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此時正是課間小憩,東廂里并無夫子,里面坐著十幾個少年,好幾個都是沈瑞的熟人。這些人見有新同窗過來,有的驚喜,有的好奇。不過有董舉人在,到底無人敢放肆,都規規矩矩坐好。 董舉人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角落里唯一一處空座,讓沈瑞坐了。 與他同桌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十來歲年紀,見沈瑞過來,略帶惶恐,小心翼翼地往旁邊避了避。 董舉人離開,沈全一下子就竄了過來,抱怨道:“好你個瑞二弟,之前半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為你要明年方入學。” 沈瑞笑著聽了,他實也無奈。他本也沒想著來族學,可張老安人小動作不斷,他實是無心糾纏,就避了出來。 沈全見沈瑞眼中帶了無奈,想到四房的糾葛,忙岔開話道:“族學里兄弟同窗多,倒是比家里要熱鬧。” 一錦衣少年走到沈全身邊,養著下巴,輕哼了一聲道:“瑞哥是怕功課差的太遠,沒有面皮見人,才一日不敢耽擱。” 沈瑞點點頭,道:“還是玨弟弟了解我,我確實怕落得太遠,往后還需與玨弟弟一起進步。” 錦衣少年聞言一噎:“我曉得,你有六族兄做老師,可也莫要太得意。等明年縣試、府試下場,看誰是草包!” 沈瑞笑道:“可惜明年沒有院試,否則瞧著玨弟弟的模樣,秀才功名觸手可得。” 錦衣少年正是宗房大老爺幼子沈玨,得意洋洋道:“那還用說,讀書數載,若是一個院試都怕,那也不是沈家子弟!” 沈玨與過去的沈瑞是宿敵,與現在的沈瑞-脾氣也不相合。不過在西林禪院這幾年,沈家族人中,除了五房外,就只有沈玨常常登門。沈瑞無意與之相爭,有時候說話不過是故意逗這個小少年炸毛而已。 沈瑞本是無意提及院試,可聽到沈玨這一句就覺得壞了,不由看了一眼沈全。 沈全弘治十年下場,過了縣試、府試,惜敗院試;弘治十一年沒有院試;弘治十二年六月,五房太爺去世,沈全在守喪;今年六月這次,沈全第二次參加院試,再次落第。明年又沒有院試,沈全想要參加就要等后年。 尋常耕讀人家,子弟十八、九中秀才功名,并不算晚,還算是年紀輕的。可沈家是書香之族,子弟五歲就啟蒙讀書,五房又算是其中翹楚。 沈全的兩個兄長,一個是弘治十二年的庶吉士,因守祖父喪回鄉守孝一年,如今孝滿,已經回了翰林院;一個是弘治十一年的舉人,與長兄一起進京,等到后年會試。 沈全這個做弟弟的,難免壓力大,更不要說隔壁又住著一個沈瑾。 就是這族學中,沈全昔日同窗,不是升了“秋實”班,就是自覺科舉無望、另尋生計;像他這樣大年紀,還滯留在夏耘班的,實是不多。 沈全的神色果然一黯,面上隱有自嘲之意。 沈全與沈玨這一湊上來說話,將沈瑞旁邊的同桌給擠到一邊。 那小少年皺眉,想將椅子往邊上移了移。可是他的座位挨著墻角,真是避無可避。 這時,邊有個紅衣少年上前,高聲道:“這是課堂,可不是誰家客廳?若是敘舊選另外地方去,莫要耽擱他人讀書!” 第五十二章 兄弟怡怡(一) 聽到這紅衣少年高聲呵斥,沈瑞心中詫異不已。 這少年十四、五歲年紀,長著一雙丹鳳眼,倒是極好的容貌,可眉眼間過于尖刻,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只是不知是什么身份,竟然這般有底氣?是三房的?沈瑞尋思了一下,又覺得不像。聽說三房幾位叔伯都是早娶,玉字輩的嫡子多是早就成家立業,嫡孫差不多都到啟蒙的年紀;有個被三房當成寶貝疙瘩對待的沈珠,已經到了秀才功名,如今應該不在這班上。 要知道不管沈氏族學的名氣多大,沈氏族學的學子幾何,這這族學畢竟是沈家所有,沈玨是宗房嫡孫,沈全是五房嫡子,論起身份來,這兩人在族學中也是數一數二,還有人這般大呼小叫。 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沈瑞望向沈全與沈玨。 沈全還罷,只懶懶地抬了下眉頭,并未開口;沈玨卻是橫眉豎目,道:“哪里來的哈巴狗,竟管起小爺之事!董雙又不是玻璃人,誰還能碰碎他,要一時不住眼的盯著?這雖不是我家客廳,卻是沈氏族學,又是課歇功夫,我倒是不曉得,沈家人怎就不能開口說話?” 那紅衣少年面帶怒氣,還要開口,便聽有人道:“琇哥……” 紅衣少年聽到聲音,煞氣立時收斂幾分,轉過身去。 門口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容貌尋常,長著一副笑面,看著倒是平易可親。 來人尚未開口,紅衣少年便抱怨道:“珠九哥,有人欺負董表弟。” 他這一說,不僅沈玨、沈全皺眉,屋子里其他幾個沈氏子弟也不愿意聽。而幾個姻親外姓子弟,并無上前幫著董雙的意思,反而不少人怨他多事,看向董雙的目光很是不善。董雙在旁,更顯窘迫,眼圈跟著泛紅。 方才的情形,都落在大家眼中。沈玨與沈全兩個上前與新同窗說話,董雙不習慣與人接近,往一邊避開。倒顯得多事,實是不愿意,他起身出來就是,何必如此作態。 “誰欺負他?玨哥與全三哥上前與瑞哥說話,干他何事?莫不是因沒搭理他,他就要哭鼻子,娘娘歪歪。”一個小胖子起身道。