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張老安人道:“今兒給瑾哥做生日,沒有外人在,你也入座?!?/br> 張老安人坐在主位,左手是張舉人、沈瑞,右手是沈瑾。 鄭氏道了兩聲“不敢”,待沈舉人點頭,方在沈瑾下首坐了。 一頓飯用的死氣沉沉,沒有半點歡快氣氛。 沈瑞不耐心去看幾個人的眉眼官司,在吃食上就格外留心。 眼下這一桌子碗碟,看來是大廚房用心制著,看著比平素例菜賣相就精致許多。只是沈瑞昨日才在八方樓吃了上等八珍席,對比之下,眼下這些菜肴就只能算是勉強。 只有這酒杯里的“秋露白”,是酒窖里藏的上品美酒,應該貯藏有些年份,口感絲毫不遜色與昨日吃過的“桂花白”,可稱得上是佳釀,又比“桂花白”口感更綿軟香醇,正對了沈瑞胃口。 沈瑞一口菜,一口小酒,怡然自得,看的張老安人臉色越發不好。 等到大家撂下筷子,張老安人獨留下沈瑾,便叫其他人散了。 沈瑞后世是個愛品酒的,這輩子昨日才開葷,勾起酒癮,全然忘了白日里頭疼之事,喝的比昨天中午還多些,足有小半斤。 雖說是月中,可因陰天的緣故,烏云遮月,外頭黑漆漆的。 沈瑞出來一見風,眼睛就有些花,倚著墻根歇了歇,才扶著墻往前走。 順著墻根走了一會,胃里一陣一陣翻滾,腿腳也軟的不行,沈瑞忙閉著眼睛坐下。他知道,自己得歇歇,否則不等回到偏院就是摔跟頭。 迷迷糊糊中,沈瑞就聽有人在說話:“老爺可是要娶填房了?” “聽說管家讓人收拾主院,老爺要續娶?”一女子的聲音,溫溫柔柔地再次問道,沈瑞聽了覺得有些耳熟。 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悠悠地嘆了口氣:“蓮娘醉了” 沈瑞慢慢地睜開眼睛,微微皺眉,這不是沈舉人的聲音嗎?方才那女聲不是別人,正是剛才一個桌子吃過飯的鄭氏。 就聽沈舉人略帶傷感地說:“是我對不住你??傻帐袆e,家里總要有人主持中饋,這也是為了大哥好” “瑾哥兒已經記在娘子名下,成了正經八百的嫡子,老爺娶繼室與瑾哥兒何于?”鄭氏幽幽道:“妾身不是貪心之人,感念老爺與娘子恩義,從不曾竊想過正室之位。是老爺……見娘子身體不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妾身耳邊許諾扶正之事……可真等到娘子病故,為了護著老安人體面,老爺又親自往妾身身上倒了一盆污水。妾身委屈,老爺說忍忍就好……” “蓮娘心里存了怨恨?這是在斥責我不是?”沈舉人的聲音轉冷。 “老爺既有續娶之心,為何三年前還要哄我?讓妾身又牽掛了三年……”鄭氏哽咽道。 沈舉人嘆氣,道:“蓮娘,我這般苦心,真是為了大哥……明年鄉試不過結果如何,大哥親事都該定下。他雖記在孫氏名下,到底不是真正嫡出,說親本就不易……總要有個正經主母出面cao持……” 鄭氏苦笑道:“到底是逼出老爺心里話,陪著老爺二十年,妾身倒成了見不得人的……” 第八十七章 今朝酒醉(五) 墻角的沈瑞聽到這里,心中頗為復雜。 沈瑞并不覺得鄭氏無辜,即便同沈瑾關系不錯,也不會“愛屋及烏”。孫氏的郁郁而終,固然有沈舉人的關系,鄭氏也二房貴妾也難逃其咎。 就算像鄭氏自己所說,他之前并不曾想過正室之位,可后來還是有了這個念頭,這才“惦記三年”,才會有現下的失望。 以孫氏對沈瑾的提挈,沈舉人與鄭氏這夫妾兩人在孫氏沒去世之前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提及“扶正”之事,可見都不是什么仁義之人。 沈瑞心里,也不愿鄭氏扶正,倒是寧愿沈舉人娶填房。 新人進門,有原配嫡子與記名嫡子在,總要夾著尾巴小心幾年。等到生下孩子,還要生下男丁才算站在腳跟,如此一來總要清靜個兩、三年的功夫,那個時候沈瑞早借著科舉之名離家。 要是扶正鄭氏,鄭氏對沈舉人向來是順意曲從,對于張老安人只有奉承討好的,攪合成一團,還不知會鬧出什么幺蛾子。那樣的話,那四個人是一家,說不定矛頭就直接向著自己。 沈瑞從來不去考證人心,沈瑾現下是個頗重情義的純真少年,可若是被生母、疼寵他的祖母日夜念叨的話,還會記得孫氏的好?還會對他這個異母弟弟有情有義? 沈舉人聲音更冷:“不過是沒有名分,這個家里誰曾慢待你?就是孫氏生前對你也退避三舍,妾室做到這個份上,蓮娘也當知足。” 鄭氏嗤笑道:“娘子對老爺心灰意冷,竟也成了妾身的錯?要說娘子同妾身的錯,就是耽擱了老爺這么些年,沒有讓老爺早些紅袖添香”說到最后,口氣中難掩嘲諷。 隔了好一會兒,沈舉人方道:“不要再多事,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到底生養了大哥一場。大哥又是孝順的,總會好生奉養你。這些日子你若是心情不舒坦,就在院子里養著……大哥是好孩子,你若是真疼他,就莫要讓他為難…… “人要認命”鄭氏的聲音有些悲涼:“既這輩子做了妾室,就當安安分分將自己當成下人,是妾身自作多情 “賀五娘子性格柔順,不會為難你,你放心。”沈舉人嘆氣安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