下,一水千兩面值面額,足有百十來張,不由有些傻眼:“姨母,這是多少銀子?” “十萬兩。”徐氏回道。 祝允明雖也出身仕宦之家,打小錦衣玉食長大,可還真是頭一回見這么多莊票。也只有蘇松富庶之地,錢莊底氣足,才有這種大額莊票。 “姨母,這都要兌出來?”祝允明問道。 徐氏點點頭道:“我前天使人去錢莊打了招呼,叫那邊預備好金子。明早就要啟程回蘇州,今日就得先取回來。 祝允明聽說要兌的是金子,不由松了一口氣。 十萬兩銀子,就是六千多斤;真要想要取回來,管拉銀子的大車就要先預備七、八輛;兌換成金子,只有六百多斤則便宜許多,一輛馬車就夠了。不過即便是六百多斤黃金,攜帶也不方便,稍有不慎露出風聲出,說不得就要招來匪患。 想著這一行從蘇州過來,除了徐氏身邊侍婢mama,還有幾個書童小廝外,護衛男仆不過六、七人,祝允明便道:“姨母要攜了這一大筆金子離開?是不是請沈家安排些人手護送?” 徐氏搖搖頭道:“很不必,金子不全帶走。你分作兩次取了,三千兩送到沈家五房,交五房大娘子收訖。剩下七千兩運回來,其中五千兩交由宗房大老爺收訖,余下兩千兩直接帶這邊來。我同這兩家已經打好招呼,你只看著將文契收了就好。” 祝允明見徐氏已安排妥當,便帶了人離了宗房,尊吩咐行事去。 徐氏坐在羅漢榻上,則有些怔忪。 當年孫氏嫁妝就是她幫著張羅置辦,各種產業加起來足有十幾萬兩,另有兩萬壓箱銀。 雖說時下有厚嫁之風,可這份嫁妝別說是嫁到舉人家,即便是嫁到高門顯宦之家,也算豐厚異常。 就是徐氏自己,當年嫁妝除了家具衣物等,大頭不過妝田五十頃,壓箱子三千兩,別院鋪面四處,這在自家九姊妹中,已經是第一人。只因自家老父罷相入獄后,同僚中只有寥寥幾人肯伸以援手,其中就有自己公爹一個,這才許為姻緣,又給她置了雙倍于姊妹的陪嫁。 當年徐氏代孫氏置辦嫁妝時,也被孫太爺的大手筆所震,以為孫太爺是頃家嫁女。直到后來管家,她才知曉同孫太爺家財比起來,孫氏嫁妝不能說是九牛一毛,可也只是小頭。孫太爺在直隸留下的地產,數倍于此。這也是為何后來徐氏得了遺贈卻不敢收下的原因之一。 等孫太爺故去后,依照遺贈,那些產業到了她們夫妻手中,可兩人心中多有不安,總覺得虧了孫氏。可又不好明晃晃地往松江送銀,銀子這東西,有時候多了反而是禍根。 孫氏嫁妝,在松江本以夠惹眼,只因族長太爺護著,才沒人打主意。 因這個緣故,大老爺夫婦商議后,便先將孫太爺這份情記下,想著以后等孫氏有了兒女,就回報她兒女身上。正因如此,大老爺才會知曉孫氏托孤之后,明知會影響家中和睦,還定下過繼嗣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