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旁邊坐著的精瘦少年cao著公鴨嗓也跟著道:“就是,就是,沈琇你好沒道理。董雙自己都沒說甚,你就護上,片刻也不移眼。要是不放心,你就跟夫子說換了座位,不是能從早到晚地盯著。” 沈琇瞪著眼睛,看著那精瘦少年,怒道:“沈琴,怎哪里都有你,要你多事哩?” 沈琴“嘎嘎”笑了兩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沈氏,我總不能容旁人欺負族兄弟。” 沈琇怒道:“哪個是旁人?” 沈琴輕哼一聲,眼神在沈琇身上轉了轉。 沈琇已是忍不住,就要沖上前去,被沈珠伸胳膊給攔住。 沈珠安撫地看了看沈琇,隨即也不理睬沈琴,只看向沈全,滿臉誠懇:“全三哥,大家不是族兄弟,就是姻親世兄弟,鬧起來可不好看。” 沈全聞言,不由蹙眉,隨即也跟著笑道:“珠哥最是熱心腸,你既來了,這些小的自是鬧不起來,他們可最是聽你的。” 沈珠的目光就望向眾人,附學的外姓子弟都低了頭,這是沈家各房子弟相爭,本就不干他們的事;沈家子弟即便不甘不愿,可也多是安靜下來。只有兩看著年紀略小的學子,卻是不干了,其中一個撅嘴道:“珠九叔是怎了?叔叔們本就沒怎地,明明是董雙多事做作,琇二叔身為弟弟又對全三叔口出不敬,珠九叔不說教訓他們兩個,倒是要為他們兩個撐腰,是何道理?” 另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也道:“董雙恁多事哩,那座位又不是你們家的,怎地瑞二叔就坐不得,退退縮縮的,到底在嫌棄哪個?” 其他沈氏子弟在沈珠的注視下雖熄了聲,可心里多不痛快。只是礙于沈珠是三房嫡孫,功課又好,方暫時消停。這回聽到兩個小輩分的抱怨,他們也跟著,小胖子道:“若是真有人欺負董雙,珠九哥抱不平還罷;明明沒人欺負他,珠九哥還來教訓弟弟們。想來珠九哥眼中,表弟比族兄弟親哩?” 沈琴又cao起公鴨嗓道:“這哪里是同學,這是當供起的活祖宗哩?莫說甚先來后道,想要欺負新同學。瑞二哥這幾年是有服沒來,可不是哪個都能欺負的?” 這七嘴八舌的好熱鬧,沈瑞在旁看著,只覺得腦袋都大了。 這時便聽到一聲院子里當當聲響起,原本鬧哄哄的學子們,都老實地回了座位。 沈珠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沈瑞道:“瑞二弟,我這表弟出自小門小戶,方靦腆了些,你莫要多心。現下該上課了,我先回去,稍后讓他給你賠不是。”說罷,便出去了。 沈瑞看了沈全一眼,明白了他方才的無奈。這個沈珠說話,還真是不受聽。方才明明是沈琇與沈玨、沈琴幾個小的嗆聲,沈珠卻找直接對上沈全,好像是沈全讓人鬧場似的;自己是個打醬油的,經他這一說,倒是自己不容人才引得糾紛。 這樣的人管他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沈瑞都懶得搭理他。 原本見他沈珠相貌敦厚平和,年紀輕輕又中了秀才,還以為是三房“歹竹出好筍”,如今這一看,什么玩意兒。 夫子進來,倒不是沈瑞記憶中的那個,而是個二十余歲的夫子。 這也是沈氏族學與其他學堂的不同,除了主持族學的山長不輕易換之外,其他夫子都是繼續舉業的秀才,出身各異。有的是旁枝庶房子弟,有的則是姻親故舊中的寒門學子。來族學教書,或許會耽擱他們讀書的時間,可是得大于失。能得到舉人山長的指點,說不定也能攀上沈家哪一房的關系。 這些秀才,雖然舉業有落第的,可是也常有中舉的。如此一來,對于學子們來說,也是督促與鼓舞。而對于那些落第的秀才來說,只要他們教導的好,受益也微微可觀。族學里有規定,蒙童升童生,童生升秀才,秀才升舉人,各班的老師與山長都有獎勵。 這夫子穿著青衫,顯然是有功名在身。沈瑞雖是初次見他,卻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來人顯然也留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人,微微點頭,便坐到條桌后,打開手中的書,開始講起四書來。 沈瑞反應過來為什么瞧著這人眼熟,因為這人也是丹鳳眼,長得與沈琇有五分相似,只是臉上其他地方長得中平,不像沈琇的相貌那樣耀眼。 沈瑞摸了摸下巴,這是沈琇的兄長?沈琇這么囂張就是因兄長在當夫子?這沈琇到底是哪房的?怎么之前都沒聽過此人。沈瑞又掃了眼自己的新同桌,這個人叫董雙,那是董舉人的兒子?不是說董舉人的兩個兒子都有了功名么?那應該是董舉人的侄子之類,怪不得沈珠要出面維護,兩家算是表親。 董雙不僅聽得專心,手下也沒停著,時而落筆寫上幾句。如此情形,沈瑞看著倒是有些眼熟,這不就是后世課堂上的記筆記么?就是他自己,也保留這個習慣,不管是聽王守仁講書,還是聽沈理講書,他都要記筆記,沒想到現下倒是遇到一個與他一樣的。 沈瑞的視線,又落在董雙的筆記上,不由輕笑,還真是字形如人,規整清秀卻略顯無力。 董雙記完一筆,抬眼剛要沾墨,正對上沈瑞的小臉,竟是一哆嗦,差點掉了手中的毛筆。 他這反應,倒是將沈瑞嚇了一跳。沈瑞摸了摸自己的臉,并無異常。他因肖母,本就長得精致些,而且還不帶女氣,誰見了都要夸一句英俊小哥。說句不客氣的話,就是這課堂上的十數學子中,容貌比他好的也只有沈琇、沈玨兩個,怎么就會嚇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